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鵬眯了眯眼,心想顧念之是在反諷吧?
秦素問怎麽會去搶顧祥文的未婚妻?
明明是秦素問搶了秦瑤光的未婚夫……
所以秦瑤光更有作案的動機,顧祥文沒有。
但是顧念之恐怕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陸安鵬這一個月也沒有閑着,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帶着自己十幾個人的團隊一起努力工作,研究控方訴狀,準備各種材料和證據,光是法庭辯論推演就進行了十幾次。
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他們雖然演練過這麽多次的法庭庭辯,他們還是低估了顧念之的能力。
她比他們在演練中設定的“假想敵”,還要高上數倍。
陸安鵬面對着顧念之的盈盈笑臉,也笑了起來,“顧祥文是控方律師的親生父親,難道你不了解你父親?”
顧念之聳了聳肩,“請被告律師盡快進入正題,告訴我們大家,顧祥文有什麽謀殺秦素問的動機。”
陸安鵬點了點頭,“這個問題很簡單。”
他走到法庭中間的空地上,轉身面對着大家,跟演講一樣擡起雙臂,說:“上了年紀的人都還記得,二十多年前,我們國家曾經有過一次大辯論,議題就是有關人體基因實驗。”
“那時候正是全世界基因科學蓬勃發展的時期,多利羊的誕生讓科學家們有了錯覺,以爲自己成了上帝,可以對生命進行無限制的複制和培養。”
“就在那個時候,我的當事人秦瑤光提出了‘基因剪輯’技術,使得人體胚胎基因實驗的呼聲甚嚣塵上。”
“很多科學家甚至已經私下裏開始着手進行秘密實驗。”
“這時秦素問大律師站了出來,堅決反對這種過于激進的人體胚胎實驗,倡議議會立法,禁止科學家對他人進行人體胚胎實驗。”
陸安鵬一提當年的這個“科學和倫理”的大讨論,法庭内外四五十歲的人都有了印象。
而年輕一代隻是在網上看見過當年的熱門話題。
當他們聽見陸安鵬大律師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立刻在網上開始搜索。
#人體胚胎實驗#
#基因編輯人#
#基因和倫理#
……
等等與之相關的搜索量如同坐了火箭一樣上升。
當年的熱切讨論讓年輕一代大開眼界,同時也對其中推動立法,發起“科學與倫理”大讨論的秦素問大律師,有了更深的了解。
【秦素問大律師真太厲害了!這才是我輩法學人士的楷模!】
【何止啊,她不僅上法庭從無敗績,而且一直堅持免費的法律援助!】
【不是吧?!秦素問大律師這種體量的人,也會去做免費的法律援助?!】
就在社交網絡上大家熱烈的讨論中,秦素問的形象也越來越鮮明。
大家如饑似渴地搜索着有關秦素問的點點滴滴,對她越來越崇拜,也對她少年時期的不幸遭遇充滿同情,更對導緻她猝死的兇手,不管是誰,都充滿了憤慨。
開始的時候,大家以爲自己隻是在旁觀一場豪門恩怨。
但大幕徐徐拉開,他們發現這出戲,其實跟他們每個人都息息相關。
他們認識到,在他們生活的這個社會裏,曾經有秦素問這樣正義感爆棚,真正善良有大愛的人,在維持着社會的公理和正義。
隻是這麽好的人,爲什麽會死得那麽早呢?
就在大家的遺憾和痛惜之中,陸安鵬緩緩地說:“……由于秦素問大律師推動議會立法,科學界的人體胚胎實驗才最終被禁止。”
“但是……”陸安鵬看了顧念之一眼,“顧祥文作爲我們華夏五百年來最優秀的科學家,也是最聰明的學者,他不甘被這一條法律給束縛。”
“他要做基因實驗,要做人體胚胎實驗,他要再得諾貝爾獎,成爲舉世聞名的大科學家!”
“可是秦素問卻阻攔了他的腳步,被他認爲是通往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于是,顧祥文就用他天才的頭腦,設計了一場謀殺。”
“在這層謀殺裏,他沒有動手,卻讓秦素問猝死在他面前。”
“并且……”
顧念之扯了扯嘴角,懶洋洋地舉起手,“反對。被告律師在動機方面的分析完全不合邏輯,等同瞎編亂造。請法庭駁回被告律師的當庭小說創作,還法律以尊嚴。”
陸安鵬被顧念之說的略微紅了下臉,但還是文質彬彬地說:“控方律師請慎言,請問我們的動機分析哪裏不合邏輯?”
顧念之站了起來,拿起一份卷宗,也走到法庭中央的位置,站在陸安鵬對面,說:“陸大律師的意思是,顧祥文是因爲那一條禁止科學家對他人進行人體胚胎基因實驗的法律,才對秦素問起殺心,是吧?”
陸安鵬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點了點頭,“是。不過……”
顧念之不容他繼續說下去,馬上說:“可是一般人都知道,法律之所以成爲法律,是因爲議會投票通過了。——要廢除一條法律,隻需要通過議會,殺了秦素問大律師有什麽用?難道她死了,這一條法律就自動廢除了?”
顧念之攤了攤手,轉身面對着法庭内的旁聽席,譏嘲着說:“被告律師剛才還誇顧祥文是我們華夏帝國五百年來最優秀的科學家,也是最聰明的學者。——最聰明的學者,爲了廢除一條法律,就想出這麽個玩意兒?是你太飄了,還是你看不起我們大家的智商?”
法庭裏的人發出哄堂大笑,尤以路近笑得聲音最大,最誇張。
顧念之忍不住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路近在人群中感覺到顧念之有些冷肅的目光,瑟瑟地縮了縮脖子,幾乎往座位底下溜下去了。
陸安鵬等大家的笑聲停歇了,才淡淡地說:“不是我太飄,也不是我看不見大家的智商。而是天才的腦回路,本來就不是你我能夠了解的。”
說着,陸安鵬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從卷宗裏抽出一份材料,遞到顧念之面前,說:“顧大律師,你自己看,顧祥文是不是對秦素問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顧念之低頭看了看陸安鵬遞過來的材料。
這是一張過塑的A4紙,上面畫着四幅漫畫圖。
從上而下看,第一張圖,是一張燃着大火的轎車,熊熊燃燒的烈火裏,站着一個男子,男子頭頂上有一個箭頭,箭頭連着一個對話框,裏面寫着“顧祥文”三個字。
第二張圖,卻是醫院裏的場景。一個女孩躺在手術台上,四五個戴着口罩的醫生正在給她做手術。
女孩睜着眼睛,臉部恐怖猙獰,但是一雙眼睛卻鎮定又清澈,像是九月裏倒映着湛藍天空的納木措湖。
這女孩的頭頂有一個箭頭指着她,箭頭後面連着一個對話框,寫着“秦素問”三個字。
第三張圖,還是醫院,不過這裏的病床比較破舊一些,沒有第二張圖裏的病床精緻豪華。
女孩躺在病床上,一個鬼鬼祟祟的黑色人影正企圖往她的吊瓶裏注射藥物。
女孩的頭頂也有一個箭頭指着她,箭頭後面的對話框依然是“秦素問”三個字。
第四張圖,也是一輛起火的轎車,就像跟第一張圖呼應一樣,轎車裏,一個女孩在火裏燃燒,她身前和身後有兩個人影緊緊抱着她。
然後在這個女孩的頭頂上也有“秦素問”三個字的箭頭框。
還有,紙上凡是空着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寫着“秦素問”三個字,用一支支箭頭穿心而過,看了讓人密集恐怖症都要犯了。
然後在紙的四角,分别寫着四個粗大的黑體字,連起來看就是“生、生、死、死”。
本來應該是很趣緻很浪漫的漫畫,也承載着顧祥文對秦素問那些隐秘的心事,但因爲這些密密麻麻被箭頭穿心而過的名字,和四角的“生、生、死、死”四個字,變得詭異而暗黑。
就像是有心理病的患者,對着心理醫生畫出的自己最恐怖的夢境。
顧念之連笑都笑不出來。
這又是從哪裏來的?!
她擡起頭,面無表情地問陸安鵬:“陸大律師,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從我的當事人那裏得到的資料。”陸安鵬兩手插在褲兜裏,好整以暇地說,“顧祥文跟我的當事人秦瑤光女士曾經共同經營一間生物醫學實驗室,這是他遺留在實驗室辦公桌裏的東西。”
“顧祥文畏罪潛逃之後,警方搜查了很多次他的住所,他的辦公室,但是這一張過塑的畫,被他夾在一本大部頭的英文原版資料裏,沒有被警方找到。”
顧念之“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向秦瑤光,“……警方都沒有發現的東西,你的當事人秦瑤光卻發現了,她恐怕比警方更早地搜檢了顧祥文的辦公室吧?畢竟她一直垂涎顧祥文的研究成果……”
“反對。”陸安鵬的聲音冷了下來,“顧大律師,請不要用沒有根基的推理來臆測我當事人的人品。”
顧念之盈盈笑道:“你當事人的人品實在不需要我來臆測推理,她做過些什麽,她自己清楚。”
陸安鵬沒有理會顧念之,擡手将那張暗黑風格的漫畫圖向法庭内外的人們展示。
“大家請看,顧祥文的這張畫,至少畫了有十幾年。”
“在這上面,他畫了好幾個場景,這反映的是他的潛意識。”
“他想秦素問死,想了幾乎十幾年。”
“到了最後,他無法繼續控制他心中的魔鬼,所以在那一天,他想辦法聯系到秦素問大律師,說有要事要跟她面談……”
顧念之:“!!!”
去他娘的潛意識!
去他娘的“想秦素問死,想了十幾年”!
可造成這一切誤會的最大禍首頭子,就是她的親親好父親——路·顧祥文·近!
顧念之控制不住自己,轉身怒視着坐在旁聽席上的路近。
真是服了他了,畫個癡情表白漫畫都能畫出恐怖暗黑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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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878章《遲到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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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兩更。
晚上八點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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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