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念之隻有一瞬間的怔忡，就很快回過神。
腦海裏靈光乍現，她對秦瑤光緊追不放：“……不對，你怎麽可能在我沒出生的時候，就整成我現在的樣子？！”
“……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秦瑤光撇了撇嘴，“我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我家還有我十歲左右的照片，不信你自己去看。就算照着别人的樣子整，我怎麽會整出幾十年後的樣子？你也太高看我們國家幾十年前的整容技術了吧？”
顧念之怔住了。
秦瑤光這話，特别有道理啊……
她想起了霍紹恒弄來的秦瑤光少年時期和青年時期的照片，确實是跟現在一個樣子。
現在秦瑤光甚至主動說要拿出自己十歲左右的照片。
那豈不是說明，整容這個原因還是不成立？
顧念之覺得頭疼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她本來是很有信心推翻秦瑤光的說法，堅持認爲她是整容了的。
可是時間不對。
如果秦瑤光真的整過容，那得是她十歲左右就整過了。
而那時候别說她還小，就算是能整，那個時代也沒有這樣天衣無縫的整容技術。
玻尿酸、肉毒杆菌，還有自體組織的移植和填充，都是近些年科技發展的産物。
幾十年前的整容，還停留在矽膠這個萬能整容材料上。
如果填充的是矽膠，他們剛才的3D掃描早就顯示出來了。
顧念之沉默不語。
見顧念之說不出話來了，秦瑤光整個人神清氣爽，覺得自己簡直一下子又活過來了。
她笑容滿面地看着顧念之，抿了抿唇，笑得特别和藹可親，“念之，你就别瞎想了。我知道我對你不算一個稱職的母親，但是我終究是你的親生母親。我們倆的長相就證明了這一點。”
“至于溫守憶，我可以告訴你，她隻是那一次實驗的産物。我對她的DNA也進行過基因編輯，把秦家原有的基因填充進去了，所以她才能長得跟秦家别的姑娘一個樣子。”
秦瑤光特别和藹可親地給顧念之解釋溫守憶長相的“秘密”。
顧念之一個字都不信，但是偏偏一時之間找不到理由反駁。
她好像記得路近說過溫守憶的基因是有缺陷的，但到底是什麽缺陷，他沒說，她當時也沒問。
現在秦瑤光主動證實她對溫守憶的基因進行編輯過，填充了秦家原有的基因進去了，顧念之皺着眉頭跟路近當時說的話對照。
路近當時說：“我的做法跟秦瑤光完全不同。她是打亂原有基因片段的順序，隻針對何之初缺陷的基因進行培養。”
“我則是在你原有基因的基礎上，排除那些非人類的病毒基因，然後用你自己的基因擴展表達之後補充進去。”
“這樣做的結果，你的基因并沒有被改變，而是在原有基礎上最大程度優化了。”
“事實證明，我成功了。你擁有人類曆史上第一套完美基因！——而且是在不改變你原有基因的基礎上！”
路近還提過，秦瑤光在成功讓溫守憶存活并且出生之前，也做過很多胚胎實驗，但隻有溫守憶被生下來，并且長了這麽大。
這說明什麽？
顧念之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這些天跟路近在一起，看他做生物實驗，看他對DNA進行測序，她也了解了生物方面的一點粗淺的常識。
當然，這些在顧念之看來“粗淺的常識”，每一條拿出去都會在生物學界引起震蕩，隻是她不知道罷了。
顧念之擡起頭，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繼續問秦瑤光：“你的意思是，你對溫守憶的基因進行編輯，改變了她原有的基因？”
“當然。”秦瑤光說起自己的專業和實驗，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是我提出的‘基因編輯’的概念，并且找對最完美的基因編輯方法。隻有我才能成功做這方面的實驗！”
顧念之扯了扯嘴角，阻止了秦瑤光進一步自吹自擂。
她做了個籃球比賽的“暫停”手勢，對秦瑤光說：“好了，我知道你當年跟我父親在一個實驗室裏，從我父親那裏學到了很多東西，你不用在這裏顯擺了。”
秦瑤光一肚子話被生生噎了下去，“胎死腹中”，氣得五官都輕微扭曲了。
顧念之一邊說話，一邊留神打量秦瑤光的臉。
“基因編輯這個概念确實很優秀，但遺憾的是，被改變過基因的受精卵，不是無法着床受孕，就是受孕之後很快流産。”
“因爲人類的基因非常複雜，而以人類現在的技術能力，隻能對現有基因進行優化，無法對它進行改變。”
“所以我認爲被告秦瑤光說的對溫守憶做了‘基因編輯’，填充了秦家人的基因進去，這種做法是不可能讓她活下來的。”
“因此我認爲被告秦瑤光剛才在說謊。她沒有把秦家人的基因填充進去，她隻是力圖對溫守憶的基因進行優化，但是很明顯，她失敗了。”
顧念之說得這些話，都是從路近那裏“偷師”得來的結論。
路近坐在旁聽席的角落裏，聽得心花怒放，不知道在心裏給顧念之點過多少個贊了。
他忍不住壓着嗓子對霍紹恒得瑟：“……彼得你看見了吧？這就是天才和庸才的差距。”
“天才就是跟你聊個天，也能做出一篇學術論文。”
“而庸才你就是把這些觀點給他填鴨式灌下去，他都能給你完完整整吐出來！”
霍紹恒：“……”
而秦瑤光卻越聽越驚心，完全不明白顧念之怎麽對基因編輯這一塊的内容了解得這麽深刻！
不是說顧念之對基因編輯的細節問題了解得非常透徹，而是她對這種方法有着高屋建瓴的領悟和把握。
這種理解，别說一般的生物專業研究生，就是秦瑤光本人，過了數十年，失敗過無數次，才剛剛領悟到這個慘痛的結果。
那就是，人類基因就目前的技術條件來說，是不能被改變的。
基因改變後的成年人基本上下不了手術台。
基因改變後的受精卵，存活率也非常低。
僥幸受孕之後，也全都流産了，沒有一個成功生下來的。
溫守憶能被生下來，秦瑤光很清楚，是因爲她在對那個受精卵進行基因編輯的時候，出了點錯，其實沒有編輯成功，隻是不小心弱化了那個受精卵的某個DNA片段。
結果溫守憶就成了唯一一個受孕成功，并且順利生下來的孩子。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她容忍她活下來，後來還讓溫大有直接把她從孤兒院裏領養走了。
也就是說，就他們目前的技術手段而言，人類基因隻能被優化，或者弱化。
現在想要改變人類基因？
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目前還沒有科學家具備造物主的實力。
越高級的動物，對基因改變的承受能力越弱。
以路近那樣驚才絕豔的科研能力，也隻是對顧念之的基因進行了優化而已，并沒有改變她的基因。
所以顧念之那番話，在秦瑤光聽來，簡直就是對她這數十年失敗實驗的總結。
她不由怔怔地看着顧念之，心裏酸到極點，也苦到極點，更是恨到極點。
顧念之見秦瑤光說不出話來了，越發确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所以她接着說：“我們反推的結果，就是溫守憶沒有被基因編輯成功，因爲她存活下來了。這也說明，她并沒有被填充所謂的‘秦家基因’。”
“她的長相，就是跟她的親生母親，也就是被告秦瑤光的真實相貌一模一樣。”
顧念之仔細看着秦瑤光的面容，腦海裏的線索漸漸清晰。
她走到那台儀器旁邊，讓法院的工作人員把兩張顱骨複原圖片并排放在一起。
看着這兩張完全不一樣的照片，顧念之扒皮剔骨般分析道：“我們再來推理一下，假設被告秦瑤光真是從小就整容了，那這技術……絕對是劃時代的高手所爲。”
“因爲整得實在是太自然，太流暢了。”
“而且幾十年過去，一點都沒有垮的迹象，連X光3D掃描檢測都查不到整容的痕迹。”
“相比現在某個整容大國裏整容手術隻有兩三年的保鮮期，被告秦瑤光的這個‘整容’，完全可以說是‘史詩級’整容。”
“簡直跟人工智能一樣，還能自我生長進化……”
法庭上的人發出了一陣善意的哄笑。
秦瑤光已經無地自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身邊的小律師聽得如醉如癡，差一點給顧念之打call了。
顧念之朝他友好地笑了一下，轉身對着法庭裏的人說：“而整容手術，一向号稱是除了腦外科手術之外，要求最高最精密的手術。”
“真正科班出身的整容醫生，很多也曾經是出色的腦外科醫生。”
“可是再優秀的整容醫生，也隻是個醫生而已，就算有劃時代的技術手段，可他又不是預言家，怎麽能夠在數十年前，将被告秦瑤光整成跟我長大後的相貌一樣呢？”
“想來想去，我隻想到一個原因，就是被告秦瑤光當年的整容，應該是有模闆的！”
“那個模闆，應該跟我現在的樣子比較像。”
顧念之在法庭裏緩緩走動，目光從法庭裏的每一個人臉上掠過，最後在角落裏的路近那邊停留了一秒鍾。
她很快收回視線，看向審判席上的法官，深思道：“我們再進一步分析，如果被告秦瑤光是因爲整容才有這個樣子，那麽我應該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秦瑤光大驚失色，突然叫了起來：“你胡說！你就是我親生的！我有證據！錄像……”
“你閉嘴。”顧念之不耐煩了，“證明親生的不是看生産錄像，是看DNA！”
她白了她一眼，心想等我回去一定要找父親問個清楚，這時隻能冷着臉說：“可被告秦瑤光又振振有詞是她親自把我生出來的，所以我們可以推論，她有很大可能隻是代孕的孕母。”
“大家都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顧祥文。”
“假設被告秦瑤光隻是代孕的孕母，那麽我的親生母親是誰？”
“……我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論，我的親生母親，就是那位被秦瑤光當做整容模闆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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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的第二更：第1765章《我的親生母親》。
今天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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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