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投影存在時間有限制,夜晚自然是不能休息。
1号投影。
七司的車隊也重新開拔起來,大概是因爲“全息影像”的動靜引得許多的魔物鑽出地表,在感應到車隊的轟鳴聲後紛紛撲來,這讓七司的收獲猛漲不少。
“受傷的服藥,消耗嚴重的立即補充,原地休息五分鍾,再繼續前行。”
七司組長方平喊道。
然後衆人紛紛應諾,各自忙碌,有的原地盤膝閉目恢複氣力,有的去解剖那剛被殺掉的高品級魔物。
吩咐下去,他也疲憊地抖了抖刀劍上的血液,靠在車邊摸出一瓶藥劑吞服了下去,正打算煉化,就看到一個短發女孩從人群後跑來。
車頂上燈光掃來,顯出吳束姗那張因爲趕路,而顯得有些灰撲撲的圓臉,在左臉頰上還有一道剮蹭出來的黑灰,可她神情卻很認真,一路上條件艱苦卻從未喊過半句累。
作爲學院排名前列的優秀學員,她這次同樣被允許随隊進入投影。
“方師兄……”因爲她是女學員的緣故,隊伍中的人都對她比較照顧,剛才那番戰鬥吳束姗被攔在後面也沒有機會出手,此刻自然也無需休息,這時候走過來,神态卻是有些扭捏。
“怎麽了?”方組長露出微笑,問道。
對于這位師妹,他印象不錯。
“我想請個假……方便一下。”短發女孩支吾道。
方便?解決個人生理問題?
怔了下,方組長才啊了一聲,明白了,沙漠炎熱,白天的時候大家幾乎沒有上廁所的,但現在到了晚上,涼爽起來,一些生理需求自然就出現了。
他臉色略顯爲難,這支隊伍中女性本就少,除開吳束姗,剩下的有個在忙,有個受傷在調息,卻是都不方便陪她去,可若是說讓她獨自離開隊伍,在這危機環伺的沙漠中,卻也不大放心。
“組長,沒關系的,我自己去就行,不是休息五分鍾麽,足夠了。”吳束姗話不多,卻是心思聰慧,猜出對方的猶豫,趕忙說。
“可是你一個人……”
“這裏已經被咱們清掃過了,我不會去太遠,就在附近。”
“那……行吧,你别走太遠,遇到危險就喊人。”
“好!”
吳束姗點點頭,然後仿佛松了口氣般,邁開步子朝着隊伍反方向大步跑去。
……
夜涼如水,遠離了車隊的光照範圍後,四周猛地暗了下來,吳束姗的雙腳踩在尚且散發餘溫的沙地上,發出細碎的“沙沙”響,她的确有些憋得緊了,一口氣跑了足夠遠,又翻過一個山丘,直到車隊變成遠處的一片光,她才終于停下來。
“呼。”
吐出一口氣,吳束姗臉略有些紅地解開了腰帶,露出一輪滿月,然後蹲在黑暗的沙地上,旋即,周圍出現了涓涓細流聲,她那張緊繃的小臉也終于如釋重負般舒緩了下來。
如果不是實在憋不住了,她根本是不會給人添麻煩的。
蹲在寂靜無人的沙漠上,栖身黑暗,吳束姗凝望着遠處的車隊燈光,眼神略有些迷茫。
到現在,她腦子裏還在回想着方才大漠化爲海洋的那玄奇的一幕,回蕩着那一聲如同從宇宙中飄來的沉重歎息,記挂着那朦胧模糊的“程前輩”的身影,神情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羨慕來。
作爲一個不太喜歡張揚的女修士,周圍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程前輩的粉絲。
每一次見到程林遺留下的痕迹,都令她心神搖曳,心向往之,隻不過……
“唉,程前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如果能和他生在同一個時代,該有多好。”
蹲在星光下,她忍不住擡頭遙望星海,心想不知道程前輩現在又駐足在哪一顆星辰。
就在她出神暢想的功夫。
突然間,她的耳朵動了動。
一陣極低、極細碎的碾過沙土的聲音從遠處迅速接近!
這讓她緊張起來,左手提起褲子,右手拔出武器,猛地朝前翻滾了下,迅捷起身向後,橫刀在前,以抵禦接近的魔物。
出于自尊心,她沒有第一時間呼救。
可接下來,讓她震驚的是,出現在她身後的并不是什麽“魔物”,而是一輛高大的越野車。
這車竟宛如幽靈般朝她駛來,沒有開燈,從輪胎的震動上判斷,的确是處于發動狀态,可詭異的是,卻沒有任何聲音透出來!
它分明在行駛,卻如同幻影。
在她瞪大的眼眸中,那輛車在她身前兩米的位置停下,之後,車門一開,一個高大黑影驚疑地俯視過來,吳束姗本能地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威壓,意識到其修爲遠超自己,她也果斷,當即便張開嘴巴要喊人。
然而,讓她驚愕的是,一道無形力量在她喊出聲來的刹那便鎖住了她的咽喉,令她無法發出聲音,空氣也變得無比粘稠,如有千鈞重,壓得她悶哼一聲,毫無反擊之力地被對方提起來。
然後,她就聽到這遮蓋了面容的神秘人用生疏的中文微笑道:“意外之喜。”
……
“噗通!”
半分鍾後,程林與何述就看到那位“貝内特先生”笑眯眯地将一個嬌小的身影給扔進了後置貨箱。
他們此刻所乘坐的這輛越野車正是黃茵配給程林的那輛,被探察綠洲的這幫人找到,然後幹脆鸠占鵲巢,将其作爲了逃離的交通工具。
至于程林兩人則直接被扔在了越野後面的一個小的露天貨箱、車鬥裏。
這空間本就不大,裝了他們兩人還勉強夠用,等吳束姗被扔進來,就有點擠了。
而面對着同樣被禁魔手铐扣住,瞪圓了眼珠子的短發女孩,程林輕咦了一聲,女孩也看清了他,于是兩人異口同聲道:“是你?!”
這意外的相遇讓兩人都相當錯愕,相比于完全茫然不知所措的短發女孩,程林率先反應過來,安慰地笑了笑:“沒想到咱們這麽快又見面了。”
沒錯,上次見面在長安市,不算推演裏的時間,現實中也才過去十多天,記得在長安的時候分别前還說過“再見”,卻沒想到,再見面竟是在這裏,在這種情形下。
“你們認識?”靠在貨箱角落的何述吃驚道,旋即,他看清了吳束姗的制服,“你是七司的人?”
而相比于身份不明的何述,吳束姗顯然更信任程林。
隻見她謹慎地看了眼何述,之後挪蹭着來到程林身邊,又扭頭看了眼隔離闆另外一邊陰影綽綽的,坐在車座椅裏的陌生強大修士,感受着身旁轟隆隆的行車噪音,以及颠簸,問道:“程林……他們是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無奈地看着自投羅網,一臉蠢萌的吳束珊,程林隻能耐心地将事情簡要講了一遍。
說完,看着短發女孩一臉震驚的模樣,他心中歎了口氣,反問道:“我們被抓算是倒黴,可你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孤身一人在沙漠裏?和大部隊分離開?”
“我……我……”提起這個,吳束珊有些臉紅,卻還是說出了出來方便的事,這讓程林何述兩人面面相觑,不知說什麽好,相比之下,吳束珊真的是無妄之災,誰能想到這麽巧,這麽大的沙漠,偏巧能撞上,也算是老天不開眼了。
弄明白情況,吳束珊才忽然想起來什麽,扭身朝着七司隊伍的方向大聲呼喊起來,試圖呼救。
“别喊了,就算你叫破喉嚨也沒有用的。”何述在一旁歎氣說。
“的确,呼喊是沒用的,省省力氣。”程林點頭,在吳束珊困惑的目光中用目光指了指車輛前方綁着的一個鈴铛,看樣子應該是從無蹤仙島得到的殘破法器。
此刻,正散發黯淡的靈光。
“這是他們攜帶的法器,激發之後,車輛一定範圍内的聲音都會被掩蓋,無法傳遞出去,你在發現這輛車之前應該也沒有聽到多大的聲響吧?所以,無論我們怎麽喊,聲音都會被阻擋下來。”程林解釋說。
這也是對方敢于開車在大漠狂奔,而不怕被各大司局發現的依仗。
聽他這麽說,吳束珊整個人頹然坐下,嘗試了下激發異能,卻再次被禁魔手铐消除後,她有些急了,咬着粉紅色的嘴唇,瞪大清澈的眼睛,“那我們就沒辦法了麽?”
“沒轍,”何述又唉聲歎息了一句,然後看着這女孩目光黯淡下來,深吸口氣,說,“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我們一司現在肯定在附近尋找我,隻要他們抵達,到時候這些外國佬必死無疑!”
這時候,越野車已經調轉方向,遠離七司隊伍,在大漠中狂奔。
發動機的轟隆聲遮蓋了他們的談話聲,涼爽的夜風吹得三人發絲紛亂。
這輛載着足足七名修行者的車沒命地筆直向西狂奔而去。
在兩人的解釋中,吳束珊這時已經接受了事實,這個堅強的女孩沒有哭哭啼啼。
在嘗試呼救與破解手铐未果後。
跪在車廂裏,借此讓自己的視線擡高。
她凝望着漆黑的大漠,朝程林問道:“他們這是要帶我們去哪?”
程林語氣平靜,看不出絲毫的驚慌和頹喪。
聞言抿了抿嘴唇,說:“一路向西,依我猜,不出意外會向南,進入……帕米爾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