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寶辰聞言有些驚訝,忙更加謙卑地說:“這是霍上将心胸開闊,不跟我們這種人一般見識。再說我們也知道當年是我們錯了,我母親就不說了,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我們隻能盡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爲我母親贖罪。”
霍冠辰點了點頭,神情更加緩和,心情也好了不少,“我知道,這一年半,你們還是很上心的。”
兩人說着,一起走到霍老爺子的病房裏。
章寶辰放下小皮包,叫來護士,殷勤地問了問霍老爺子最近的狀況。
小護士見霍冠辰在這裏,不敢怠慢,很是關切地說:“霍老先生的狀況不算好,也不算壞。我們醫院也派了最好的醫生照看霍老先生。這段時間以來,霍老先生的病情并沒有惡化。”
“并沒有惡化?那有好轉的可能嗎?!”章寶辰急切地問道。
他這一年半過得真心辛苦,雖然他是想爲母親贖罪,但更多的,他還是希望霍老爺子能從植物人的狀态醒過來。
他們家唯一的希望,就是沉睡不醒的霍老爺子。
隻要霍老爺子醒過來,他們一家才有奔頭。
結果小護士隻是搖了搖頭,委婉地說:“……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暫時沒有變化。”
章寶辰無比失望,但也沒有再多問了,一個人默默地去洗手間洗了洗手,然後出來給霍老爺子做腿部按摩。
一年半躺在醫院裏,他年紀又大了,肌肉已經開始萎縮。
霍冠辰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心裏也不好受,說:“寶辰那你忙,我先走了。”
章寶辰忙回身說:“您慢走。”
病房裏隻剩下他一人照顧着霍老爺子。
章寶辰看着霍老爺子有些萎縮的身軀,難過地說:“爸,您什麽時候能醒啊?您這個樣子,文傑和文娜都沒有前途了……他們還年輕,不像我,已經老了,這輩子沒有指望了……”
他是真心希望霍老爺子能很快醒過來,阻止霍紹恒繼續給他們章家使絆子。
這一年半以來,章文傑和章文娜都被從工作的國家機關裏被辭退了,理由都是政審沒通過。
以前政審怎麽沒有問題?
現在政審卻有問題了,明顯就是霍紹恒那人從中作梗。
章寶辰可是知道霍紹恒以前是做什麽工作的。
他悶着頭,在霍老爺子病房裏待了一下午,快到天黑的時候,才離開軍部總醫院。
不過剛上車沒有多久,他就接到一個電話。
“請問您是章寶辰章先生嗎?”
他嗯了一聲,“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洪氏集團法務部的總監郭惠甯,我想您吃頓飯,有點事想跟您聊一聊,請問您方便嗎?”郭惠甯在電話裏殷勤地說着,“我知道您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霍少,跟他曾經吃過兩頓飯。還跟霍少的發小薛靖江非常熟悉,如果您不信,可以打薛靖江的号碼。”
郭惠甯報出了薛靖江的電話号碼。
章寶辰在霍家住了十多年,怎麽會不知道霍紹恒的發小之一薛靖江?
他見這個郭惠甯連薛靖江的電話号碼都知道,已經信了一大半,斟酌着說:“行啊,你定個時間吧。”
郭惠甯忙說:“明天是周五,明天下午怎麽樣?我派車來接您,我在城南公館定了位置。”
城南公館是帝都一處新開的花園别墅式酒店,不僅價格高得不得了,而且是實行的會員制,一般有錢人都進不來那種。
章寶辰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酒店的名字,但一聽就特别高大上,他馬上同意了,“那明天見。”
又問:“您知道我的住址嗎?”
郭惠甯笑着說:“您能把您的住址發給我嗎?”
章寶辰将自己的地址分享過去,就回家了。
回到家,吃晚飯的時候,他跟家裏人說起了明天的飯局。
他的兒子章文傑和女兒章文娜對視一眼,都疑惑地問:“爸,這人是誰啊?别是個騙子吧?”
章寶辰苦笑一聲,喝了一口綠豆粥,說:“騙子?你也太看得起你父親了。我現在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對方就算是騙子,又能騙我什麽呢?”
他呵呵地笑:“說不定,我還能從對方那裏蹭一頓飯呢。——城南公館,聽起來就很不錯。”
章文傑和章文娜在網上查了一下城南公館的信息,才欣喜地說:“爸!您說得對!這人就算是騙子,也是能下本錢的騙子!您去吃一頓飯,不虧!”
……
華燈初上,帝都的夜晚甯靜祥和。
顧念之和霍紹恒帶着一瓶紅酒來到宋女士的公寓,摁響了門鈴。
宋錦甯打開門,看着顧念之笑着說:“念之,你可來了,我這幾天都想找你說話,可又覺得你剛回來,要多歇着,就沒有打。”
顧念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紅着臉有些心虛地說:“宋女士,我也想您啊……不過剛回來,确實有點累,就……”
“我知道,所以我沒給你打電話啊。”宋錦甯親熱地說着,拉着她的手一起進屋,一邊打量了跟着一起進來的霍紹恒一眼,“紹恒的氣色還不錯。”
霍紹恒:“……”
顧念之:“……”
幸好路近這時走出來給他們解圍了,“念之來了!”
他第一眼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歡喜萬分地走過去,抱了抱她,然後上下打量着,不斷說:“瘦了,瘦了,今兒多吃點!”
顧念之抱着路近的胳膊蹭了蹭,美滋滋地說:“爸,我就愛聽您說我瘦了這種話!”
路近樂得哈哈大笑,拿眼角掃了霍紹恒一眼,敷衍一句:“霍少也來了,你跟你母親說話,我跟我女兒說話。”
說完就不由分說,把顧念之給拉走了。
霍紹恒看了宋錦甯一眼,宋錦甯拍拍他的肩膀,忍着笑說:“路近這個人很有趣,而且特别有學識。紹恒,你别闆着臉,人家父女好幾天沒見,現在一起說說話,也是正常的。”
這胳膊肘都快拐成骨折了吧?
霍紹恒習以爲常了,不動聲色地在屋裏看了一圈,把話題岔開:“宋女士,我沒生氣。不過您這裏怎麽多了一些行李?客房也都有人住了?”
宋錦甯笑容滿面,“路遠和路近兩人的房子正在裝修,一時沒有地方住,就到我這裏先住下來了。反正我經常不在家,就讓他們先住,我住在物理所還更方便工作。”
霍紹恒:“……”
他正想說話,路遠在廚房裏叫了一聲:“宋所長,還有切菜闆嗎?”
宋錦甯忙答應一聲:“有呢,我來幫你找。”
說着,就快步走向廚房。
霍紹恒無語地看着這兩人詭異的和諧和默契,用手揉了揉額頭,走到陽台上,看着帝都璀璨晶瑩的夜色,拿出手機,給薛靖江打了個電話。
薛靖江此時剛吃完晚飯,在自己房間裏看一些商業并購的材料。
聽見手機響了,瞥了一眼,發現是霍紹恒的号碼,難得啊……
他立刻扔掉手裏的材料,劃開接通了,笑着說:“霍少?真的是你?我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霍紹恒站在陽台上,手有些癢,想抽支煙,但再想了想,眸色漸深,手指撚了幾下,撐到陽台上,問道:“薛少,吃晚飯了嗎?”
“剛吃完。怎麽着?想找我再吃一頓?我奉陪啊!”薛靖江興高采烈的說,“扶朕起來!朕還能吃!”
霍紹恒低笑一聲,沒理會薛靖江的插科打诨,笑着說:“我想問問你,今天我們從洪氏酒店走了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
薛靖江理所當然認爲,顧念之應該已經向霍紹恒撒過嬌、抱怨過在酒店裏發生的事了。
他跟着皺起眉頭,說:“今天這事兒,确實是洪少他那未婚妻不地道。洪少已經給出去的保留座,她非要摻一腳,讓别人讓座,還不好好說,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誰受得了?”
霍紹恒“哦”了一聲,淡淡地說:“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麽生這麽大氣。”
薛靖江愣了一下,“顧小姐沒跟你說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霍紹恒搖了搖頭,“她一個字都沒提,所以我也沒問。”
“真的啊!”薛靖江拍了拍額頭,笑着伸出大拇指說:“那我可要再衡量衡量小嫂子了。年紀輕輕,卻還這麽懂事,不在男人的哥們兒群裏生事,确實是難得的好姑娘!”
這份涵養氣度,就連郭惠甯這個在職場浸淫十多年的人都比不上。
霍紹恒勾了勾唇,難得自誇了一句:“那是,也不看看是跟誰長大的。”
薛靖江這隻萬年單身狗頓時遭受十萬點暴擊!
“霍少!瞧把你得意的!”薛靖江忍不住要冷嘲熱諷,“我可跟你說,你把小嫂子捧在手心,别人可未必。不然就郭惠甯那樣的人,怎麽會認爲投行的那仨瓜倆棗就比洪少要殷勤款待的客人還更重要!”
“如果不是認爲他們更重要,怎麽會讓小嫂子讓座是吧?”
霍紹恒眸光輕閃,鎮定自若地說:“是嗎?都是哪個投行?哪些人?”
他的語氣沒有什麽特别,意思好像也很淺顯。
但薛靖江硬是聽出一層雞皮疙瘩。
“……霍少,你什麽意思啊?是想動手整整這些不長眼的人嗎?”薛靖江笑着試探問道。
心裏簡直驚起驚濤駭浪。
他從來沒有見過霍紹恒以公謀私,用手裏的權勢整那些跟他私人過不去的人。
這是要破例了嗎?!
薛靖江頓時好激動。
霍紹恒輕描淡寫地否認:“想什麽呢?我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嗎?”
“不過有人欺負我的女人,我連問都不問,還是男人?——被人打了一巴掌,總得知道打人的人是誰吧?”
“其實這事跟那投行沒有多大關系。”薛靖江仔細想了一下,“主要是洪少那個未婚妻不靠譜,不過她好像開始的時候沒認出來顧小姐,你就大人有大量,别打太狠了,不知者不罪嘛……”
霍紹恒輕聲笑了,“你還沒說,投行那幾個人到底是誰,還有是哪個投行。”
見霍紹恒不依不饒,薛靖江隻好說了:“其實吧,這投行可能也不算全然無辜。”
他把那三個人說了出來:“一個是易馨妍,凱雷的環太平洋地區首席分析師。一個是賈副總監,管證券承銷的。還有一個,是你我老熟人的妹妹。”
薛靖江頓了一頓,才說:“……窦愛言。”
霍紹恒換了隻手握着手機,“是她?”
“嗯,所以郭惠甯更可能是被人慫恿,她也許真的開始的時候沒有認出來顧小姐是誰。”薛靖江很老實地分析,“而窦愛言,肯定不會不知道顧小姐是誰。”
霍紹恒點了點頭,“有道理。但是窦愛言怎麽突然回國了?我記得她姐姐和她父親的案子過後,她就被她姨母擔保出國了?”
“對,出國了,這不是又回來了嗎?通過她姨夫的關系,在凱雷做實習生。”薛靖江用手耙了耙頭發,皺着眉頭說:“你覺得呢?她爲什麽要故意針對顧小姐?”
“你說呢?”霍紹恒終于冷哼一聲,有點情緒波動了,“這麽明顯的挑撥,你别說你沒看出來。”
薛靖江嘿嘿一笑,“不是沒看出來,隻是沒覺得她的挑撥有什麽用。你想,她最多是癞蛤蟆跳到人腳面上,吓不到人也要惡心人一下,是吧?”
“再說以窦家和言家這一兩年的表現,隻能用夾着尾巴做人來形容。你認爲他們會膽大到故意挑釁你的地步?”
“那你的意思是,這就是窦愛言一個人的行爲?”霍紹恒在陽台上慢慢走動起來,凝眸沉吟道:“我不這麽認爲。”
“第一,窦愛言現在才剛大四,卻能進凱雷做實習生。凱雷這個公司在國際投資界不是一般的公司,我不認爲她那個姨夫有這麽大能量。”
“第二,窦愛言裝作不認識念之,但是念之不可能不記得她,她也知道顧念之不會不記得她,可她還是出手了。”
“第三,窦愛言做了實習生,卻不好好表現,而是見機挑撥,給念之臉色看,她真以爲讓念之難受,我會不知道她是誰?我會袖手旁觀?她作爲前窦首相的女兒,連這點政治敏感度都沒有?”
“第四,如果這些情況她都考慮到了,她卻依然這麽做,并且不是突然腦抽的話,那她背後,肯定還有人。”
霍紹恒最後下了結論:“……這事還沒完。我們可以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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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的大章更新:第1950章《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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