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墳包的所在地方也不知道是誰挑的。
位置不錯。
周圍有青山,旁邊有綠水。
山風攜雨,綠樹婆娑。
平日裏既可以觀朝陽,賞山景;又能沐浴清風,并且還能暢飲甘露。
真的是風雅透了。
這地方真的是非常适合作爲盈盈的冥宅,雖然她的文采不怎麽樣,瘋起來的時候堪稱暴虐,但是一旦靜下來,也能算得上恬靜雅叙。
不過她那麽喜好寫作?
和這裏真的是非常的契合。
在這裏呆的時候久了,就算是再瘋狂,再暴虐的人,心靈想必也會淨化。
希望能夠憑借這天地之勢來化解盈盈心中的瘋狂吧。
畢竟。
一個女孩子,安安靜靜的做一個漂亮的小淑女不好嗎?
點點哼唱的曲子越來越沒法聽。
好好的一首曲子被她唱的曲調哀婉,曲意悲寒。
那曲子中透露出來的死氣仿佛糾纏着這山谷中的寒霧,再透過衣服上的縫隙,就像是薄薄的手術刀,直接往骨頭縫裏鑽。
蘇聘自認自己的身體很壯。
但是在這種略帶詭異的情景下,身體卻在不自覺的打顫。
看着點點那了無生趣的眼睛。
蘇聘再次長長的歎了口氣。
“到現在都還沒有放下嗎?顧秋,劉峰,老範他們幾個對你有過冤仇的人,人死魂滅不說,連皮帶骨的都被你吃掉了,這種報複,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怨到現在都應該消了吧?盈盈爲了讓你成爲獨自掌控這具身體的人,也是選擇了自我消亡。再說現在顧老大對你也算是真情真意……”
蘇聘說的都是實話,眼神中也沒有絲毫的鄙視。
有的也隻是若有若無的憐憫。
聲音不大,很平穩。
就像當初在燒烤攤上安撫點點哭泣時那樣,輕輕的遞過去一支煙。
順帶手的,直接把火就點了起來。
“你不覺得我就是個怪物嗎?我可是吃過人肉!吃過人肉還能稱得上是人嗎?我有時候覺得我自己就是個怪物。”
可能是因爲蘇聘話語中那無所謂态度,也可能是無意識的接受。
對于遞過來的香煙,點點并沒有拒絕。
這在蘇聘看來是個好兆頭,她不再把自己隔離于這個世界。
再一次的揚起了頭,伸手輕輕劃開低垂的長發,那雙原本已經死氣沉沉的雙眸,終于閃過了一絲絲的光華。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吃人也是一種無奈。曆史上這種事兒多的去了。隻要稍微翻翻書看就會發現,你的遭遇其實壓根就上不了台面。大災之下靠吃人爲生,這種事兒我相信你絕對知道,易子而食說的已經藝術化了,兩腳羊這三個字你聽說過沒有?隻是你吃腐肉,這讓我覺得稍微有些惡心。”
“爲什麽你對這種事情很無所謂?”
“很簡單,當你見識過比這個更誇張的之後就會發現,你這個真的算不了什麽。”
“這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
蘇聘說的很是風輕雲淡。
這讓點點感到很是不可相信。
她甯願相信蘇聘隻是在安慰自己,也不願意蘇聘編造一個虛無的故事來哄騙自己。
“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帶你和李花兒去吃的馄饨嗎?”
“嗯,很好吃,味道相當的好。”
“那你知道常叔爲什麽一直在城隍廟那個明明沒有什麽人的地方賣馄饨而不去客流量最高的福壽街嗎?”
“你說他習慣了那裏。”
“呵呵,貧窮的滋味我不說你也明白,常叔不是出來體驗生活的隐形富豪,有錢誰不願意去掙呢?”
“你是說……”
故事很簡單,說是一個賣馄饨的,湯鮮味美,配方神秘。他的馄饨要遠比别人的好吃。在醫學院那邊很出名。但是有天一個醫學院的學生喝出來這湯的味道不對,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知道,他們吃了兩年的馄饨是人油馄饨。
蘇聘坐在一塊石頭上,叼着煙,說着故事,一臉回憶的神色。
“你是說那個人是常叔?”
“不,當然不是常叔。故事的重點不是賣馄饨的那個人,而是那個學生。他是怎麽知道那個湯就是人肉熬成的?”
“……”
故事沒有什麽,最多聽起來也就讓人感到有些惡心罷了。但是背後隐藏的故事才是讓人感到不寒而栗。那個學生隻喝了一口,就能夠準确的分辨出這是用人肉熬制而成的湯底,這意味着什麽?
點點是吃過人肉,那是沒辦法。被活埋在廢墟之下,爲了活命,不得已才吃。
可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人把人當作了菜。
而且烹饪的方式多種多樣。
所以說,點點和這個人相比,她所經曆的事情,真的不算什麽。
“那常叔和這個人有什麽關系?”
“那個人是常叔的堂兄弟。廚藝不精,所以顧客很少。不過人總是要活下去的,沒有錢連活命都成了問題。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使出了祖傳的禁忌。一開始的時候的确是沒有人吃的出來,可是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終于栽了跟頭。
雖然這件事和常叔沒關系,但是他終究被整個餐飲圈子所排斥。這也是爲什麽他的馄饨那麽好吃,卻終究無法上得了台面的根本原因。”
蘇聘說到這裏,順手就撚滅了煙頭,扔在地上又用腳尖搓了一陣後才擡起了頭。不過他好像想起什麽事情一樣。
他的眼神,很明顯的有些飄忽不定。
點點是個很敏感的人,對于蘇聘的變化感知的很明顯。隻不過,她歪着頭看了對方一眼後,仍舊是選擇了沉默。
蘇聘熟悉她,同樣反之亦然。
就像是蘇聘不會逼迫點點說出自己的故事,她同樣不會去詢問蘇聘在思考什麽問題。
對方的隐私要選擇尊重。
他們兩個人雖然不是戀人,但是對于這一點卻是心照不宣的遵守。
“我想問你一件事,請你不要在這個問題上對我有隐瞞好嗎?”
“你先說吧。”
“你爲什麽會選擇徐姐?”
“……”
蘇聘看了沉默的點點,剛想說什麽,卻被點點揮手制止了。
“雖然不知道你問這個問題幹什麽,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不過,如果說其實不是我選擇她而是她找到了我你相信嗎?”
蘇聘皺了皺眉頭,考慮了半天後,才點了點頭,不過眼神中卻是透出了一絲兇戾來。
“你告訴她了嗎?”
“嗯,那個方法沒什麽可保密的,隻要在那種環境中保持絕望的心态但又保持對生命的渴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