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城的檢控官被何之初怼得一時差點說不出話來。
他的雙唇快速抖動着,喉嚨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音節,表示着自己的憤怒。
何之初卻隻淡定的看着他,潋滟的桃花眼裏一片清冷譏嘲。
檢控官身邊的助手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檢控官才回過神,狠狠瞪了何之初一眼,繼續盤問那個管家。
“管家先生,請您說說在Vanderbilt家起火那天的情況。”
管家一臉頹喪愁苦,走到證人席上,痛苦地說:“那天跟别的時候沒有不同,Vanderbilt先生吃了晚飯就出去遛狗。然後……”他霍然轉身,指着被告席上坐着的夜玄,咬牙切齒地說:“然後就是這個混蛋!他纏着我們先生好幾天了!開始的時候,偷偷摸摸裝成路人偷窺我們先生,後來被我們先生發現了,就纏着我們先生不知道要做什麽事,被先生拒絕之後,他惱羞成怒,放火燒房子,殺了我們先生家所有人!”
管家的話一出來,法庭内頓時一片嘩然。
陪審團的六個成員神情各異,都若有所思地看着被告席上的夜玄。
旁聽席上的人已經開始憤怒地指責夜玄了。
這些人都是Vanderbilt家街區住的鄰居,跟這一家人關系不錯,眼看他們無辜慘死,其中還有四個小孩子,就更是對夜玄恨之入骨。
有人甚至公開站起來叫他“惡魔!你會有報應的!”
何之初回眸,冷冷看了一眼那個起哄的人。
法官面無表情敲了敲法槌,“法庭之上不得喧嘩,請剛才大聲叫喊的人出去。”
幾個法警走了過來,将剛才站起來罵夜玄是“惡魔”的人趕了出去。
這時大家才安靜多了,沒有人再随意說話。
檢控官安撫了一下情緒激動的管家,然後走到夜玄面前,帶着竊喜的勝利表情問道:“夜先生,請問你是不是偷窺過Vanderbilt先生?你隻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夜玄想了一下,他确實在跟Vanderbilt先生見面之前,觀察過他幾天。
因爲他不确信顧嫣然的話是真是假,當然要先确認一下。
可是他如果回答是,那就證明自己在“偷窺”。
偷窺和觀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會嚴重誤導陪審團成員。
夜玄在回答之前,看了看何之初。
何之初沒什麽表情,似乎無論他怎麽回答都不要緊,有股從容不迫的淡定和悠閑。
這種輕松的情緒感染了夜玄,他鎮定地說:“不是。”
“你撒謊?!”檢控官更加興奮了,“不止這位管家先生看見過你偷窺Vanderbilt先生,還有别的人也看見了。人證俱在,你還敢狡辯?!”
夜玄沒有說話了,因爲何之初已經站了起來,爲他辯護:“檢控官閣下,在你斷言我的當事人撒謊之前,請你解釋一下‘偷窺’的定義。”
檢控官:“……”
“檢控官閣下,請您回答我的問題。”何之初不慌不忙,再次要求他回答。
連法官都看向了檢控官。
檢控官才仔細想了想,斷斷續續地說:“偷窺,就是未經他人允許,偷看别人隐私的行爲。”
何之初點點頭,走到那位管家身邊,說:“管家先生,請問你看見我的當事人‘偷窺’Vanderbilt的時候,他在哪裏?”
“……在大街上。”管家茫然地回答,“很多人都看見了。他們可以作證。”
他指了指在旁聽席上坐着的街區鄰居們。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管家說得對。
何之初肅着臉,清冷的目光從法庭衆人面上一一掃過,看得有些人忍不住低下頭,移開視線之後,才回頭看着管家,說:“當時是白天,還是黑夜。”
“白天,哦,應該說是傍晚。”管家趕緊強調,“當時我剛看着廚娘收拾好廚房,出來接Vanderbilt先生回家。”
“所以,你家先生傍晚時分在大街上暴露自己的隐私?”何之初扯了扯嘴角,“請問他暴露了什麽隐私?”
“反對!被告律師污蔑死者名聲!”檢控官立刻站了起來,指着何之初痛斥,“……何律師大名鼎鼎,居然問這種問題!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何大律師!”
何之初靜立在法庭之上,身姿筆直,蕭蕭肅肅,磊落風姿襯得旁邊臉泛油光的檢控官就跟跳梁小醜一樣。
他慢悠悠地等他說完了,才反駁道:“剛才檢控官閣下已經說了‘偷窺’的法律定義,是未經他人允許,偷看别人隐私的行爲。而我的當事人是在白天的大街上看見死者Vanderbilt先生,請問這種情況下,我的當事人怎麽能夠在大街上偷看另一個走在大街上的人隐私?除非那人正在暴露他的隐私。”
檢控官被何之初一連串的問号問得暈頭轉向,過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自己是自打嘴了!
何之初一開始就把他繞進去了。
先讓他解釋什麽叫“偷窺”,然後用他自己給出的定義打敗他,真是太奸詐了!
檢控官怒視着何之初,握了握拳頭,不虞地說:“未經他人允許,偷看他人就是偷窺!”
“錯了。”何之初搖了搖手指頭,“在法律上,必須要偷看他人隐私才叫偷窺。既然當時兩人都在大街上,而死者也沒有做出任何隐私行爲,所以檢控官和管家先生指控我的當事人‘偷窺’Vanderbilt先生的指控不成立。”
法官點點頭,敲了法槌,“檢控官和證人,請注意你們的用詞。”
檢控官的第一招就被何之初這樣化解了。
他氣不忿地繼續問廚娘:“請問那天你在做什麽?”
廚娘不像管家,她一直在廚房,或者在自己的員工宿舍,根本沒有見過夜玄,隻是聽管家先生提過幾次,便老老實實地說:“我在做飯。收拾好廚房和餐廳,管家先生牽着狗先回來了,說Vanderbilt先生又見到那個老是跟蹤他的男人,兩人在說話,還在争吵。”
“你在這裏看看,那個跟Vanderbilt先生吵架的男人,在這裏嗎?”檢控官讓廚娘在法庭裏尋找那個人。
廚娘的視線好奇地停留在夜玄面上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收了回來,說:“我并沒有見過那個人,也沒有聽過那個人的聲音,隻聽管家先生提過有這麽一個人,所以我無法指認任何人。”
廚娘拒絕指認夜玄,陪審團的成員們立刻互相看了看。
檢控官的臉色有些黑,他又盤問了同街區的鄰居們。
這些人倒是有人見過夜玄,也記得他,因爲覺得他長得特别帥……
但是他們見到的,也跟管家先生說得沒有差别,就是在大街上看見夜玄跟Vanderbilt先生似乎争吵過,但是到底在吵什麽,他們并不知道。
最後一個詢問的證人,是小石城警局的警長先生。
他比别的證人都要鎮定彪悍。
檢控官一見他的樣子,心裏就高興極了。
“警長先生,請問您在10月29日淩晨拘捕了一名涉嫌縱火殺人的巴巴多斯籍男子,他在不在法庭上?”
警長狠狠瞪了夜玄一眼,甕聲甕氣地說:“在,他就在這個法庭裏,就是他。”說着,指了指夜玄。
夜玄垂眸看着面前的桌面,根本看也不看警長。
“請問您爲什麽拘捕他?”
“因爲他涉嫌縱火謀殺Vanderbilt先生一家人!窮兇極惡!罪大惡極!”警長斬釘截鐵地說,臉上一派正氣凜然,非常有感染力。
有兩個陪審員幾乎就被他的話洗腦了,開始偏向認爲夜玄有罪。
何之初擡了擡手,“反對,警長先生的話隻有主觀臆斷,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就逮捕我的當事人,并且無故關押他超過72小時,我們保留向小石城警方和警長先生索賠的權利。”
“你說什麽?!索賠?!”警長怒了,從證人席上探身出來,朝何之初怒吼:“你在質疑我的專業能力?!我做警長三十年,還沒有被人質疑過!”
“凡事都有第一次,警長先生,以後你要習慣被人質疑。”何之初攤了攤手,目光又在法庭内衆人面上掠過,最後落在警長臉上,“警長先生,請先說說您爲什麽認爲夜玄是第一嫌疑犯?”
“很簡單,他之前跟Vanderbilt先生有争執,争吵之後,他有四個小時時間不知去向,就在這四個小時内,Vanderbilt先生一家人被殘酷殺害,并且縱火焚燒,這種令人發指的罪行,就是這個人做的!”警長的話再一次回蕩在法庭内外,大家情不自禁聽住了。
一道道帶着審視的目光投向夜玄。
夜玄依然垂眸,在被告席上坐得筆直。
警長說完之後,檢控官站了起來,神氣活現地宣讀對夜玄的指控。
“……巴巴多斯籍男子夜玄被控于10月28日在猶他州小石城Vanderbilt家縱火,并且謀殺全家十二口人。請法官和陪審員斟酌案情的嚴重性,對此作出恰當的刑罰。”
檢控官簡單地提出指控,下面就要由被告律師盤問證人和審查證據,辯駁檢控方的指控。
也是因爲時間緊急,來不及給史密斯交代重點,又擔心史密斯不能随機應變,弄砸審訊,何之初選擇親自出庭辯護。
他不慌不忙從被告席上站起來,先走到法庭中央,風度翩翩地對所有人微微颔首緻意。
法庭裏幾乎所有人一看見他就對他抱有好感,隻有那位警長對他橫眉冷對。
何之初當沒看見這位警長的目光,徑直走到檢控官面前,用一口标準的牛津腔英語流利地說:“檢控官閣下,請問您做出指控的直接證人和證據是什麽?我剛才完全沒有看見您有提過直接證人和證據。”
“直接證人是管家先生,證據,就是火場現場。你有什麽疑問?”檢控官譏嘲地扯了扯嘴角,對何之初已經不以爲然了。
何之初沉着地走到他面前,一手輕撫着自己的下颌,一手托着另一隻胳膊肘,若有所思地說:“原來在檢控官閣下看來,兇案發生前四個小時看見的人,也能叫直接證據。難怪在您做檢控官的三十多年裏,您隻打赢了10%的官司,輸掉了90%的官司。”
“你血口噴人!”檢控官沒想到何之初會知道他的工作績效比例,一下子惱羞成怒,“你侵犯我的隐私!我要告你!”
“檢控官閣下,作爲公職人員,你的工作績效不是個人隐私,納稅人有權知道實際内容。”何之初的聲音冷了下來,他轉頭看向一臉激動的警長,“還有警長先生,您用主觀臆斷代替客觀證據抓人,是對公信權力的嚴重濫用。”
檢控官一聽何之初把這件事扯到警察濫用公權的問題上,心裏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果然,陪審團成員的臉色立刻變了,包括那三個本來對夜玄不屑一顧的男人,都開始思考何之初提出的警察濫用公權的問題。
“各位陪審團成員,Vanderbilt先生被害案,非常複雜。但是我的當事人牽扯的案子,卻很簡單。簡而言之一句話,他隻是無意中出現在不恰當的地點,從而被人利用,陷害,而這位警長,不去抓真正的兇手,卻隻憑道聽途說,沒有任何直接的人證或者物證,就抓捕我的當事人,并且一度拒絕保釋。——如果這樣也可以,那麽法律的尊嚴何在?公民的人身權利何在?!”
何之初清朗的聲音落地有聲,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砸在法庭衆人心上。
警長被何之初說得滿頭大汗,急忙站起來辯解:“我沒有濫用公權!我是有證據!”
“什麽證據?一個管家在傍晚的大街上看見我的當事人跟Vanderbilt先生說了話?這也叫直接證據?那要這麽推理,管家先生的嫌疑更大,因爲他跟Vanderbilt先生不知說過多少話,我猜想也曾經有過争執。還有更重要的是,Vanderbilt先生一家人都被殺,管家先生和廚娘卻安然無事。——如果這麽推理,你們倆也有嫌疑!”
何之初的手指指向Vanderbilt先生的管家和廚娘,這兩人吓壞了,齊聲喊冤:“沒有!不是我們做的!你沒有證據!”
“你現在知道我沒有證據?管家先生,那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的當事人殺人放火,請問你的直接證據又在哪裏?我記得你在警局的筆錄說過,你沒看見是誰做的,因爲那時候你已經睡着了。”
何之初眯了眯眼,下颌微微揚起,冷漠地看着滿頭大汗的管家先生,“按照警長先生的邏輯推理,你沒有人證實你當時在睡覺,所以你也有嫌疑,而且嫌疑更大。因爲統計數據表明,這種家族謀殺案,99%都是内部人士作案。”
管家瞠目結舌看着何之初,不明白自己怎麽一下子就從重要證人,變成了重要嫌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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