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程林鼻梁上那隻墨鏡仿佛在發光。
張厚額了下,猶豫地點頭:“知道。”
“怎麽回事?說說?難道,這件事和你們也有關?”程林重新轉回來,皺眉問道。
大概是聽出了“新會長”語氣中的一絲不喜。
張厚急忙解釋道:“這事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竊賊的确是外來戶,流竄到這邊的散修。
不過,您也知道,我在這邊畢竟經營了很多年,耳目也搭建了不少……
尤其是對于這些外來的過江龍,我們都比較警惕。
之前聽說出了這個大案子。
我就了解了一下。
也算是運氣好吧,手下的兄弟恰好發現了他們的蹤迹。”
程林真的意外了。
這個任務他算是順手接的,本來過來也是随口一問,不是很抱希望,卻沒成想,有了意外驚喜。
這讓他對張厚這人有些刮目相看。
七司都還沒有查出來,他這個散修小團體的頭頭倒是得到消息了……這事倒也不是那麽匪夷所思,外來的非法散修躲得開明面上的七司,卻真未必躲得開暗中的地頭蛇。
雖然按張厚的說法,這事多少也有些偶然因素,但這也足以見出他的手段。
“怪不得他能憑借普通人的身份坐上分會長的位子,果然是有些本事,要知道朱由當初好歹也是三品強者來着……”
心中感慨,程林眨眼,似笑非笑道:“手下人發現的?所以你就一直關注着?是對那将軍俑也有想法?”
“那倒沒有,隻是出于安全考慮,盯了一下而已,”張厚搖頭,語氣誠懇:“我雖然隻是個小商人,但也不缺這個錢,沒必要冒着那麽大風險碰這個,再者說,我也沒有銷路……不過會長您要是有想法,要不要我安排底下人給它吞了?就算給您的見面禮。”
程林眉毛一挑。
吞了?
這是黑吃黑的意思?
之前聽這位張會長的交談,本以爲他是隻謹慎膽小的狐狸。
現在看來,倒也并非如此。
該伸出爪子表忠心的時候,這位分會長卻也是夠果決。
念及此,程林對他又高看了一眼,想了想,笑道:“興趣麽,倒是有些,不過卻不是對于這什麽文物的。”
“那是……”
程林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道:“将軍俑,國家一級文物中的珍品,價值有多高,你也清楚,這次失竊,如果短時間沒辦法解決,七司也肯定要擔責任。”
“那倒是,可……這和咱們有什麽關系?”張厚面露不解。
“當然有關系,莫非……你以爲,組織裏全都是你們這樣的散修麽?”程林忽然似笑非笑地冒出這麽一句話。
張厚一怔,沒有聽懂,隻覺的這話裏頭好像藏着什麽。
低頭皺眉品了幾秒,一個大膽的念頭猛地浮現出來。
他失聲啊了一聲。
擡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程林,“難道說……七司裏頭,也有咱們的……”
“當然。”程林自信笑道。
趁着張厚震驚的時候,程林低聲解釋道:“七司裏,同樣有我們的人,位置麽……也不算低。
我來見你之前,秘密和他單獨見了面。
這兵馬俑失竊的事,便是從他哪裏得知。
似乎頗爲嚴重,他作爲領導層,也很被動。
一旦無法妥善解決,一個渎職的罪名怕是逃不掉。”
頓了頓,他悠然說:“既然從你這裏知道了那些人的所在,那倒是方便,順手把他們除了,解決了這事,也算幫他解決掉這個麻煩,你說怎麽樣?”
“是……應該的……應該的。”張厚點頭,這回,他看待程林的目光更加敬畏。
七司裏竟然也有黑方的人?
而且,聽新會長這說法,似乎還位居領導高層?
這個消息對張厚的沖擊異常巨大,如果說此前,他隻是畏懼程林的戰力,那現在,他更開始畏懼“黑方”這個組織本身。
“我這個所謂的‘分會長’大概真的隻是個喽啰……就連七司的高層都被滲透了……這未免太可怕……”張厚心中如同海浪翻卷,久久不能平息。
想要往細節裏問,但考慮到組織制度……卻是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隻是那心中的緊張和忐忑,忽然消減了不少。
“既然上了賊船,也下不去,那或許,隻能盼着這艘船越大越好吧。”張厚心中歎息。
而站在他旁邊的程林,此時正在暗暗佩服自己的機智。
“我也太特麽能編了。”
程林在心中給自己點了個贊。
他這番話自然是胡編亂造的。
黑方組織的确不算小,但對于特理司的滲透真的很輕微。
大都是類似于徐東那個級别的。
加上前段時間特理司内部的清查,将所有釘子都給拔了。
手裏那冊名單上,全篇飄紅。
别說什麽“高層”,就連個底層小翻領都找不着了。
隻所以這麽說,一來是給自己接下來的行動找個借口,二來麽……也是順便忽悠下張厚,讓他更聽話些。
效果嘛……
看上去不錯。
“會長,那我立即派人出動?”張厚一臉振奮地請示道。
程林搖頭,說:“事不宜遲,耽誤時間恐有變動,另外……你真确定憑你手底下的人,能完美掌控的住局面?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現在就走,你給我當司機。”
“那……我弟弟。”
“睡一晚就好了,明天早上他就能醒了。”
“那好,我去開車!”
“一起走吧。”
兩人敲定主意,當即下了樓,去停車場上了張厚的一輛座駕。
張厚開車,程林自然坐在了副駕駛,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然離開山莊,上了附近的國道。
向着長安城下屬的某個地點趕去。
……
……
張厚辦起事情來的确雷厲風行。
按他的說法,那夥竊賊就住在距離山莊大概四十分鍾車程的一座工廠裏。
“那座廠子以前是做飲用水的,專門供給本地的一些企業,不過後來經營不善,廠子老闆拿出來抵押了錢款,債主拿着地皮暫時沒打算用,就雇了一對外地打工夫妻在這裏看廠子,平常根本也沒人來。”
“将軍俑失竊後,那夥人兜兜轉轉,就到了這,把這當做的臨時據點,不知道爲什麽一直也沒走,可能是最近風聲太緊,想要避風頭吧,我猜。”
車裏。
張厚一邊踩着油門,扶着方向盤破開夜色往前開,一邊介紹道。
看來,他倒是對這夥人挺關注的,連廠子信息都調查了出來。
透過前擋風玻璃,已經可以隐約看到前方遠處的一座漆黑的建築。
沒有看到燈光,應該就是他說的那座廠子。
“那對夫妻呢?”
坐在副駕駛的程林一路上一言不發,直到此刻,忽然冒出一句。
“被他們殺了呗……反正這種事不可能留活口的,再者說,這夥人聽說就是在其他地方搶劫殺人,被通緝了,這才流竄到咱們這邊的。”張厚說。
程林沒說話,隻是心頭蓦然浮起一縷殺意。
“咱們就在這邊停車吧,我怕再近了,他們聽到動靜就跑了……不是質疑會長您的實力,隻不過咱們萬事謹慎些總不是壞處。”忽然,張厚小心翼翼開口建議。
“好。”程林吐出一個字。
然後就見車速漸漸慢下來,終于在路邊停穩,熄火,關閉了所有燈光。
黑暗中,就像是一個趴窩的石頭。
九月的深夜,已經有了些許涼意。
這邊偏僻的很,四野寂靜,路邊雜草叢生,車停下來之後,耳邊再沒有任何聲音,隻有車窗外,路旁樹木的鬼影。
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張厚拔出鑰匙,正準備推門下車,忽然卻被身旁程林按住。
“會長?”
“廠子裏好像有車出來了。”程林坐在座椅上,一動不動,平靜道。
車?
張厚愣了下,瞪着眼睛往前面猛瞧,足足等了有半分鍾,才隐約看到星光下有一坨黑影從廠子裏出來,這車走夜路竟然也不開燈,難怪他看不見。
程林雖然不像草薇那樣有聽力異能,但晉級四品後,五感更加敏銳。
在這樣寂靜的夜裏,那邊的車輛發動的聲音并未逃出他的耳朵。
“知道怎麽回事麽?這麽巧?剛回來,就碰上他們逃跑?”程林看向張厚。
張厚聞言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忽然醒悟:“應該是出來買食物的,根據我得到的消息,這幫人隔一段時間就會出來采購一些食物,每次出來都是在深夜,大概這個時間。”
“全都出來麽?”
“那不是,大概也就派出來一個或者兩個人采購,剩下一個留守。”
“恩。”
程林目露了然之色,然後卻是眯着眼睛看着夜色中那輛車漸漸逼近。
旁邊的張厚嘴唇動了動,卻是也不大敢問。
等了大概十幾秒,他終于看到身旁的“會長”将右手擡起,然後,露出了一把漆黑的手槍。
槍?
什麽時候拿出來的?
張厚一怔,下意識呼吸一緊,作爲普通人,對槍械有種本能的恐懼,尤其是……别人握着的時候。
“會長,您這是要……”
“練槍。”程林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波瀾。
他将槍交到左手,熟練地卸下彈倉。
然後右手掌心變戲法一樣出現了一顆子彈。
彈殼橙黃。
上面似乎雕刻有無數細密紋路。
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