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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端明介紹道“他的财産驚人,逐一點算怕也要幾日,除了這裏,他還有一個地方是專門放置金磚的,這些金子,他都是準備用來起事。”
甄士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連這些都知道,看來,他對你确實很信任。”
查端明凜然道“再信任,他也隻是亂臣賊子,但凡有亂我大周江山者,我查端明便是拼了這條命都不能叫他得逞。”
甄士安沒搭腔,隻是命人進來分類做标記,等明日把府中人清除之後再進來盤點。
隻是光分類做标記已經是一項浩大的工程,查端明慢慢地退到後面,不阻止甄士安等人忙活。
她的眸光觸及櫃子上的一抹殷紅。
她慢慢地走過去,伸手觸摸那件刺繡精緻的嫁衣。
她當然知道這件嫁衣的來曆,她腦子裏浮現出那人的模樣來,他策馬而來,迅速扭轉局勢。
她很早就知道陳靖廷,但是和外人所看的一樣,不過是仗着父蔭和江甯侯的提拔才有做了大将軍。
當時陳靖廷來到東浙暗訪,她是壓根沒放在眼裏的,就憑這麽一個膿包,怎麽可能找到兵器庫的所在?
但是爲謹慎起見,她還是約見了他身邊的一名随從,且收買了他,讓他随時通報陳靖廷的情況。
也幸好她這樣做了,陳靖廷找到兵器庫的時候,她才能提防。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轉移,陳靖廷竟然以這麽壯烈的方式,與兵器庫同歸于盡。
到那一刻,她覺得,此人并非是外間所傳那樣。
她竟有些敬佩他。
隻可惜,他是龍太後派來的人。
這件嫁衣,是東浙著名繡娘做的,繡工天下無敵,且尋常人找她,她從不做。
這般繁複的繡工,換做其他人,做上三幾個月是要的,可這位繡娘,卻能在短短十數日便能竣工且精緻繡工無人能出其左右。
他大概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爲了陳瑾甯?
值得嗎?
她諷刺的笑了,一個英雄,最不該兒女情長,他縱能耐,怕也是難成大器的。
她拿起嫁衣,觸摸着那些精緻的刺繡線條,心中竟生出一種念頭來,這嫁衣穿上去,是真好看的,若旁邊站的人是他……
手中頓時一空,嫁衣從她的指尖掃過,被人扯了去。
她擡起頭,看到臉色蒼白的陳瑾甯站在旁邊,嫁衣已經落入她的手中。
她身上包紮數度,有兩處已經染血,是她起身行走牽扯了傷口導緻溢血。
但是依舊站得筆直,她站立的姿勢和一般女子不一樣,腰挺,肩平,脖子直,給人一種錯覺,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個女子,而是一個挺拔的軍人。
查端明淡淡地笑了,“這嫁衣是你的?”
“你知道!”瑾甯看着她,眸光沒有絲毫的溫和。
查端明點頭,“那就拿回去,但凡逆賊的東西,怕都是要上繳朝廷,所以屬于你的就先拿走。”
瑾甯聽她說東浙王是逆賊,不禁淡淡地笑了,“查姑娘的選擇真是明智。”
查端明正色道“良禽擇木,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真心輔助逆賊,隻是得祖父指示,留在他的身邊探聽消息,在緊要關頭,能助朝廷一把。”
瑾甯淡淡地笑了,眸色清明地看着她,“查姑娘是女子,卻能如此深明大義,着實難能可貴。”
查端明道“什麽大義我不懂,隻是聽祖父的吩咐。”
她不喜歡陳瑾甯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她的眸光再落在陳瑾甯手中的嫁衣上,那紅色顔色真的太刺目,刺目得讓她心中生出一絲不耐和煩躁來。
陳靖廷尋着瑾甯來到庫房,看到瑾甯與查端明站在一起,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把瑾甯拉到身邊道“你傷勢嚴重,不可行走,跟我回去。”
瑾甯乖巧點頭,“好!”
“大将軍!”查端明福身。
陳靖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甚至連應都沒應,牽着瑾甯便走。
出了東浙王的龍騰閣,陳靖廷道“以後不要搭理這個查端明。”
“好!”瑾甯知道他是看清楚了查端明的爲人。
回了房中,瑾甯想把嫁衣疊好,陳靖廷讓她躺好,爲她蓋好被子,他自己慢慢地仔細地折疊。
瑾甯露出兩隻黑幽幽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他,雖然之前早知道他還活着,但是始終沒見到他的人,那份不确定還是折磨着她。
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他了,看到他的臉,看到他的眼,看到他會動,其實還是不真實,就跟做夢似的。
他的鐵手看着很靈活,折疊嫁衣的時候,手指都是可以動的,真是神奇。
她忽然伸出手握住了那鐵手,眼淚就急急掉下來了。
陳靖廷凝望着她,暖暖一笑,“不要緊。”
“怎麽回事?”瑾甯啞聲問道,鼻子堵着。
陳靖廷輕聲道“兵器庫是在山洞裏,很深,很大,除了火藥,還有許多制作精良的兵器戰車,若東浙王真要造反,就算一時半會攻克不了京城,日久總成,他金銀糧草充足,兵器精良,是一個很巨大的威脅,本來我隻負責刺探,但是,消息洩露出去,東浙王調動兵士派人圍困我,我帶着人突圍而出,直奔山上,點了那些火藥,那一刻,我抱了必死的心……”
他看着瑾甯,眼底不忍,“點了火藥之後,我跑出去,但是,爆炸巨大,在山洞裏連番爆開,即便我當時已經沖到了洞口,卻還是被炸飛,我被一個獵戶救了,但是傷重厲害,一直昏昏沉沉,獵戶爲我采了草藥,無法治療我的斷臂,傷口血肉腐爛發臭,再後來,擎天太上皇找到了我。”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神色有些怔惘,看着她的時候,眼底有寫痛,那種痛,仿佛是從靈魂裏透出來,刻骨銘心到刻入靈魂裏。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瑾甯能知道,他是幾次在生死徘徊了。
若擎天太上皇沒找到他,他死定了。
“我來過東浙,一直隻在山上找,沒想過你會被人救起,因而沒想過往周邊找。”瑾甯道。
陳靖廷凝望她,“你爲尋我而來?”
“嗯!”
陳靖廷握住她的手,無語凝噎。
誰都沒想過他能逃出去,那樣大的爆炸,所有人都無法逃生的,誰都沒想過有人能逃出洞口。
尤其,他的佩劍還被掩埋,佩劍不離身,這個是練武之人的宗旨,便是東浙王和查端明,都沒想過他有逃出去的可能,因而,隻是在後期實在找不到他的屍體,才派人往周邊打探消息,隻可惜,那時候他已經被太上皇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