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天色已經深黑。
軍車的燦爛大燈形成的巨大光環将三個人牢牢套在裏頭,讓程林聯想起了動畫裏誇張化的追捕逃犯景象。
從車裏下來的是幾個穿着邊防軍服的戰士,将三個形迹可疑的家夥團團圍住。
何述想證明身份卻想起證件已經沒了,好在程林的證件還塞在衣服口袋裏,接下來的事情便順暢了很多,三個人被帶到了附近的一個營房駐地,然後由何述借了電話與當地長官溝通了一番,順理成章地聯系到了就在雪山另外一側的一司小隊。
……
“咳咳。”
深夜的營房有些冷,這地方因爲偏僻,沒辦法通暖氣,隻是在房間裏安置了個舊式燒煤的鐵爐子。
上面連通上一節節的鋁皮圓筒,将爐子裏的煙氣給導通到屋外,爐盤一層層好好地套在一起,旁邊還挂着一個用鋼筋擰成的鈎子。
這時節還沒到冬天,所以爐子自然是冷的,短發女孩在下山到一半的時候就悠悠醒轉,隻是直到現在,頭還是有些疼且伴随着咳嗽。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雖然按理說修行者已經很少有會感冒的……
“喝口水吧。”
程林看她咳嗽用戴着手铐的雙手遞過去一瓶水,聽到吳束姗說謝謝後,他忽然豎起耳朵看向屋外。
一陣腳步聲傳來,然後就是戰士引着幾個男女走了進來,爲首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青年,正是梁靖。
“謝謝。”
沖那位戰士道了謝,梁靖才看向房間中的三個人,目光在程林與吳束姗身上頓了頓,之後看向何述。
“梁姐!你們來了。”
何述看到來人後當即站起身來,面露喜色,因爲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于是笑容又變成了龇牙咧嘴的疼。
“你受傷了?傷勢怎麽樣?”
梁靖趕忙說。
“沒事,皮外傷,回去休養一段就好了。”
何述坐下來,解釋了句,之後神态活現地說,“我就說你們肯定會來的。”
是的,的确來了,可是明顯來晚了……程林心中想到。
“這是我們司局的梁姐……這是九司和七司的……”
在何述的介紹下,程林這才知道這個女青年的名字,并了解到她便是這個小隊伍的負責人。
事情經過之前在電話裏就已經簡要地說過了,所以梁靖并未對兩人的身份太過追問,而是先拿出了一套工具,幫助三個人将禁魔手铐解開,這才開始詢問關于山頂的事件。
“這件事啊……我到現在都還不清楚,當時是那間諜想殺了我們三個,正要動手,然後我們就忽然暈倒了,我現在懷疑是遭受了某種精神層面能力的影響,等再醒過來,就已經發現那群人都死了,至于是誰做的,根本沒看到。”
何述面色凝重地說。
“是誰最先醒過來的?”梁靖追問。
“是我,可能是我修爲比較高吧,所以最先醒來,之後才将他們兩個叫醒的。”
何述指了指自己,“當時我覺得很不安,就帶着他們離開了那裏。”
梁靖點點頭,她手裏拿着個小本,用筆記錄下了這些信息,活像是在錄口供,盤問完何述,她又詢問了下程林與吳束姗,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看來兇手出手前,就有意地将你們打暈,以此隐藏身份。”
梁靖歎了口氣,卻忽然勾起一絲笑容,“不過他絕對不會知道,當時還有目擊者捕捉到了他的一點信息。”
目擊者?
何述與吳束姗都面露詫異,程林則是心頭猛地一跳,趕忙調整了下表情,裝作單純的吃驚,心中卻掀起海浪。
竟然有目擊者?
這是他完全未曾想到的,自己戰鬥的時候分明觀察過四周,不可能有其他人啊。
再者說,如果真的有人看到了他的身份,那梁靖此刻也不會是這種态度,而是應該先将自己控制起來才對。
“是的,有一位登山隊員,碰巧拍攝下來當時的一幕,隻不過……因爲距離和角度的原因,沒有看到細節。”
說着,梁靖拿出手機将那條短視頻播放給他們看。
何述與吳束姗看到那屹立于群山之巅的高大人類陰影都是面露驚愕,程林一邊掩飾着表情,一邊卻是松了口氣,視頻隻拍攝到了合體戰魂的上半截,他自己,甚至于貝内特等人都未曾攝錄下來。
“吓我一跳……原來隻是這個目擊……這樣的話,應該問題不大,畢竟我從來沒有暴露出過合體戰魂……”
程林心中情緒漸漸緩和,隻是下一秒,他忽地想起了一個名字:韓侖!
他回憶起在精靈投影中,自己追殺黑方會長的時候,曾經被韓侖目睹過合體戰魂的模樣!
“要遭……等看到這個視頻,韓侖必然會将這件事彙報上去……”
他心中一顫,旋即卻又平複下來,“不過……好像也問題不大,韓侖目睹了合體戰魂,卻沒有看到我,最多通過那件事聯想到‘黑袍’,在他的記憶中,那應該是‘黑袍’的手段。”
而按照道理,黑袍應該早已消失,這件事到底會引起特理部怎樣的猜測程林并不知曉,但從邏輯上看,無論如何都牽扯不到他,這讓他重新放松下來。
做了筆錄之後,何述直接跟随梁靖等人離開,至于程林與吳束姗則被安排專車送往庫市。
“目前投影消失不久,各大司局都在處理後續工作,你們現在回去,還能趕得上大部隊撤離。”
梁靖将兩人送上車,說。
“謝謝。”程林裝作劫後餘生的模樣,便拉着吳束姗上了車,就在即将關上車門的時候,那位梁隊長卻是忽然沖兩人笑笑,說:“這次事件波及了你們,很抱歉,不過以你們的修爲,或許再過幾個月就會成爲我們的同事了,到時候再聚。”
程林與吳束姗對視一眼,都明白她指的是畢業以後的去向,沒等兩人回話,車門便轟然拉上,之後車輛沿着公路向東北方向駛去。
……
吳束姗所在的七司探索的是1号投影,聚集地并不在庫市,因而比較早下了車,程林微笑相送。
這一番經曆雖然時間尚短,但兩人卻更親近了很多,如果說以前隻是“群員”關系,現在就成了朋友。
“上次你走的太快了,下次來長安,我請你好好轉轉。”
短發女孩跳下車的時候,沖他說。
程林微笑回應:“一定。”
告别了吳束姗,又花了些時間,在天亮的時候,終于返回了庫市。
“好勒,就在這下吧,裏面好像不太好掉頭,我自己走吧。”
讓司機在外面停了,程林孤身一人向庫市的九司營地走去。
這時候天剛蒙蒙亮,東方天際浮出一輪慘白的朝陽,程林呼吸着清爽的空氣,帶着些許忐忑的心情越走越近。
當他剛轉過道路拐角,看到聚集地大門的時候,便驚訝地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蹲在一棵樹下,抱着膝蓋,仿佛睡着了。
緩緩走過去,布滿灰塵的黑色連衣裙,“龍角”發箍,縮成一團的身影就蹲靠在樹根旁,看起來小小的一坨,很容易忽視掉,草薇的頭枕在雙膝上,用手臂環着,睡夢中眉頭緊皺。
大概是感應到有人在走近,小姑娘忽然恩了一聲,擡起頭來,撐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向前,在薄薄晨光中便隻看到一個輪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自己面前。
“你……”
迷迷糊糊的草薇正要揉揉眼睛,忽然就看到那“身影”蹲了下來,伸出雙手,抓住自己的臉頰,扯了扯,又揉了揉,然後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來:“怎麽在這睡着了?早餐吃了麽?”
“沒呢。”草薇迷迷糊糊回應道。
程林松開手,抓住小姑娘的胳膊,輕笑着說:“走,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