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書籍忽然自動合攏了起來。
然後漸漸消失。
程林四周的模糊的景物也迅速清晰起來。
首先是光線。
他翻動書頁之前是漆黑的夜晚，而此刻，當那模糊散去，燦爛的陽光潑灑進來。
四周一片明媚。
略感寒冷的風不知從何方吹來，吹起了他的白衣一角，也吹散了寥落星辰。
“這是……高原？”
程林心中訝異不已。
他發現自己正盤膝坐在一個舒緩的土坡上，四周有些綠意，那是低矮的植被。
寒冷的風大概來自于遠處的雪山。
是的。
當他将目光向遠方眺望，不受任何的阻礙。
此處赫然是一片廣闊無邊的曠野，荒蕪的大地上生長着一些淺薄的綠色植被。
看不到城市，看不到建築，視線不受阻礙地可以投射出去很遠很遠。
在荒蕪的大地上，不遠處還有一條綿長的河流，并不大，隻是一條小河，卻一直連綿到遠方的雪山上，大概是雪山支流。
視線再往前。
直到地平線上，才霍然被那高大的山脈所阻隔。
沿着那遠處的山脈向上，便看到了難得的明媚天空。
程林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頭頂的陰雲密布，此時，看到那湛藍的太空，竟有些不适。
高遠的天空上隻有一些白色的雲層在迅速飄移，在地上投射出大片陰影，然而這些雲卻隻是點綴。
天空整體碧透，明淨，大氣仿佛都稀薄很多，陽光在這裏毫無阻礙地爆射下來，刺人眼目。
收回目光，可以看到近處那些行走坐卧的民衆。
還有一串連綿的的卡車。
那些民衆們正坐在地上休息，其間有許多穿着白衣的人行走，似乎在宣講，似乎在指揮。
還有人在河流中取水。
那些卡車相比于最初已經少了太多太多。
程林記得，最開始的卡車數量宛如無盡的長龍，此刻卻猶如癱瘓在高原上的蚯蚓，隻有并不很長的一截。
而那将近三百萬的追随者則分布在卡車兩側，穿着厚厚的衣服，每個人都背着行李包袱，看起來凄慘疲憊無比。
“已經進入青蒼高原了麽。”
程林喃喃。
按照書中所說，他們應該已經進入了青蒼高原的範圍。
青蒼高原，别名世界屋脊，又名“雪域高原”、“第三極”，是世界上最高的高原，平均海拔高度4500米，面積250萬平方公裏，東起橫斷山脈，南、西爲喜馬拉雅山脈，北至昆侖山脈。
其版圖面積幾乎相當于夏國的四分之一！
然而，這裏生存的人口卻是少的可憐。
這是一片不适宜人類居住的地方。
雪原、高山、凍土、嚴苛的氣候、惡劣的土壤……
一切一切都表明着這片大地的荒蕪。
而程林，則用了四個月的時間，将這三百萬人從夏國腹地一路帶領走進了這片不毛之地！
再往南，一直走，便要進入喜馬拉雅山脈範圍，而在那裏，則伫立着世界最高的珠峰！
“看來真是如此。”
程林感慨不已。
四個月，彈指一間，裏面具體發生的事情大概都是程序自動推演補全，倒是免除了程林勞碌之苦。
“之前倒是還擔心，生怕真的要徒步走上四個月，好在可以加速。”
“八月了，全球應該已經淹得差不多了吧。”
“書中所寫的那十二個營地，難道就是我那十二個使徒建立的？按照推演的路數，很有可能。”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怎麽樣了……”
程林心中思緒繁雜。
這時候，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他頓時看過去。
是喬娅。
四個月的大逃亡，讓喬娅變化了很多。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都市女孩的氣質，轉而披上了曆經磨難的堅毅與一絲奇怪的聖潔。
她身上已經不再是小翻領的制服，而是白色的衣衫，樣式仿照程林。
這一路上行走，他們收集了很多很多的物資。
其中除了占比最大的糧食，還有衣服布料、鐵器工具、醫藥器械、能源塊之類的重要物件。
并且由喬娅做主，弄了很多的白布，改成了簡易的衣袍。
下發給了程林的最初的那幾萬信徒。
她因爲與程林更加熟悉些，隐隐成爲了追随者們的首領，因而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起初一些官員對她采購白布的決定很不理解，表示了反對。
但最終司長站在了喬娅這一邊。
于是這項采購得以進行。
之後由喬娅操刀，設立了塔型的執政結構，通過那數萬白衣信徒去維持百萬人級别隊伍的轉移。
因爲她本就是教徒家庭的原因，或許是受到舊有思維的影響，也或許是故意的借鑒和學習。
隐隐的，通過這樣的手段，建立了類似中古教廷的執政結構。
成功地彌補了官府方面人手缺失導緻的對整個隊伍控制力不足的問題。
至此，那些官員才忽然明白了什麽。
看待喬娅的目光也變得更加重視。
宗教。
宗教式的統治架構。
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程林展現出來的隻是簡單的個人崇拜。
那現在，經由喬娅這這一番操作，便漸漸出現了，以程林個人崇拜爲基礎衍生的宗教模型。
即便這隻是個模型而已。
即便這個簡陋的宗教甚至都沒有“教義”或者說是“綱領”。
但它依然透出了明顯的宗教趨向。
或者不如說。
先知即教義！
程林即教義！
……
值得一提的是，行進途中還收集了不少糧食種子。
那些物資都放在了他們僅剩的卡車上，人則全部步行。
一路上護送進入了高原，其中艱苦不足外道。
在缺乏強有力官府人手的情況下，帶領這數百萬人，護車步行，遠離雖然危險卻資源豐富的夏國腹地，轉進衆所周知荒涼無比的世界屋脊。
這件事怎麽聽都匪夷所思。
其中白衣信徒執政結構隻是很小的一個因素，最重要的……還是程林。
作爲精神領袖，在這亂世之中，他成爲了這百萬人最後的精神支柱。
他的話語有着無比強大的力量。
“高原上生活着許多羊群，群羊愚蠢不堪，它們不懂思考，隻懂得跟随頭羊，
頭羊向東，羊群便向東，頭羊向西，羊群便向西，不講道理……
這樣說可能不太合适，但這百萬人又何嘗比羊群更加聰慧？
先知就是人們的頭羊，
因此，才能帶領他們來到這裏，不過……我至今還是不懂先知大人的心思。”
這番話是隊伍正式進入高原地界當天，正在養傷的司長對喬娅說的話。
說這番話的時候，隊伍正在前行。
一身白衣的程林就走在隊伍最前方，最顯眼的位置，無喜無悲，如同苦行的僧人。
而後方的民衆們盡管疲憊不堪，但隻要看到那個身影，仿佛便有了前行的氣力。
……
喬娅看到程林的時候蓦然回想起了司長那天對她說的這番話。
忍不住靜靜地凝視了程林一陣。
等見程林看過來，她才垂下目光，恭順走近：“先知大人，我可以進行今天的彙報嗎？”
程林怔怔看着她，然後腦子裏浮現出一段信息。
這才“記起”，這四個月來，幾乎每天休息的時候，喬娅都會來向他彙報。
隻不過，程林卻從來不置可否，似乎根本沒有聽進一個字。
饒是如此，喬娅卻依舊每日如此。
這些都是快速略過的四個月裏的劇情。
程林此刻看到喬娅，忽然覺得她的模樣很是熟悉，便靜靜凝視起來。
“先知大人？”
喬娅被他的目光看的渾身不适，好一陣，才試探道：“您有事吩咐？”
程林收回目光，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沒事，你想彙報，便說罷。”
他終于想起了這熟悉來自何處。
ps：又多了兩章債務…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