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島中央。
那條綿長的古舊石階上,四個司局的高手們剛剛登頂,正在休息。
與程林等普通的小翻領不同,這些三品及以上的高手們的任務并不是撿殘破法器,或者說,即便是撿,也是順帶的,真正的核心任務是探索這島嶼的中心,或者換個更誘人的說法——尋找程前輩的傳承。
山崖上的那行留言不僅引動了全民熱議,也令各大司局的強者無法鎮定,對于一位飛升者的傳承,他們無比垂涎,但即便如此,仍舊保持了足夠的謹慎。
例如他們不再嘗試直接空降建築群,而是選擇降落在破敗山門下,沿着那條石階打上去。
進度很快,畢竟高手衆多。
此時,已經打通了整條石階,即将開始清理破敗山門建築。
就在這時候,他們看到了那從遠方拔地而起的信号彈。
“有重要事件發生?”
九司司首沈山京正在休息,此時認出其中一枚信号來自九司,不由心中一動。
距離他不遠,站着一位氣息強大的男人,那便是二司的掌門人。
旁邊,依次是六司、十司的司首,此番聯合探索,他們都早已抵達,再旁邊,才是各大司局的其餘高手。
除開這些高手,再顯眼的,便是一群穿着白衣的研究員。
此時,二司的掌門人也看到了那飛起的信号,眼神隐有波動,扭頭與沈山京對視了一眼。
那兩顆信号彈是挨在一起的。
“沈司首,各派一人去看看?”他平靜說,看不出喜怒。
沈山京點點頭,轉身看向正在石階上靜默打坐的楊從憲,他沒有開口,楊從憲便睜開眼,點了點頭,起身,飛速向山下趕去。
與此同時,二司那邊的一位有個碩大光頭的副司首也是長身而起,向山下奔去。
派了兩人離開,其餘人起身,繼續向廣場上走去。
……
發射信号後,兩個司局的人便開始原地等待。
互相隔着一段距離,靜靜對峙起來。
沒有人說話,氣氛有些僵硬。
程林坐在地上,一邊恢複體力,一邊思索等下的應對。
看了看對面的徐東,其神色比最初淡然了不少,這讓程林心中嘀咕:
是終于冷靜下來了……感覺有所依憑,缺乏證據?
嚴格意義上說,程林對徐東的身份是有些好奇的,按照已經掌握的信息,那散修來自于某個叫做“黑方”的組織,其被自己重傷後,借着河流遁走,一路沿河而上,最終感覺安全,走出來進入樹林休息,這應該是合理的推斷。
自己進入樹林前腳步有動靜,肯定被聽到了,所以那散修才躺下裝死,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徐東埋伏在後面,準備伏擊,卻被自己提前識破,所以徐東走出來,臨時變換了方案,由徐東正面吸引自己注意力,散修起身偷襲……
這個邏輯是很清晰的,徐東與那散修必然是同夥,但内裏是什麽關系,卻不好推定。
徐東同樣屬于黑方組織?還是僅僅和那散修個人有聯系?他爲什麽會出現在那裏?大概是兩人之間有特殊的聯系方式,散修受傷後請求徐東救援?有可能……
問題在于等下對峙,兩人互相指認對方是内奸,卻都缺乏直接的證據……不對,我好像有證據。
程林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血,又想起了那隻斷手。
他眨眨眼,回憶了下徐東出現的整個過程,想起一個問題:
“徐東,是否知道散修那隻手是我砍掉的?那散修應該不認識我,在我進入樹林前,即便是兩人有所交流,徐東也無法知曉重傷散修的是我,根本沒法描述,最多隻知道是個九司的人。”
“我進入樹林後,整個過程中他們也沒有機會交流,然後那散修就被我殺了……是否可以大膽猜測,徐東目前并不知道,重傷散修的是我?”
程林眨眨眼,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當然也不排除自己進入樹林前,散修提早就發現了是他,但目前已知的,他們都是元素系修士,應該感知不到吧……
正滿腦子思索着,忽然,程林若有所覺地擡頭,便看到,遠處,兩個身影正迅速接近。
楊從憲與二司的那位副司首并肩齊至,兩人奔跑速度極快,幾乎如幻影般。
楊從憲是四品修士自不必言,至于另外一個……程林眼睛微微睜大,對方身上氣勢竟然似乎楊從憲還高一個大層級,難道是五品?
魔都二司竟然派來一位五品?
“副司首!”
“副司首!”
與此同時,兩邊的小翻領亦紛紛行禮。
副司首?這個疑似五品的光頭竟然隻是副的?磨得二司果然不愧是僅次于一司的存在。
程林暗暗吃驚,深感二司底蘊雄厚。
……
“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事?”
兩位副司首站定,分别開口詢問。
馮奇與對面小翻領領隊對視一眼,起身,将事情簡單叙述了一遍。
當聽到非法散修組織内奸的時候,兩位副司首同時面容一寒,雙目如電,掃視衆人,那隐隐透出的壓力,令衆人都是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竟有此事?”
“徐東,是這樣麽?事情經過,你詳細說來,是否有證據證明?不要擔心,我在這裏,沒有人能污蔑你!”
面對這樣的事件,兩位副司首都極度重視。
二司副司首更是死死盯着程林,似乎其稍有異動,便要出手擒殺。
他顯然是更相信徐東,或者說,在這個場合下,必須表現出信任徐東。
畢竟……這可涉及到散修組織……涉及到内奸問題,如果真的是自家人出了問題……那臉面以及後續的責任,可就大了。
楊從憲神态毫無波動,隻是看了眼程林,眼神微微一動,對于程林,他還保留了一絲印象,最早兩人在甯城投影就有過照面,那時候程林剛剛覺醒。
“既然如此,你們便當面對質,是非曲直,定有明斷!”
程林神态不卑不亢,點點頭,笑眯眯看向徐東,問:“是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徐東猶豫了下:“你先說。”
“好,”程林并不在意地點點頭,說,“事情很簡單,當時我在探索島嶼,經過一片樹林,發現地上有鮮血,延伸到樹林中去,進入樹林後,發現了個散修……”
程林語氣很慢,将事情詳實地叙述了一遍,所說全部是真實的,隻不過,他卻隐瞞了前面與散修交手的那段事件,這也是在試探徐東。
等他叙述完畢,沖兩位副司首笑了笑,這才看向徐東,道:“輪到你了。”
徐東此時俨然鎮定了許多,聽完了程林的叙述,他更加自信,冷眼盯着程林,說:“你倒是無恥,竟然颠倒黑白,明明是我進入的樹林,撞破了你們的事,是我殺了那散修,之後又遭到你的追殺!”
程林看了看他,“你确定?”
“當然!”
“你說那人是你殺的?我臉上可還有他的血,可以化驗。”
“那是濺上去的,能說明什麽?”
“那你的意思,我和他才是同夥喽?”
“自然是!”
程林的面色古怪起來,看着徐東,心中歎了口氣,這一番試探,他已經确定,徐東的确不清楚重傷散修的人是自己。
怎麽說呢……信息不對稱,真的會要人命啊。
兩人一番對答,全然落在衆人眼中,兩位副司首皆是皺眉,那光頭五品強者看向徐東,追問:“所以,你拿不出直接證據?證明他有問題?”
徐東搖了搖頭。
楊從憲也看向程林,問:“你同樣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有問題。”
程林搖頭一笑:“不,我有。”
有?你有證據?
徐東神态一變,強自鎮定:“你有證據?那倒是拿出來啊?”
程林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眼徐東,說:“我之前的叙述其實不太齊全,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麽會恰好出現在那裏?還有,那散修重傷,你大概還不清楚是誰重傷了他吧?其實……那個人是我。”
“在此之前,我曾經被這散修偷襲過,與其發生過戰鬥,并斬斷了他一隻手,之後這散修才水遁逃走。
我沿着河追上去,才撞到了你們,哦,對了,和我一起遭到攻擊的還有十院的學員草薇,她被散修用毒麻痹,我早已将她送到我們九司的船上治療。
那隻斬斷的手,也早已送到了船上,由我們的人記錄在案……所以說,人證物證都齊全,我倒是想問你一句,如果我和他是同夥,爲什麽會重傷他?”
程林一字一句說完,起初徐東還算鎮定,但慢慢的,他臉色蒼白起來。
與程林判斷相同,他的确不知道這件事。
那散修當時隻說了是被小翻領重傷,至于是誰,根本無法描述。
再之後,發現有人接近,兩人急忙做了簡易陷阱埋伏,卻也沒時間溝通。
所以,他不知道這件事。
這也就成了壓倒天平的砝碼。
眼看着徐東神态變化,程林又眼神幽幽地補了一句:
“而且,我被告知,說是那散修來自黑方組織,這個組織的人,在手腕上暗藏了一個符号,平常根本看不出,隻有血液停止流動的時候,才會浮現,是爲标記,我想,内奸有可能也有這個标記也說不定……”
“你什麽意思?什麽符号?血液停止流動?難道還能憑你一句話切斷手腕不成?”徐東急了。
程林幽幽道:“也不用,恩,我剛才倒是想出來一個法子,你打過吊瓶吧,醫院用的那種橡皮筋,捆在手腕上,綁緊,壓迫血管,我想着……是不是可以用這個方案嘗試下,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不要試試?”
話音落下,兩位副司首已經面色森然地看向徐東。
尤其是那二司副司首,更是眼角都在跳動,“他說的可是真的?”
下一刻,便隻看到徐東猛然一道風刃斬出,随即,掉頭就向遠處跑去!
竟然跑了?
程林也是吃驚不已,按他的想法,徐東應該可以再撐一撐的,自己的證據其實隻能洗脫自己的問題,卻依然難以對徐東造成緻命指控,至于綁橡皮筋這個方法……他也就是說說……
沒成想,徐東竟然心裏崩潰,直接遁逃。
“畢竟還隻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心理素質不行啊,一點都不專業……”
程林心中吐槽。
而眼看着徐東逃走,事情再無懸念。
二司副司首氣的渾身發抖,“叛徒,該死,學院怎麽做的審查?!竟然出了這種問題?!”
他又是心痛,又是臉面無光,旁邊的楊從憲則露出笑容,悠悠道:“貴司出人才啊,竟然跑了,要不要我幫忙抓捕?”
二司副司首咬牙,語氣幹冷道:“不勞楊副司費心,我們的人出了問題,自有我來清理門戶!”
說罷,他也不追,也不動,隻是用看死人般的目光盯着越跑越遠的徐東。
右手成爪,掌心有一個璀璨的白色光團浮現,劇烈的靈氣波動如同沸騰的水面,五品強者的氣勢飄搖而起,他似乎根本不擔心徐東會跑掉,這是五品強者的自信。
足足等徐東跑出差不多四百米,副司首手中的光團才驟然被他擡起,接下來,便隻見,那光團蔓延,飛速延伸,竟然化作了一把細長的,筆直的,長達五百米的光刀!
“去!”
副司首怒喝一聲,五百米長刀斬下。
遠處的徐東頓時被刀劍穿透了胸腹,整個人一頓,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旁邊程林眼睛一縮,咋舌不已:
“真的是一寸長,一寸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