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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思緒甚多,千言萬語想說了,他卻聽不着了。
細細地撫摸着那眉眼,便仿佛要把這模樣刻入骨髓裏去。
良久,她才拿出了信,慢慢地看了起來。
“吾女瑾甯,看到這封信,爲父怕是不在了。不知道你會否傷心,若有丁點難過,不必的,爲父心裏舒坦,在做這個決定之後,說不出的輕松,我和你母親,總算是相見有期了。你母親甄依,是個溫婉又執拗的女子,她認定的事情,從不改變,我相信,她在等着我前去給她認錯,贖罪。從真相大白那天,我便有了求死之心,倒不是萬念俱灰,隻是覺得,你母親孤獨得太久了,我想重新站在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我渴望這一天,但是,放心不下你,如今,你出嫁了,身邊有一個很出色的夫婿,我真的可以放心了。你入監,隻是一個契機,也給了我一個借口,對不起,我臨死還得利用你一次,你恨我吧,這樣至少你不會爲我的死而難過。
不舍你,你是我在這個世間唯一的牽挂,是我與甄依唯一的牽連,可我更不舍你母親獨自一人在那邊,你身邊有靖廷,有蘇意,有許多愛你的人,你母親沒有,你母親隻有我。人走到最後的一口氣,總會反省這輩子所做過事情。這輩子,我是失敗的,不是一個好的武将,無法報效朝廷;不是一個好的丈夫,給不了你母親一世安穩;更不是一個好的父親,害你孤苦伶仃十六年。
我曾告誡靖廷,讓他禁止你上戰場,甚至爲此事和他有過争吵,不知道靖廷有否告訴過你,若他說了,你一定認爲爲父小瞧你,可不是,我心裏很驕傲,驕傲到近乎愧疚汗顔,你那麽出色,那麽勇敢,那麽聰明,我到東浙的時候,跟在你的身邊,遠遠地看着你,心裏想着,那營帳裏運籌帷幄的女将,是我和甄依的女兒,你知道那一刻,我心裏有多自豪嗎?
女兒,女兒啊,爲父不舍你,可爲父先走一步了,若人真有魂魄,爲父定不會離你很遠,會和你母親一同守着你。”
瑾甯讀完了信,已經是淚流滿面。
她慢慢地折疊好了信,藏于袖袋中,跪在地上,爲他燒着紙錢,“爹,您慢慢走,女兒送您!”
她心頭的痛楚,慢慢地止息,仿佛确定了他和母親就在一起,就在她的身邊不曾遠離。
陳國公辦喪事的那天,便是查端明入宮的那天。
隻不過,皇帝因陳國公的死心裏難過,不許儀仗隊吹打,擡了轎子進了明軒閣安置下來,叫人送了封妃寶冊,妃子朝服,這些,都是皇後在辦。
皇帝言出必行,還真的去了上香。
皇帝去了,百官哪裏有不去的?
國公府在陳國公生前,是門庭冷落,但是死後,卻熱鬧非凡。
皇帝也進去見了陳國公最後一面,瑾甯陪同的。
在裏頭,皇帝道“你父親是世襲一等公,世襲之位,你父親若沒指定,便是你兄長陳梁晖了。”
瑾甯道“兄長過繼給了父親,是父親的兒子,他繼承國公之位,順理成章!”
“朕問過你兄長,你兄長不同意。”皇帝道。
“他不同意?”瑾甯一怔,她還沒與哥哥說過此事呢。
“是的,你哥哥堅決不同意。”
瑾甯想了一下,若哥哥不繼承,還有二叔和陳梁琦,但是,這世襲之位,如何也不能落在他們二人的手中。
“皇上,容臣勸勸兄長!”瑾甯道。
“嗯,你勸勸他。”皇帝看着她,輕聲歎氣,“你父親是個英雄,他的英名,不該是二房的人繼承,二房,沒出息之輩。”
“是,臣知道!”瑾甯道。
皇帝走後,靖廷和瑾甯便叫了陳梁晖進梨花院,說了世襲之事。
陳梁晖看着瑾甯道“我的功名前程,我自己争取,這也是郡主的意思。”
“是郡主的意思?”瑾甯一怔。
“也是我自己的意思,”陳梁晖看着她,“妹妹,你可想過,這國公之位,你自己世襲?”
“這如何能夠?”瑾甯連忙擺手,“哪裏有女兒承繼侯爵的?沒這先例。”
“靖國候夫人說,規矩是人定的,我覺得,你是武将,若你來繼承父親的功績,是最合适不過的,你好好想想,若行的話,叫靖國候夫人去說。”
瑾甯搖頭,“不,我不同意。”
“那就靖廷!”陳梁晖看着靖廷道。
靖廷擺手,“不,名不正言不順。”
“你們先好好想想,這事也急不得,等出殡之後再慢慢商議。”陳梁晖道。
這事,到底是大事,懸挂在瑾甯的心頭。
陳守成那邊得知了這事,拿了些銀子便去跑關系,結果也沒人願意幫忙,不得已,他便回來求陳梁晖。
陳梁晖哪裏會幫他?婉言拒絕,說自己無能爲力。
陳守成不死心,又去叫陳瑾珞幫忙勸說。
陳瑾珞自然是樂見其成的,若自己的父親世襲了國公之位,那她就是名副其實的國公府小姐。
她知道找陳瑾甯無用,便去找陳梁晖。
“哥哥,雖說大伯是你名分上的父親,可到底,父親才是你的生身父親啊,他這輩子雖說沒什麽出息,可疼你的心是有的,他若世襲了侯爵之位,對你也是大有裨益,你覺得呢?”
“不必說了,這些事情,輪不到我決定。”
“怎麽就輪不到你決定?皇上都說了讓你世襲,你不同意可以舉薦人啊,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嗎?再不濟,你也能去求皇上啊!”陳瑾珞急道。
陳梁晖不想和她廢話,對這個妹妹,他已經是徹底看透,因此,淡淡地道“不可能是他,我不繼承,是爲了讓瑾甯繼承,隻有瑾甯繼承才是最名正言順的。”
陳瑾珞聽得此言,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你瘋了?哪裏有女兒繼承侯爵之位的?這還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呢。”
“沒先例可開,總之,你不要再說了,也勸二叔死心吧。”陳梁晖道。
陳瑾珞恨恨地道“哪裏有你這樣的傻子?白撿的便宜都不要,你以爲娶了靖國候府家的千金,你就穩妥地平步青雲了?不定有什麽變數呢,你沒有與人家匹配的身份,以後便是娶過門了,那些個驕矜的小姐,你養得起?養得起你也受不得那些氣。”
“這是我的事情了,不勞你擔心,你去吧,父親還沒出喪,我不想說這些事情。”
陳瑾珞氣急敗壞地道“什麽父親?你父親還沒死呢,那是你大伯,急着認父親人家可沒給你半點好處,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