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楊柯正跟劉勝一起批閱奏折。
夏國的奏章流程别有不同。因爲這是一個道法顯聖的時代，所以當各城各鎮的奏章送到王庭後，會率先進行拷貝記錄，被巫觋們複刻在一面玉闆内。
然後由劉勝進行分門别類，調出各部門奏章交給大臣們進行商讨，然後将方案寫上去後轉給楊柯拿主意。
至于楊柯，大多數就是負責蓋章。
“孤知道了。”
“已閱。”
“甚好。”
“可行。”
大多都是這類批注，然後在下面呈上來的方案中進行畫勾選擇。
王廷事務極爲枯燥，楊柯弄了一個時辰，突然把朱筆一扔，往後靠着軟椅，伸着懶腰：“你說，姬樂變小也有八天，他就真在永樂殿憋了八天？”
“殿下跟你不同。”劉勝一臉嫌棄地回複楊柯，但他手上動作不停，繼續在玉闆上不斷敲擊。
玉闆上面有一枚枚天篆符号，随着他的操作，一件件文書傳送到其他大臣處。
這整套工具由靈宮制作，是姬樂按照電腦仿造而來的信息化辦公。
“殿下喜靜，坐鎮永樂殿自不會随便讓我們擔心。哪像你，成天惹事。”
“喂喂，你說的這是姬樂嗎？這明明是我吧？這十年來，我讓你們擔心過嗎？倒是他，好幾次随便外出。”
楊柯平日毛躁，雖然大是大非上既有原則，但因爲沒有姬樂會做人。所以論及第一印象，大家都認爲姬樂比他靠譜。
“我才是那個不用擔心的人好不好。像他這種問題兒童……”
突然，楊柯停下話。
“怎麽不說了？”劉勝停下手中的動作。
楊柯突然一拍桌子：“我決定了！讓楊茂帶他出去玩玩。”
“啊？”
“不能總讓他憋在永樂殿，去城内轉轉也可以。楊茂跟此刻的姬樂年紀相仿，就讓楊茂帶路，順帶體驗民生。”
“我看是你想出去玩吧？你怎麽不自己帶他去？”
楊柯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你覺得靈宮那群人能放心嗎？”
“也是，你要帶國神外出，肯定是煙花之地。婦好殿下就在幽宮，必定第一時間上門找你算賬。”
以往的姬樂是成年人，一群男人去那種地方玩玩也就算了。換成現在的小聞禮，怕不是史皇都要拿起龜甲玉闆抽楊柯。
所以，楊柯才讓自家兒子陪姬樂出去玩。
說來這幾日，楊茂和楊鸾兄妹倆很少去永樂殿。
姬樂是他們的“國父”，二人是姬樂從小看到大的。但現在姬樂縮小了，他倆面對一個同齡人，着實尴尬不已。
這次是楊柯下了死命令，讓他們倆帶着小聞禮去九宮城散心。
兄妹倆不敢怠慢，在功課做完後整理衣服，前來永樂殿通傳。
突然，他們倆看到趙高神情惶恐，旁邊有幾個侍衛提着行李，架着他離開永樂殿。
楊鸾上前詢問熟識的巫女：“姐姐，他這是怎麽了？”
“殿下今朝發怒，直接把趙先生攆出宮了。”
以公孫聞禮年少時的性情，自不肯跟趙高這等小人佞臣爲伍。原本他以爲趙高隻是同名，僅僅是巧合，但得知趙高真正身份後果斷将他攆出宮。
楊茂眼睛一亮：“國父這是要‘親賢人遠小人’嗎？”
“我看，與其說是親近賢人，更多是敵視鄙夷趙高吧。”楊茂體内的屈原淡淡道：“國靈縮小，性情大變，着實不一樣了。”
“但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能遠離這厮。”
屈原性情嫉惡如仇，最看不慣趙高爲人陰鸷，心思歹毒，隻是往日國靈多依重趙高的能力，讓他們無可奈何。
眼下這一舉動，不知多少人背地裏稱快。
沒多久，小聞禮穿着常服走出來：“事情孤已知曉，正好近日讀書悶了，就随你們外出走走。”
楊家兄妹面露喜色，拉着小聞禮上馬車前往九宮城。
十年過去，九宮城更加繁華，坐在車内便聽到外頭的喧嘩販賣聲。
小聞禮掀開簾子一角往外看：“我聽說，今年在打經濟戰？我國經濟會不會受到影響？”
楊茂蔑然一笑：“那點影響算什麽？随着農神們出手打壓，蘇裏新币都快廢了。”
“瞧哥哥說的，那新币畢竟是财富之神所創，也有一定可取之處。雖然在我國無法大規模流通，但在其他國家的半神手中，可是把蘇裏新币當做一種兌換神物的特殊媒介。”
“也隻有這點子用處吧。沒辦法讓凡人接受，财富之神就沒辦法晉升爲陛下。”
通過兄妹倆的話，小聞禮漸漸對當下的局面有一些了解。
今年上半年以來，财神陣營和農神陣營相互争鬥，已經有不少天神降臨人世，彼此大打出手。隻不過夏國有屏障保護，一般天神暫時不敢冒犯元希，所以比較安全。
而因爲夏國又跟東方諸國重新簽訂合同，重新展開貿易。隻是不受新币，而是以物資進行交換。
當然，這也無法長久。東方諸國定然會跟夏國打一場，以争奪東方大地的霸權。
突然，馬車停到一處偏僻的街道。兩匹黑馬不敢前行，不斷在原地踏步。
看到前方升起的白燈籠，楊鸾頗爲忌諱，趕緊吩咐士兵：“快離開，不要在這停留。”
“等等……”小聞禮盯着前方豎起來的棺材:“我下去看看。”
“國父——不——殿下——”楊鸾忙攔住他：“這是棺材鋪，太晦氣了，您怎麽能來這種地方。”
“放心，不礙事。”小聞禮跳下馬車，楊茂兄妹也隻好緊跟下來，走進棺材鋪。
瞬間，楊鸾感到陰冷鬼氣撲面而來，仿佛這間棺材鋪内連通着陰冥。
灰衣掌櫃看到三個孩子跑進來後，趕緊出來迎接。他身上也有靈力傍身，來到門口看到三個孩子，馬上行禮：
“見過國神以及兩位小殿下。”
看這面相平平的中年男子，小聞禮好奇問：“你知道我？”
“殿下身上的神輝閃耀奪目，頭頂形成紫雲華蓋，赤龍翻騰，隐隐然與國運相連。在我國，隻有一人有這等異象。早年鄙人于巫岷大人門下修行，曾經見過您。”
棺材鋪負責制作并販賣棺椁，是靈宮喪禮的一環。因此，棺材鋪的掌櫃也是巫岷一系的退役巫師。因爲巫術無法更進一步，轉而操持棺材鋪，賺點小錢養家。
看着鋪子裏琳琅滿目的棺木，楊茂兄妹露出幾分畏懼。縱然二人有神通法力傍身，可畢竟是小孩子。來到這陰氣森森的地界，心裏總有幾分發毛。
屈原暗暗對楊茂傳音：“你啊，未來可是要做國君的人，怎麽能害怕這些東西？我看，你真應該去戰場好好曆練曆練。”
“切——這能一樣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鬼。”
“鬼有什麽可怕的，你不就是小時候誤入地府，差點吃了地府的桃子嗎？”
小聞禮沒聽到楊茂和屈原的私聊，他站在一旁詢問掌櫃，有關棺材鋪的生意情況。
“生意？尚可吧？最近因爲邊台那邊的戰事又起來，所以王庭命我盡早趕制一批棺材備用。”
“是嗎……”小聞禮臉上帶着些許憂愁，心道：看來，我的感覺沒錯。
前幾天讀書倒還好，可最近兩日讀書時他總感覺自己身上隐隐作痛。如今看來，應該是又有小規模戰事爆發？
又細細問了幾句有關近日城内喪事的情況。最後，小聞禮踮起腳，輕拍掌櫃肩膀，嚴肅說：“你我也算有緣。我來你這，本該祝你生意興隆。但你生意好，我反而不高興。所以，便祝你長命百歲吧。”
一縷金光沒入掌櫃體内，将他虧空多年的精氣神瞬間補足，靈力修行也從三鼎跨入四鼎。
原來如此，楊茂看到這一幕，恍然醒悟小聞禮的意圖。
問棺材鋪的生意，就是間接詢問城内死亡率如何。棺材鋪生意好，說明夏國死傷嚴重。所以國父才不希望對方生意興隆。
從棺材鋪得到消息，小聞禮猜到夏國又有戰事發生，而國内衆人瞞着自己，顯然不欲讓自己插手。
一時間，他意興闌珊，再無觀賞心情。
小聞禮也不回馬車，而是大搖大擺往集市而行。楊茂二人到底年幼，不經事端，哪敢阻攔他，隻好帶着士兵在後面跟随。
從偏僻小道轉入一條喧鬧的市集。正好有位翠裙少女吃着糖葫蘆，在攤鋪間遊玩。
看到這少女，小聞禮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這位妹妹好生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清淩正在研究攤鋪上的木偶，被小聞禮這一喊，整個人愣了好一會兒。
将嘴裏的糖葫蘆一口吞下，她拍着胸脯順氣，語氣有些茫然：“我叫青淩，是位風神。你……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