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了半步地皇少許殘留神魂的戰魂，早已不再是剛被程林從無蹤仙島帶出來時候的凄慘模樣。
如果說在上次推演中，因爲有“銀月手杖”加持，程林并未動用它們，隻是将這群戰魂當做背景闆，類似特效的作用，那麽這次，終于輪到它們上場。
腐蝕濁氣的确強大，觸之即潰。
然而，它可以腐蝕實物，卻對戰魂這一類精神體殺傷力大打折扣。
隻能一定程度削弱。
程林便是瞅準了這個優點，将漆黑尊魂幡往泥土中狠狠刺下，将小半截旗杆刺入土地，人則随風而起，揮動靈劍，直刺，撩天！
“凝！”
黑衣人首領瞬息間遭遇三路圍殺，先是大驚失色，然而，他畢竟是實打實的五品強者，與特理司各大司首對戰亦不落下風，驟然陷入險境，卻依舊迅速地反應過來。
單手一勾，召回那團濁氣，将自己整個身軀團團包裹，霎時間，他如同浸泡在混沌中，右手掌心呈爪，凝出一團極爲濃郁的腐蝕氣團，向光輝騎士擲去，另外一隻手往身前一掃，便見層層疊疊的靈氣浪潮卷起，那本來已經逼近他身邊的一百零八戰魂竟被隐隐拍退，攻勢受阻。
随即雙腳在空中飛踏數步，踩出多多漣漪，移動身形，躲開程林飛身撩起的一劍。
“破！”
轉眼間化解危機，黑衣人首領渾身濁氣忽然呈環狀，向四周炸開，一時間，磅礴靈氣從他身上釋放出，在這結界空間内迅速彌漫開來，化作淡淡的，半透明的黑濁海浪。
風忽然盛大起來。
程林隻感覺腳下有濁氣升騰而起，霎時間，黑暗的林間，注滿了肮髒的污水般，随着風吹來，虛幻浪潮紛卷湧動，讓他莫名想起來一個詞：
“濁浪排空！”
這爆炸開的氣浪極爲強悍，程林隻覺自己如同大海中，狂風巨浪裏的一葉扁舟，飄搖無所依靠，被強風向後吹去，翻滾幾步，跌落在地，裸露在外的皮膚隐隐有針紮般的刺痛。
“腐蝕？”
程林立即意識到自己身處的境地，急忙重新躍起，彈跳在一棵巨樹的樹幹上，然而，考慮到這腐蝕氣的狠辣，他相信不出五分鍾，腳下的整片森林都會被腐蝕成一灘爛泥。
必須速戰速決！
程林眼神一凝。
他自身三品巅峰的戰力放在任何地方都已不容小觑，然而，與相差足足兩個大境界的五品黑衣人首領對戰，依舊太過勉強。
“好手段！這就是精靈一族強者的手段麽？這就是你的依仗？我本以爲你是隐藏了氣息，現在看起來，你的個人實力的确不算高。”
半空中，黑衣人首領退後十幾米，掙脫包圍，驚訝說道。
頓了頓，他又轉而看向那半空中重新聚攏，環繞飛來的衆多戰魂，以及那被暫時擊退的光輝騎士手中奪目長槍，那雙充滿了血絲，噙着疲倦的眼睛裏透出一股子狐疑色彩：“倒是這些手段……倒是詭異非常。”
他同樣對于諸多出現過的投影了解許多，自然見過“祭壇守衛”與“仙島戰魂”，隻不過，前者此刻穿着厚厚的大衣，隻有一把特征并不明顯的長槍暴露着，後者，經過了“進化”，特征已經改變許多，與當初島嶼上的孤魂野鬼已經有很大的不同。
加上程林“精靈族強者”的身份，他一時間倒是沒有往那邊聯想，隻是本能地感覺有些古怪。
可惜，這時候他沒有時間細細思索。
程林沒有理會他的話，隻是身軀靈氣外放，推開四周飄來的污濁之氣，心念一分爲二，操控戰魂與光輝騎士一同沖殺上去。
五核傀儡真實戰力略比五品低些，戰魂中并無五品，但仗着數量多，以及精神力層面攻擊的詭異，倒也算得上一位五品。
對上這神秘人，在陣勢上隐隐占據上風。
“轟！”
光輝騎士猩紅雙目刺出兩道幽光，長槍一擺，震落濁氣，内部戰鬥核心超頻供載，無數靈能紋路亮起，挾裹巨力，咆哮着，再度向空中殺去。
一百零八戰魂，更是在程林的操控下紛紛撞入“宋江”體内，便隻見，最強的那隻戰魂身軀眨眼間膨脹十幾倍！
戰魂合體！
“加強版宋江”面貌再度改變，身高超過四米，虛幻靈體凝成猙獰盔甲、散亂發絲，肌肉虬結，手中一把死神鐮刀浮現，幾如實體，寒光閃爍。
在程林的操控下，“宋江”發出震天怒吼，揮起近十米長的鐮刀，與騎士合力，向空中斬去！
“轟轟轟轟轟！”
霎時間，整個結界陰風引動，濁浪排空，三道身影混戰成一團，在半空中搏命厮殺，而腳下的大片叢林，則在污濁氣的腐蝕下漸漸枯萎，腐爛，化爲膿水，十幾人和抱的巨樹變得坑坑窪窪，随即轟隆倒下，如巨人身隕，程林不得不從一棵樹，跳到另外一棵，然而，可駐足之處，卻是越來越少。
這是他第一次與五品強者出手。
也是他兩張強力底牌齊出，需要面對的第一個對手。
不同于朱由，更與韓侖不同，這次的敵人空前強大，程林自己的修爲甚至難以真正左右戰局，隻是一心兩用，操控兩間“法器”攻擊，便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
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恐懼，沒有緊張……有的，隻是興奮和激昂！
開啓“身體掌控”的他宛如一隻狸貓，輕松在狂風中穩住身形，兜帽被吹起，露出了他那張覆蓋着詭異白色面具的臉孔，也顯露出，他的兩隻眼睛。
程林眼中倒映着空中的顫抖畫面，五品等階的混戰，便是在外界，也是極罕見的，光是交手速度便已然是令人眼花缭亂，難以捕捉。
可是，他卻依然在目不轉睛地凝望，盯着那神秘人的每一個動作，感受着一位真正的五品強者的一舉一動，一拳一腳中蘊含的力量。
心中，那封堵數日的，三品晉級四品的“瓶頸”隐隐開始松動！
起初，還隻是輕微搖晃。
很快的，随着空中的鏖戰進入白熱化，那本就并不很牢固的“瓶頸”開始明顯崩解，脫落……就像是，一個密封的瓷瓶，正在一點點裂開，從中滲透出，一股子格外清新的，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氣息……
“轟！”
不知道戰鬥了多久，半空中突然發出一聲巨響，神秘五品強者再一次崩碎渾身濁氣，一掌推出一條宛如龍形的氣柱，準确無誤地轟擊在光輝騎士胸口！
下一刻，這近身戰鬥極爲恐怖的光輝騎士竟然被生生從半空打落！
跌在地上，腐蝕氣息将他淹沒，好在他并非生命，所以感受不到痛苦，隻是，那被濁氣腐蝕的坑坑窪窪的金屬軀殼上，淡淡的冰藍色光芒閃爍不定！
那模樣……就像是電壓不穩的燈泡一般。
程林豁然驚醒，他臉色微微一變，右手中的“中樞”顯示出的能量條已經變紅，那意味着光輝騎士身上的動力核心能量已經跌落到了危險線下，隻剩下不到5%！
長時間的“超頻”運轉，對能量的消耗極爲恐怖，即便這次的核心是“滿電”的，卻也架不住這樣的消耗。
眼看若是再強行繼續，等能量徹底耗盡，傀儡怕是要被對方生生打爆。
程林當即放棄了操控它重新上陣的想法。
偏生這傀儡更換核心很是麻煩，程林擡頭，果然就看到空中戰局發生了變化。
失去了傀儡的助力，隻剩下合體戰魂揮舞鐮刀與敵人纏鬥。
可經過這麽久的交手，對方顯然也慢慢掌握了對抗戰魂的方法。
雖然看上去同樣狼狽不堪，身上的衣衫破碎，嘴角隐有血迹，臉色比之前更蒼白許多……身上的氣息也跌落不少，顯然在聯合攻擊下，也受了傷，但終究……沒有影響到根本。
“散！”
程林隻聽到頭頂一聲喊，雄渾濁氣卷着那人身影飛起，脫離戰魂攻擊，之後他向下看來，與仰望天空的程林眼神碰撞在一起。
再然後，程林清楚看到對方那虛弱的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
“嘩啦。”
感受到腳下的最後一株樹木坍塌，程林向下跌落，不可避免地踏入翻卷濁浪，隻能将靈氣覆蓋體表，抵抗腐蝕。
“不得不承認，你這些手段的确很強，不過很可惜，看來你的依仗出現了一點意外。”
男人略帶諷刺地瞥了眼剛剛從地上爬起的傀儡，語氣有些虛弱，卻依舊沉穩。
程林輕輕皺眉，看向高大的戰魂“宋江”，随後發現它的身軀相比之前也暗淡了許多，越發透明，神态亦萎靡不振，顯然，這一番戰鬥對戰魂的損耗同樣不小。
“看上去……的确是這樣，”程林站在這廢土上，腳邊是腐爛成膿水的林木，他用精靈語，似乎自言自語地說，“看上去，我終究還是低估你了，我本以爲，你隻是個普通的五品，傀儡加戰魂，勝過你不是難事，但現在看來，我需要修改掉這個錯誤的看法，你比我想象中強大，絕非五品1段，怕是至少3段，甚至更高的境界。”
程林說着，他的聲音回蕩在這結界裏，漆黑天幕下，無比清晰。
“傀儡與戰魂，終究不是真正的五品，隻是仗着能量級别，以及數量優勢，勉強有五品戰力，況且，就算同爲五品，1段與巅峰，也有着巨大的鴻溝……我倒是越發好奇你的身份了。”
頓了頓，程林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右手擡起，将爬起來的“光輝騎士”收回到了初始空間，随後，他看向了剩下的高大戰魂。
懸浮在空中的男人自然聽不懂他的精靈語，卻可以看懂他的眼神。
“你在指望這古怪的精神體麽？是的，不得不承認，這精神體足夠詭異且強大，如果我是個感知系五品修士，破它不難，可惜我不是……我也承認，有這鬼東西護着你，我今天殺你不成……真是個令人沮喪的消息，不過……倒也不是不可接受，精靈族的大人物，總該有些防身手段……”
說到這裏，男人有些自嘲地笑笑，“失敗總是難免的，殺你不成，大不了換個目标，恩……這麽久過去了，想必你的手下已經急的不成樣子了，那就……就此别過？”
顯然，他放棄了斬殺程林。
同樣的，他也有足夠的自信，認爲失去傀儡的程林，隻憑借一隻戰魂，也奈何不了自己。
與其互相僵持着，不如趁早離開。
可惜，就在他作勢欲走的時候，那伫立在夜空之下的戰魂一步邁出，擋在了他離去路徑之上。
手中巨大鐮刀，橫舉。
“你什麽意思？還想戰？這樣浪費時間你覺得有意思麽？又或者，你想拖延時間，等那隻強大精靈趕到？”男人面色一沉，扭頭，看向地上的那道身影。
濁浪依舊在孜孜不倦試圖腐蝕程林的衣袍，而程林卻如海中的磐石，紋絲不動。
将手中的c91收起來。
雙手籠在身前，靜靜仰頭，凝望對方，用精靈語說：“你雖然斷了我一隻臂膀，但想要走，未必想的太美，沒有了傀儡，隻憑戰魂，的确無法阻攔你，可……如果加上我呢？“
黑衣人首領聽不懂他說的話，卻隐約察覺到不安。
下一刻，他便看到程林邁開步子，向他走來，身上靈氣緩緩升騰起來，越來越高……
“你難道想親自來阻我？”男人一怔，随即怒極反笑，道：“你未免太自負了吧，就憑借你這修爲，放在地球，大概也就是個三品巅峰模樣，也想阻攔我？即便我受了傷，你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可以挑戰的！你……”
說了半截，猛然停了下來。
聲音戛然而止。
黑衣人首領臉上的笑容一滞，雙目微微撐開，驚愕地看向地上那身影，感受着，其傳來的，越來越龐大，磅礴的氣息……
結界内部。
濁浪忽然無聲沸騰，從那腐爛的草木之間，一道道靈氣宛如被某種力量吸引，噴吐出來，向程林的身影彙聚。
“呼啦啦……”
靈氣凝聚，便形成了風。
風吹起了地上的灰，飄飄揚揚，就像是……下了一場灰色的雪。
灰雪飄揚。
程林宛如行走在風雪之中。
白色面具遮擋住了他的臉龐，不見真容。
漆黑的長袍遮住了他的身影，形影莫測。
地面旋風憑生。
靈氣彙聚而來，吹得他黑袍鼓脹，獵獵作響。
他身上的氣息，也宛如雨後竹節，不斷拔高，再拔高……直到突破了三品巅峰的界限，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你……這是突破了？！”
黑衣人首領驚訝脫口說道。
是的，在他的感知中，程林身上的氣息分明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若是對比人類的修行境界劃分……便相當于跨入新品級！
“不好意思，剛剛突破。”
程林用精靈語輕聲說道。
這一刻，他觀戰有感，瓶頸破除，正式跨入四品境界！
“有趣……你的力量按照我們的說法，應該算是剛剛踏入四品，從低階跨入中階……可惜，四品終究也隻是個四品！我依舊比你大一個品級！你難道以爲突破了些許修爲，就能向我發起挑戰？這未免太天真愚蠢！”
黑衣人首領回過神來，有些惱怒地寒聲說道。
他已經反應過來，這“精靈”極有可能是通過觀察自己方才的戰鬥經過，才有所觸動，得以晉級，這種感覺自然令他頗爲不爽。
跑過來費勁心力想要殺對方，結果沒殺成，反而被對方的層出不窮的手段打的受了不輕的傷勢，對方不僅毫發未損，反而被自己刺激的晉級了……
這如何能讓他不怒？
不過，憤怒之下，他說出來的這番話依舊很有道理。
即便是受傷的五品，也非剛剛晉級的程林所能敵，更何況……他雖晉級，卻還沒有掌握四品等階的異能。
這樣的情況下，即便聯合戰魂，按照道理，也依然無法阻擋對方離開。
可是……
“我倒是不這樣認爲，”程林緩緩走過來，詭異白色面具遮蓋下，看不出神情，然而，透過他的聲音，卻能清楚察覺出他的自信和笃定，“我以前戰鬥經驗不足，所以吃了一些虧，幸好運氣好，底牌多些，所以倒也沒有真的吃什麽大虧，隻不過……終究還是漲了些記性，最起碼，做事也會稍稍謹慎一些。“
頓了頓。
他繼續緩緩走近，用不疾不徐的聲音說：
“比如說……學會了出招的時候，下狠手，絕對不能輕敵，又比如……學會了時刻藏一招後手，除非性命攸關之時，否則，最好還是在多準備幾張底牌，比如三張，那打出去兩張的時候，手底下最好還要再攥上一張牌。“
“本來，我還有些猶豫，因爲這張牌以我之前的修爲，運用起來，可能還有些勉強，有些吃力……不過，終究還是要感謝你，加快了我的晉級速度……雖然說，即便沒有你，最多再過些天，我必然也能登入四品，不過……這時候踏入中階，體内的靈氣儲備增幅不少，打出這張牌來……終究是會更輕松些……這樣，很好。”
程林的聲音不疾不徐，穩定，清晰。
即便是精靈語。
也被他按照中文的語言習慣，說出了幾分抑揚頓挫的感覺出來。
随着他不斷叙說，黑衣人首領的心越來越沉，眉頭越皺越緊，壓在胸中的那口不安感，也越發濃郁。
“你……你在說什麽？你到底要做什麽？”
這個從開場，到現在，始終沉穩的男人聲音終于顯出一絲慌亂。
程林聞言輕輕一笑，随後，駐足。
沒有回答，隻是渾身衣袍随風而動，他将右手擡起，五指張開，做出一個“握”的動作！
于此同時。
初始空間，中央位置。
那一尊碧綠色的“煉器爐”中熊熊燃燒的“幽炎”緩緩褪去。
爐鼎内部。
經過将近二十個小時，終于熔煉完成的那柄漆黑，醜陋，看起來極度不起眼的小劍從烈火中彈出，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發出“嗡鳴”顫響，漆黑劍體，神光燦燦！
下一刻，小劍猛然躍起，初始空間中仿佛閃過一道電光！
……
結界内。
星空之下。
程林空空如也的右手蓦然做出“拔劍”動作，下一刻，空間微微顫抖，在黑衣人首領驚愕的注視下，他從“虛空”中召出一柄漆黑劍體！
“禾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