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默默地看了何之初一眼,心裏有輕微的波動。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何之初這人的脾氣雖然不好,但對她還算不錯,在很多地方幫她維護她。
顧念之眨了眨眼,“何教授,我沒忍啊。今天我不就全都找補回來了嗎?”
何之初一雙潋滟的桃花眼彎了彎,清冽冷漠的面容頓時俊美無俦。
“桂素瑤是窦首相的親戚,所以暫時還不能讓她走……”何之初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顧念之的眼神就黯了黯,打斷何之初的話,“何教授,我明白的,不會讓您難做。今天您說了桂師姐一頓,這就夠了,不用太嚴格,讓桂師姐臉上不好看,也不給窦首相面子。”
她以爲何之初是在勸她息事甯人,畢竟桂素瑤抱的大腿實在太粗了……
窦首相,那是帝國三巨頭之一的行政元首,就連霍紹恒見了他,也得敬個禮。
何之初臉色微愠,不悅地說:“你以爲我是在讓你退讓?”
顧念之的大眼睛眨呀眨,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翅般翻飛,“不是嘛?”
“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人?”何之初兩手抄在西裝褲兜裏,身形挺拔如青松,有股甯折不彎的氣勢。
“何教授,您在我眼裏一向是個好教授,而且您剛來華夏帝國開律所,跟窦首相鬧僵了不好做生意。”顧念之扭過頭往前走了一步,快要走出會議室的大門了。
何之初一隻手倏地伸出,拉住顧念之的胳膊,然後很快放開她。
他的掌心滾燙,握着顧念之胳膊的地方簡直像烙鐵一樣。
顧念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停下腳步,擡眸看着何之初,“何教授,還有事嗎?”
語氣有禮而生疏,好似兩個陌生人。
何之初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擔心自己現在不說話,就永遠不會說出來一樣,飛快地說:“念之,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教過你,對人對事都不能太絕對,趕狗入窮巷的後果是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它反咬一口。就像桂素瑤,如果這一次我真的完全将她趕走,她一定會把怨氣發到你身上。”
顧念之怔怔地看着何之初,心裏的感覺更加異樣。
居然真的爲她考慮,而且考慮得還很周全……
“……桂素瑤自己的家世一般,但她有個做首相的舅舅,這就很不一般了。我當然不用怕他,但你呢?你有霍紹恒,可霍紹恒那麽忙,他會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嗎?以窦首相的能力,以他和霍紹恒之間的過節,如果他真的借機報複對付你,你根本防不勝防。——你願意一輩子躲在霍紹恒身後,永遠不出來見人嗎?”
顧念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認真思考起來。
她确實不想一輩子躲在霍紹恒身後,永遠不見天日。
霍紹恒大概也不需要這樣一個連抛頭露面都不敢的女子做妻子。
何之初說的話,仔細想想,确實有道理。
如果真的把桂素瑤逼到絕路,她能做出什麽事,誰都無法預料。
顧念之也很贊同何之初的說法,如果何之初真的趕走桂素瑤,桂素瑤不會恨他,但卻會對顧念之恨之入骨。
因爲一般人都是這樣,當面對比自己強大太多的人,會不自覺的臣服、退讓,隻會将怨氣發在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身上。
顧念之在桂素瑤和苗雲霄眼裏,就屬于“更弱小”,“可以随便欺負不怕付出代價”的人。
當然,她們看錯了自己,也看錯了顧念之。
顧念之也不想一天到晚防着别人來設套害她,有了一個苗雲霄已經讓她很頭疼了,但她也隻能對苗雲霄視而不見,不理她就行了,總不能将她一刀将她砍了吧?
華夏帝國是法制社會,她也是學法律的,不能目無法紀。
顧念之惋惜地點點頭,“我明白了,何教授一番苦心,我應該感謝,可我心裏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兒。您說,她們這樣對我,我爲什麽回擊一下還要思來想去?難道真是做壞人更爽快?隻有好人才考慮代價問題?”
何之初忍不住唇角微勾,一抹微笑從他清冷的臉上一閃而逝,“我知道你的感受,也爲你打算好了。”
“啊?爲我打算?”顧念之狐疑,“然後讓我天天看見桂素瑤堵心?”
本來他不想說的,但是顧念之在他面前太過敏感,以前已經有那麽多誤會了,他還不解釋,誤會隻會越來越多。
何之初一瞬間做了決定,輕輕咳嗽兩聲,兩手依然抄在褲兜裏,淡淡地說:“你見過蒙着眼睛,腦袋前吊着一根胡蘿蔔的驢子嗎?”
“沒見過實物,但看過漫畫。”顧念之老老實實地說。
何之初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了,他凝視着顧念之,仿佛要從她漫畫美少女一般精緻的小臉上看見當初那個從六歲就跟在他身邊跑前跑後的小姑娘。
“驢子聞到前面有胡蘿蔔的味道,才會踏踏實實一直拉車往前走。同理,對桂素瑤和窦首相這種人,你要讓他們看見希望在不遠的地方,但你不必讓他們知道,那個希望對于他們來說其實是海市蜃樓,可望而不可即。”
顧念之霎時明白過來了,原來何之初是要用他的博士研究生名額吊着桂素瑤,讓她不想放棄,也不能放棄。
而桂素瑤隻要一天不放棄這個目标,她就會對顧念之好,因爲這會是何之初讓她留下來的前提條件。
“……她要的東西越多,顧慮就越多,铤而走險的可能性就越小。”何之初伸出手,想将顧念之垂在耳畔的一縷秀發别到耳朵後面,但顧念之條件反射般往後退了一步,他隻好縮回手,繼續說:“同時讓窦首相投鼠忌器,而且心存希望,不會跟我們撕破臉。”
“何教授您不用跟我解釋。”顧念之喃喃地說,“您是教授,我是學生,您無論怎麽決定我都贊成。”
何之初收回笑意,“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再爲難你。這樣吧,以後上課的時間,你和他們錯開,你是碩士生,他們是博士生,在一起上課終究不太好。”
“啊?”顧念之再一次擡起頭,疑惑地看着何之初,“您是想分開上課?可我隻有一個人……”
她的待遇要不要那麽好啊?
何之初這麽大名鼎鼎的法學教授,居然隻給她一個人上課?!
這是私人教師的節奏啊,想想都要醉了……
“你别高興太早。”何之初恢複了一貫清冽涼薄的語氣,“我的助教回老家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缺一個助教。過幾天,我要在系裏張榜招助教,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來應征。”
顧念之的大眼睛一刹那瞪得更大了,“我可以做助教?!學生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不記得在美國哈佛的時候見到的那些師兄師姐嗎?美國的碩士博士研究生,都給自己的導師做助教,很多人還給本科生上課。”何之初的聲音突然變得親切動聽,一幅循循善誘的樣子,“而且,做我的助教會有學校發的月薪,還有我的教授經費裏面出的補貼,一個月七七八八加起來至少有兩萬。”
顧念之咽了口口水。
這麽好的事,要不要争取呢?好糾結啊……
“隻不過,應征的人到時候一定會很多。你願意就報名,不願意就算了。”何之初說完轉身就走,一邊丢下一句話:“你出去的時候給我把門關上,另外你的論文評語,我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你照評語再修改一遍。”
就這樣轉身走了,連頭都沒有回。
何之初這幅避嫌的态度,讓顧念之提得高高的心略微放了一微米。
她心神不甯地背着背包離開了何之初所在的教授樓,回自己宿舍去了。
何之初說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一個消息就在整個B大法律系炸鍋了。
因爲B大炙手可熱的何之初教授,公開在法律系招聘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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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