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議會大廈，天色已經黑了。
大廈門前一排排閃亮的路燈站得筆直，照在門前寬廣的馬路上。
議會大廈門口這條路算是議會的内部行道，兩邊都是議會的辦公大樓。
萊因茨靠在一輛看上去非常結實的黑色卡迪拉克車門前，低着頭正在點煙。
金發在路燈下像是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光環，日耳曼人特有的深邃輪廓無可挑剔。
随手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六點半了，萊因茨有些急躁。
皺着眉頭看向前方，待看見顧念之已經走了過來，宗教般俊美的臉上才露出笑意。
他快走幾步，來到顧念之面前，很自然地彎腰下去，要幫她拎電腦包。
顧念之摁住他的胳膊，笑着說：“不用了，這包不重。”
萊因茨沒有堅持，很紳士地點點頭，“好吧，這麽晚了，你們經常加班嗎？”
“看情況吧。”顧念之看了看萊因茨的車，敷衍了一句。
早上是霍紹恒送她來的，她自己沒有開車。
本來她還想打車回去的，這下大概不用打車了。
萊因茨拉開車門，“我送你回去，是去和平裏小區，是吧？”
顧念之笑了，“你不是去過嗎？”
“是啊，但是如果你回霍少将那裏，我可就不能去了。”萊因茨笑得十分迷人。
進到車裏，有一瞬間的黑暗，但萊因茨的雙眸藍得如同一汪碧泉，看人的時候含情脈脈。
顧念之感慨地歎息一聲，“萊因茨，你有女票嗎？”
“……女票？”萊因茨的華文學得雖然很好，但這種與時俱進的網絡用語他還是一時聽不明白。
“就是女朋友，girlfriend。”顧念之用英語給他解釋，“你應該沒有結婚吧？”
因爲萊因茨的手指上沒有戒指。
萊因茨發動了汽車，很快拐出了議會大樓中間的路，往高速開過去。
他微笑着說：“我沒有結婚，也沒有女票。不過我有喜歡的姑娘，我正在追求她。”
“那很好啊，加油！”顧念之滑頭地表示了一下支持，但又不動聲色把自己當成是局外人，然後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你上午說洪康全的事，你怎麽知道的？”
萊因茨偏頭看了顧念之一眼，含笑說：“等到了你家再說，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帶了最後幾節巴伐利亞白香腸，還有德國有名的熏黑豬蹄，去超市買了日本的神戶牛排，還有最新鮮的竹筍，可以生吃的三文魚。”
顧念之很不争氣地咽了下口水，笑着說：“除了可以生吃的三文魚，别的我都很喜歡。”
“你不愛吃三文魚？”
“不愛。”顧念之搖了搖頭，“生吃三文魚太不衛生了，據說寄生蟲很多。”
可以生吃的三文魚确實已經很少了，哪怕是從深海裏捕捉，也要經過好幾輪急凍來殺滅寄生蟲。
不過不管怎麽做，以寄生蟲的頑強生命力，恐怕那些急凍手段都是無法殺滅它們。
所以顧念之選擇不吃生魚片，做熟了還是可以吃的。
萊因茨自己不愛吃生魚片，但看了資料，顧念之小時候最愛吃的食物就是生魚片，特别是北歐的三文魚做成的生魚片，沒想到她的口味已經變了……
萊因茨抿了抿唇，過了一會兒，說：“……是霍紹恒不讓你吃的？”
想來想去，隻有霍紹恒能對顧念之有這麽大影響，改變她的飲食習慣。
顧念之笑了起來，“好像是吧。我小時候也是挺挑食的，那時候喜歡吃的和不喜歡吃的好像都很挑剔，但霍少沒有慣着我。我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不挑食了。”
總之自從她開始跟着霍紹恒長大的時候，霍紹恒真是對她跟軍訓似的。
挑食不吃飯，那就餓着，後來還有大負荷的訓練，讓她又累又餓，再也沒有心思挑食了。
不過她不記得自己小時候喜歡吃三文魚。
也許這也是她的記憶裏迷失的一部分吧……
顧嫣然曾經說她喜歡吃和藕有關的菜，比如藕炖排骨，炸藕合，糯米桂花藕片，她也不記得，就像從來沒有吃過一樣。
但是真的吃過一次，又發現确實很合她的胃口。
可三文魚，她是敬謝不敏，一點都不想嘗試。
想想這些事情也挺有意思的。
顧念之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
萊因茨靜靜地聽她說話。
他一向很讨厭在車裏用各種香氛，所以他的車裏從來都隻有皮革的原味，但這一次，他居然感覺到車裏似乎飄散着巧克力的味道，甜膩芳香，但又帶一點點苦澀，就是這苦澀，陪襯着那甜味更加甘美，于是他更加放不下到嘴的甜美。
愛情的滋味，就是巧克力的味道吧。
就像聽她說話，看她做事，他總是在感覺甘美動人之時，還有一絲絲苦澀。
她的每一句話，都能讓他的心弦随之顫動不休，餘韻袅袅。
萊因茨有一絲恍惚走神，連車速都不由自主慢了下去。
這一細微的變化迅速被人捕捉到了。
嗖地一聲轟響，兩輛大卡車突然從後方疾馳而來，一左一右開到萊因茨兩邊的車道上。
萊因茨迅速回神，對顧念之大聲說：“系好安全帶！趴下！”
他一邊說，一邊空出一隻手，摁着顧念之的肩膀，讓她趴了下來。
顧念之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萊因茨摁得斜趴在座椅上。
剛一趴下，就聽見幾聲撲撲的槍聲，打在他們的車窗玻璃上！
那車窗玻璃迅速皲裂，像是在車窗玻璃上突然多了一層密集的蜘蛛網。
萊因茨緊踩油門，他的車發出一聲咆哮，迅速加速，如同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把那兩輛大卡車頓時甩得遠遠的！
他的車加速太快，顧念之又被摁着斜趴在座椅上，身子越過兩人座位之間的橫檔，幾乎趴在萊因茨大腿上。
顧念之雖然極力忍耐，但還是被橫沖直闖的車颠簸得快要吐了。
“出了什麽事？”她慘白着臉問道，依然趴在座椅上一動不動。
剛才的槍聲她聽見了，她一丁點都不敢擡頭，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從哪裏射擊。
萊因茨沉聲說：“有人要追殺你，不過現在沒事了。”
從後視鏡上看見，那兩輛大卡車已經從一個高速出口下去了。
顧念之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扭頭就看見身邊的車窗玻璃上密集的“蜘蛛網”，吓了一跳，“你這車居然裝的是防彈玻璃？！”
萊因茨勾了勾唇，“還挺識貨。”
如果不是顧念之他們突然加班到這個點兒，萊因茨覺得他們能完美避開對方的追殺。
因爲正下班的時候路上車多，擁擠，對方根本無法擠到他們旁邊的道上開始，而且車那麽多，對方就算開槍了也無法順利逃走。
所以萊因茨本來計劃的好好的，就要借帝都下班時間車道擁擠的時候避開對方，沒想到還碰上顧念之加班，結果是他們完美地避開了下班高峰期。
隻能說他們運氣好，他應變及時，對方才沒有得逞。
如果是顧念之自己開車，或者坐出租車，萊因茨不敢細想下去……
快七點了，高速上的車漸漸少了，萊因茨開得更快，很快下了高架橋，往顧念之所住的和平裏小區開了過去。
這裏人煙密集，兩旁都是居民區。
靠街是一排排小店，有餐館、咖啡館，也有理發店、美容沙龍，書店、影像店，以及各種燒烤小攤，在人行道上鋪陳開來，閃着五顔六色各色彩燈的招牌，飄散着人間煙火氣。
經曆剛才高速上突如其來的驚魂，顧念之頓時覺得這裏的煙火氣尤爲可貴。
她深吸一口氣，感覺更餓了，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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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