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體外表面的排水管固定的并不是很結實,在受到外力拉扯下發出低低的咔哒聲,程林急忙調整了力度,輕輕借力,另外一隻手扒住了房檐,翻身躍起,來到了這棟樓的屋頂。
“呼。”
爲了盡可能避免被發現,饒是開啓着“身體掌控”程林依舊花費了一番力氣,在一翻排查後,他成功在一片陰影中趴伏下來。
打量四周,很好,這裏三面遮擋,隻有一個方向對着一條巷子,路燈的光輝暈染開,彌漫着寂靜的氛圍。
在這個過程中,程林始終閉着雙眼,同時開啓“廣域視覺”和“觸角”,在他的觀察下,售樓中心裏,那個形迹可疑的年輕人在經理的帶領下一路向上,來到了最高一層裏面的一間辦公室。
經理敲了敲門,然後和裏面的人說了幾句話,之後才迅速退下。
那個年輕人則大大方方走進來。
“觸角”異能隻能夠提供視野,卻沒辦法聽到聲音。
所以程林觀察到的完全是寂靜畫面,這讓他很是頭疼。
“如果我也有草薇的那種聽力異能就好了,恩……不過也可以期待下,等我升入四品,或許感知異能也會提升。”
默默想着這些,程林猶豫了下,半個身體跨出陰影,趴在了房檐旁,然後偷偷拔出一把劍,将窗戶撬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整個過程速度極快,沒有被察覺。
“這樣就可以了。”
程林露出微笑,他雖然沒有聽力異能,但推演獎勵曾經對他的五感有過提升,聽力比尋常人強了很多,這樣,已經可以讓他聽到房間中的對話。
“怎麽才來?你知道我在這等了多久麽?”
窗縫裏傳來一個中年男人不耐煩的聲音。
……
辦公室裏。
潔白柔和的燈光将整個房間照耀的纖毫畢現。
一張棕色的辦公桌後,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
一隻手還夾着一根香煙,縷縷淡青色的煙霧騰起來,擁有着典型的這個年紀地産老闆的體态氣質,卻又哪裏有些不同。
此刻,他語氣有些不耐煩地瞅着門口那個年輕人。
隻是看似跋扈的外表下,一雙小眼睛卻閃爍着狡猾的光芒。
“呵,王董也太心急了吧,您也該知道,現在十三司的神經有多緊,如果不小心一些,被盯住,那不是有大麻煩了?”年輕人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說。
随後自顧自走了過去,就要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誰讓你坐下的?”
那位王董臉色沉了下來,指尖的香煙積攢的一段短短煙灰被抖落,灑在光潔如鏡的桌案上。
年輕人動作一滞,呼吸略有些緊促,片刻後重新站起身,說:“王董好像不太歡迎我們啊。”
“哼,我想國内應該沒有多少人願意和你們扯上關系。”對方冷聲說。
“這倒也是,”年輕人呵了一聲,然後神态也冷了不少。
他徑直坐下,擡起頭,帽子底下那張平平無奇的黑瘦臉龐上流露出一絲輕蔑,“不過王董既然已經接受了我們的援助,就沒必要拿腔作調了。”
“你……”
“大家開誠布公嘛,沒錯,我們的确見不得光,可是你又何嘗不是?
表面上是個當地名流商人,暗地裏蓄養修行者,搞小勢力,利用修行者的異能打擊對手,謀取利益……這些在圈子裏也不算什麽秘密了吧?
不瞞你說,就連你手上背着多少人命我們都清楚,是,我們不是好人,可你不也一樣?
現在還能偏安一偶,趁着十三司事務繁多,暫時沒空搭理你們,苟活着。
等再過幾個月,特理司第二批學員畢業補充上來,人手充足了,你以爲十三司還會容忍你們在底下搞小動作?”
年輕人越說語氣越冷,後面簡直變成了嘲弄:“說的難聽些,王董你也是朝不保夕,這些道理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不然何必和我們搭上關系呢?
是不是?
我們給你提供出國的便利,逃開特理司的制裁,你呢,幫我們做些小事……
何況這些小事本來也會你打算做的,怎麽看都是你占便宜,就這你還端着冷臉,真以爲我們有求于你了?
大家互幫互助,平等合作,這些你作爲商人應該很熟。
何必給我來下馬威呢?您說是不是?”
一番話說完,坐在對面的中年人臉色數變。
從蘊怒到蒼白又到一如往常,最後還是化作了一聲輕輕歎息。
他擺了擺手,将煙頭按在煙灰缸裏,臉上的跋扈消失了,卻也沒有什麽好臉色,隻是說:“行,那就看貨吧。”
“早這樣多好。”年輕人笑笑,将随身攜帶的背包拎起來放在了桌上,然後拉開拉鏈,将裏面的一件件物品取了出來。
一邊拿,一邊下意識壓低聲音說:“這可都是好東西,仙島投影出産的靈劍,每一把都價值百萬以上,各類藥劑,都是A級的優質品,偷渡送進來的,國内一般人可拿不到……”
他說着,對面的中年人這時候也沒法鎮定了,整個人都呼吸急促起來,身體前傾,小眼睛放光。
顯然,就算是對這位王董而言,這批物資也足夠誘人。
兩個人在這邊清點,不遠處的屋頂,陰影中,程林趴在那,臉上有些愕然。
在“觸角”的視野中,他清楚看到了背包中被拿出來的禾劍,裏面總共有五把,禾劍隻是其中不起眼的一隻,還有其他修煉物資若幹。
粗略估計,價值最起碼以億爲單位。
猜測不錯,禾劍果然在這裏,這令他懸着的一顆心徹底安定了下來。
之後,程林便開始琢磨兩人的對話了。
“信息量有點大啊……”
起初,他對于這個年輕人有一些猜測,甚至想過對方是不是特理司的便衣什麽的,卻沒想到,竟牽扯出兩人的這番談話。
從這段對話中,他能分析出不少重要信息來。
“顯然,兩個人是在完成一筆交易,價值數億的物資,絕對不可能是普通人能拿出來的,這個年輕人極有可能是某個組織的代理人,是個送貨的……從他的言語中也可以判斷出這點。”
“此外,就是這個王董……聽起來是個不安分的家夥啊,表面上是幹淨的商人,暗地裏是培養了修行者勢力?難道這就是江葉所說的蜀都本地修行者團體?”
程林這一刻将之前江葉所說的信息聯系了起來。
“江葉說本地團體在往外釋放煽動言論,而背後隐約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故意攪渾水……難道就是他們?王董作爲本地修行者小組織的首領,得到了另外某個神秘組織的物資支援……要求他做一些小事……指的莫非就是釋放流言?”
程林扒在瓦片上的手下意識握緊,眉頭皺起,他感覺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當然,這個王董可能隻是本地勢力的其中之一……
至于另外一方……如果他沒有猜錯,八成又是類似黑方組織的團體,甚至于,沒準就是他們。
如果真的是這幫人……
“還真是有緣分啊。”
程林有些感慨地想,第一次殺了對方的骨幹,第二次斬殺了一名分會長,這次又遇上,當然,現在還不能确定。
腦子裏轉着這些念頭,辦公室裏,交易卻已經進入了尾聲。
那位王董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了一張不記名的卡,上面大概是錢款,年輕人笑了笑,拿出手機鼓搗了下,核實之後微笑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中年人有些不情願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之後說:“那我就不送了。”
“好。”
年輕人起身,背包也不要了,沖他點點頭,然後便拉開門,下樓離開。
隻剩下辦公室裏那中年人一臉興奮地摩擦着一把靈劍。
這一刻,趴在房上的程林不得不做出一個抉擇,是去繼續跟蹤那個年輕人,還是先把禾劍拿到手。
前者可能獲取更多的信息,甚至找到那組織的臨時據點,但也會将自己拖入泥潭。
最重要的是,如果耽擱時間長了,第二把禾劍極有可能被轉移走。
自己的目的是禾劍,而不是破案,略一猶豫,程林沒有動。
等到那個年輕人離開大樓,彙入人群,程林才開始思考該用什麽辦法,盡可能無聲無息地進入這辦公室。
偏生就在這一刻,他耳朵一動,扭頭,便看到不遠處那個巷子口,路燈下,一個氣球跌跌撞撞飄了進來,伴随着的,便是後面一個奮力追趕的小孩子。
其大概隻有五六歲,應該是沒拿住,導緻氣球飄了過來。
“嘿!抓住你了!”
小孩子笨手笨腳撲過來,勉強抓住了氣球的繩子,下一刻,一擡頭,剛好看到了趴在房頂,露出半個身體的程林。
程林:“……”
小孩子:“……”
一大一小,兩人目光對上,都怔住了,程林額頭見汗,想了想,扯出一個笑容,盡力讓自己顯得和藹可親,可他不知道,他整張臉都藏在陰影中,角度昏暗下,小孩子根本沒看清他的模樣。
程林伸出右手手指,貼在自己的嘴唇上,無聲地做出一個“噓聲”的動作。
想要對方别聲張。
然而下一刻,便隻見那抱着紅色氣球的小孩瞪大眼睛,擡起胳膊指着他,朝身後大聲喊道:“爸爸!你看!蜘蛛俠!”
神特麽蜘蛛俠!
程林臉一黑,小孩子這一聲叫喊也成功引起了辦公室裏中年人的注意,程林知道再不能猶豫,一咬牙,雙腳倒勾着房檐,如同一隻蝙蝠一樣倒吊下去,貼在了窗戶上!
下一秒,他一拳轟碎窗玻璃,化作一道黑影沖入室内!
拔出長劍,一發“精神風暴”化作無形子彈朝中年人射去!
在進入之前,他已經用感知異能過,對方不起眼的外表下,赫然有着二品的修爲!
程林雖是三品巅峰,但爲了防止類似“韓侖”的事件重演,一出手便是全力殺招,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劍鋒去處,那中年人竟然整個如同吓傻了一般,呆頭鵝樣不動,任憑程林的劍筆直刺入他的心髒!
“噗!”
血花綻放,染血的劍尖從後背刺出半截,他竟被一劍紮了個通透!
“咯咯……你……”
中年人手中靈劍跌落,隻來得及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程林,眼中生機迅速潰敗消散!
一劍,死亡!
“這麽脆?”
程林整個都懵了下,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對方身爲二品修士,按理說總該有些反抗吧?
隻不過此時,他也已沒時間細想。
窗戶破碎的聲音引起了大街上人的注意,那個小孩子驚呼聲還在回蕩,程林知道不能久留,他右手在辦公桌上一拂,将整個背包都收入空間。
之後皺眉看了眼癱軟在地上的中年人,心頭念頭急轉。
“扔下不管?報警?找十三司?毀屍滅迹?”
種種念頭閃爍,片刻後,程林擡頭,走向辦公室一面雪白牆壁。
上面懸挂着一滌半米寬,五米長的山水大畫,大概是買來裝飾附庸風雅用的。
程林粗暴地扯掉裝裱,将畫卷沒有字的背面鋪在地上。
用袖子套住手,遮蓋指紋,伸手拿起辦公桌上同樣拿來裝飾用的毛筆,沾着中年人傷口上的鮮血。
用不常用的左手,歪歪扭扭地寫了一行大字!
“殺人者!黑方!”
寫完,他扔掉染血大狼毫,用畫紙裹住中年人的屍體,擡起,将其轟然扔到了窗外!
“砰!”
一聲悶響,重物落地聲傳來,街道上前來看熱鬧的行人們發出刺耳的尖叫!
“死人了!”
“報警!”
“有人跳樓!”
嘈雜喧鬧聲中,程林掩面竄出房間,折身躍上樓頂,然後發足狂奔,踩着建築屋頂,迅速消失在了茫茫暗夜中!
……
街上。
圍觀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喧嚣嘈雜無比,女人們尖叫着躲避,卻還是有越來越多不知情的人圍攏過來,很快就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還不斷有人在外面喊着:“發生什麽了?”
人群中。
那個穿着運動鞋,灰褐色褲子,帶着帽子的年輕人臉色陰沉地看着這一幕。
他本來就沒走遠,被這邊動靜吸引就立即返回來。
卻沒曾想,隻看到了已經成了一灘爛泥的中年人。
他死死盯着那卷山水上的血字,沉默片刻後,折身擠出人群,找了個路燈,拿出手機,撥打号碼:
“……是,沒錯,他被人殺了……不清楚……沒看見……好……不過這樣一來,進入投影的人就又少了……看來還是要依靠咱們自己……”
說完,他挂斷電話,沉默了幾秒,扭頭就要離開。
然而下一刻,他卻發出了一聲低呼!
隻見,在路燈的光暈下,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對方穿着格子襯衫,背着雙肩包光芒下,可以看出,他擁有一張極爲帥氣的小白臉,隻是神情,略有些冷寂。
“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你說要組織人探索投影……恩,”韓侖沉默了下,誠懇問道,“請問還缺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