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說吉隆鎮是喜馬拉雅後花園。
在蘇聘看來,能夠做出這樣相對來說比較準确的評斷,看來那些收黑錢寫小軟文的無良寫手們的良心還沒有被狗都給吃完了。
畢竟,沒有來過這裏的人都很難想象。
在穿越了整個後藏區那一望無際的蒼茫荒原,例數無數次的絕望之後,竟然能夠在山谷之中發現這個即便是在冬天也是滿山蒼翠,半山腰上飄蕩着白雲的美麗之地。
這裏的景色說不上有多美麗。
比這裏景色要好的地方,在中國這片大地上有很多。
但是就像以前蘇聘常說的那樣,凡事都怕對比。
經曆過戈壁,荒原,冰河,戈壁這些令人感到些許絕望的地方之後,能夠看見這樣一個四季常青的地方。
就算是它再普通。
在旅人的眼裏,也堪稱神仙福地。
這個道理很容易理解,就像毛妹在英國被仰望星空,炸魚排,奶油雞等幾道著名菜品折磨了半個月之後才發現,原來普普通通的一碗炸醬面竟然也會那麽的好吃。
這裏的天空幹淨到令人發指。
碧藍如洗的晴空之中,一輪驕陽正在那裏肆無忌憚的揮灑着日光。
隻是可能和周圍的環境有關系吧。
那看起來頗爲燦爛的日光并沒有給人帶來有多少的溫暖。
一邊是明媚的陽光,一邊是白霧彌散的松林。
這種讓人感覺到頗爲有些怪異的對比在這裏似乎很尋常,附近的居民對此也是早就見怪不怪。隻是這樣的體驗對于蘇聘來說尚算是比較新奇,畢竟這可是水霧,并不是中原冬季無處不在的霧霾。
少了一條手臂。
這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是一件根本就不能夠接受的事。
不過在點點的話語中,卻是透露出了慶幸來。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麽?蘇聘已經不再想知道。因爲在這個問題上,點點他們這些人騙了他的次數實在是太多。
逼她沒有用。
如果點點想說,那麽自然會直接了當的說出來。
對于這一點,蘇聘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如果她不想說,廢那麽大的勁來聽個編出來的鬼故事?這又不是德雲社的相聲,蘇聘還沒有那麽多的閑情逸緻。
顧老大沒有來,理由很是理直氣壯,他要看店。
那麽陪蘇聘進山的,自然就是點點。
……
小路出乎意料的幹淨。
想象中的滿地枯枝敗葉好像很少。
明明就是一條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山間小路,竟然用碎石鋪就。雖然順着山勢小路曲折崎岖,但是能夠看得出來,當初修路的人真的是盡了心,盡可能的使山路平坦。
走在這樣的路上,看着這樣的松林,伴随着身邊飄蕩的白霧,不僅走起來很是舒服,而且周圍的景色使心情也是相當的舒爽。
邁步于小路上,蘇聘沒有說什麽。
點點同樣是默不作聲。
這個時候顧老大明明不在身邊,兩個人反而不再像吃飯時說的那麽愉快。經過前段時間發生的那些事,蘇聘覺得自己和點點之間好像是豎起了一堵厚厚的高牆。往日裏那些心照不宣的小默契這個時候早已經不在。
此時的二人,就像是山洞裏的兩隻刺猬,不停的調整着相互之間的距離。
想要再一次的熟悉彼此,被刺傷,自然是不可避免。
沒有墓碑,也沒有什麽标志。
隻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包。
真的很小,小到如果不是點點特意指出來,蘇聘絕對會将其完全無視。
這就是盈盈和劉峰的合葬之處。
“他們變成蝴蝶了沒?”
“沒有。”
“原本我以爲會有。”
“你也别冷嘲熱諷了,這件事是我們對不起顧秋他哥。當初他和我認識的時候并不知道劉峰的存在,而我也沒有告知他。”
“哦,繼續。”
“我和劉峰那時候真的是一貧如洗,窮到要用兩塊錢吃上三天的地步。那時候我明白了愛情雖美,但畢竟是不能夠當飯吃。而就在這個時候,顧夏的出現,讓我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覺。”
“那顧秋他們是怎麽一回事兒?”
“盈盈不是給你說了嗎?劉峰想要報複……不過可能是老天爺也不想看到那棟房子裏發生的事情吧?一場山崩,将我們全部都掩埋了。等到我最後逃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你?一個月?”
“嗯。靠吃腐肉活下來的,我吃了他們所有人的肌肉,脂肪,内髒,敲骨吸髓,一點都沒有浪費。新鮮的人肉吃起來還行,除了有些酸,沒有什麽味道。
但是腐肉就不行了,實在是太令人惡心。開始的時候劉峰逼着我吃,後來我就自己去吃。因爲不吃不行啊,我要活下去……”
她站在那個小墳包前,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不再是那個性格開朗,一笑雙眼就變成月牙的點點。
反而雙眼無神,一個人在那裏喃喃自語,嘴角帶着假笑的樣子,卻是和盈盈像了個十足十。
看起來清純無比,一頭黑發在山風中不斷飛揚。
蒼翠滿山,身披輕霧。
站在那裏的點點看起來就像是一位誤落凡塵的仙女。
但是蘇聘卻覺得有些反胃。
不過更多的是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一直以來蘇聘都認爲老範說的是瘋話。
但是現在看來,如果點點說的都是真的話,恐怕被掩埋在地下吃人肉的時候,她就已經徹底的瘋了吧?
盈盈那時候爲什麽會那麽暴虐?
劉峰爲什麽甘願被毒打?
現在看來,答案就在這裏。
回想以前,點點喜歡吃的東西就很特别。
青菜類的先不提。
肉,各種各樣的肉她最喜歡。
而且吃肉時的樣子可以說是狀若瘋虎。
以前看來是豪邁。
現在細細思索,恐怕是當時就已經落下的惡果。
餓怕了。
之所以喜歡吃那種很少有人點的蒜蓉味,想必應該是潛意識中想遮掩那一直盤盈在意識深處的,那種腐臭到極緻的氣味吧?
……
“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啊。”
“回哪裏?”
點點沒有回答,而是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再一次的哼唱起了那首蘇聘很熟悉的小曲兒。
曲調悠揚動聽,嗓音空靈而又清澈。
隻是那曲子不再像那個冬夜中一樣纏綿悱恻,而是不斷地彌散着一股股讓人感到極不舒服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