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剛自由幾天……”
姬樂心中頗不是滋味。怎麽自己就逃不了國靈的宿命，必須時刻背負這份沉重的枷鎖？
他心中很猶豫，很想就此一走了之。哪怕隻把華佗救走，用華佗的醫術也能挽救夏國國民的絕育問題。
隻是……隻是坐視眼前這些村民的瘟疫罷了。
不遠處，傳來痛苦的呻吟。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抱着包袱，蜷縮在地上瑟瑟打哆嗦。包袱裏，是前幾天在村裏分到的一套蓮花玲珑瓷。
他旁邊散落着兩本筆記，上面寫着有關這次龍窯燒制的全部經過，還有關于陶瓷的制作心得。顯然，他打算把姬樂交給他們的東西傳于後人，發揚此道。
另一邊，一個小孩抱緊母親，已經昏死過去。這個小孩在昨天，還從姬樂這裏讨要過點心。
還有蔡姬的兩位侍女，以及不久之前定下的使節隊伍。
姬樂握緊拳頭，默默閉上眼。下一刻，他從人群中消失，出現在村落中央的大堂前。
正前方，光輝暗淡的火種正對他發出共鳴。
“真不想選擇這個方式啊。”
可到底沒有第二條路了……
姬樂伸出手，火種迅速撲入懷中，在他身上點燃赤金色火光。
璀璨的花火點燃姬樂體内的“灰燼”，讓那沉寂的薪火再度爆發耀眼奪目的輝光。
赤柱沖霄，轟鳴聲響徹整座山脈。
望着村落上空的光柱，站在戰場上的白起露出複雜之色。
“所以，陛下一定會走上這條路。”
“不過您放心，隻要那件事完成，您會得到想要的一切。”
隻要……隻要那最後的敵人……
白起舒了口氣，冷厲的目光看向眼前的敵人。
既然姬樂已經重新化身國靈，那麽這山神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雖然當初我并沒有跟着姬樂，不清楚這件事的詳細情況。最終，他是自己帶着華佗和這些村民回歸夏國。但山神絕對死了，還有這個世界，也會成爲夏國的自留地。”
對這次的經曆，姬樂忌諱莫深，永樂殿衆人根本不了解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白起也隻是通過後來詢問，有一個模糊猜測。
他所要做的，就是順應本應發生的事件。促使山神覺醒，并且推姬樂再度走上神壇。
村子裏，姬樂緩緩睜開眼。伴随火種的融合，他能感受到村民們的身體狀态。
虛弱、無力瞬間侵蝕全身，姬樂差點摔倒在地。但很快，這股由山神施加的詛咒激發地母神血外加天王黑箭的力量。
面對大地屬性的詛咒，黑箭根本不用姬樂動作，主動吞噬這股詛咒之力。而地母神血感知同源之力，主動融入詛咒，導緻三者相互糾纏，形成全新的黑箭。
“正如武安君所言，吸收火種的最大好處恐怕就是恢複身高了。”
再不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形象，姬樂重新恢複自己的青年形态。
噗嗤——
心口處，黑色箭矢從體内破出，來自天與地的詛咒力量完美融合，這支箭矢的詛咒瘟毒增強三倍。但同時，地母神血也化作金色花紋，牢牢束縛于箭矢，将這虛幻無定的命運死箭轉化爲實體。
姬樂默默用力，将心口的箭矢拉扯出來，一片黑血噴在地上，散發陣陣腥臭。
他踉跄幾步，揮袖将所有村民重新挪移回村中廣場。
眼下的國靈很虛弱，與其說是一國化身，倒不如說是這群先民的信仰祖神。但這股力量已經激發薪火，讓姬樂恢複曾經擁有的神力。
一手攥住命運死箭，姬樂用另一隻手操控時序之輪。
“時光無處不在，在茫茫歲月中，唯有化石記錄着曆史。”玉盤徐徐轉動，缥缈無相的時光之力籠罩全場。那些暴動的怪獸恐龍在時光之力下，紛紛變成滄桑的化石。這一刻，它們的時間被流轉至後世，一口氣推進數百萬年！
這一舉動大大減輕白起的壓力。同時，恐龍變作化石後，精氣無法流入大地，導緻山神無法真正破封。
遠方，大地傳來陣陣怒吼，那飛出來的手掌、軀體感受恐龍們的變化，紛紛沖姬樂的方向發動攻擊。雷霆、閃電、烈火、狂風撲向姬樂……
“蔡姬，你來構建地母神禁，驅逐恐龍。這山神交給我了。”姬樂握着黑箭，黑箭鎖定的敵人仍是自己。不論天王還是山神，他們詛咒的目标都是自己出身的民族。但這并不妨礙他利用黑箭的力量。
“黑箭是天王以命運所化的死亡之箭。經過地母神血的具象化，材質不遜色精品神器。”
黑箭破空一劃，寒光乍現，那來自命運的浩瀚偉力逼退空中的巨掌，将一切攻擊虛無化。
趁此機會，蔡姬轉而操作山中神禁，以地母虛影籠罩全山，形成倒扣的寶蓋鎖住山脈，擋住外界恐龍源源不斷的入侵。
地母虛空盤坐，漸漸和人身蛇尾的蔡姬融合。“古蛇化”的蔡姬得到地母之力的滋潤，重新變回巫女之身，并且身上冒出屬于地母一系的神性輝火，威懾遠處的恐龍異獸。
“這半日功夫，外界恐龍至少死了三成啊！”姬樂閃過這個念頭，未來夏國繼承本界，要虧很大一筆資源。
屏障外，恐龍們不斷撞擊神禁，但卻沒辦法進入這片地界。反而在不斷撞擊中，他們的意識逐漸恢複清醒，不少恐龍反而開始向後退去。
“賊人，住手！”看到蔡姬的動作，山神徹底急了。那升起的肢體在天空中對接，以山靈之氣所化的龍脈爲脈絡，形成一尊百丈高的巨神。
“有趣？法相真身？我陪你！”姬樂咧嘴一笑，火光瞬間展開，無數溫暖的焰火在村中閃開。火星在屋頂跳躍，在井邊起舞，在田間玩耍……最後，一條條修長的龍蛇沖入空中，同樣化作一尊巨大的神相。
神人懷中攏起村落所在的山峰，遙遙望着對面的山神化身。
但比姬樂更快的是白起。
魔槍纏繞血煞與殺意，白起收攏殺神領域後迅疾将手中魔槍投出。
動作幹脆利落，在兩大神相準備交手對峙時，這一槍狠狠刺入對面的山神化身。
轟隆——
一瞬間，漫天殺意籠罩山神。并順着化身沖入本體，刹那間就将他的神魂淹沒。
臨死，山神都無法理解，爲什麽白起在幫自己脫困之後，又馬上對自己下殺手。
化身死死盯着下方的白起。
白起淡淡掃了他一眼，随手将魔槍召回。同時，空中那尊山神化身也在風拂間化成灰燼，重新散入山麓。
“‘屠天’這種詭異的能力，果然沒有‘弑神’好用。”白起收回魔槍，暗暗皺眉：“對神靈的克制性，還是‘弑神’更适合我。”
弑神之力的特性之一，隻要白起将這股力量賦予任何一把槍。那支槍就會自動化作“弑神之槍”，擁有弑殺神靈的能力。
但屠天不同，白起沒辦法将自己的能力賦予魔槍，隻能憑借自己的神力強行屠殺神明，效率慢了何止一倍。
“而且單純針對天神又有什麽用？未來我們有裂天劍、震天弓、破天炮。一個單純的‘屠天’之力，根本沒有用。難道要斬殺九天，成就真正的無上天道嗎？”
白起内心糾結，全不把自己的戰績當一回事。
可在蔡姬和姬樂眼中就不同了。
在他們眼中，就是玄甲将軍輕描淡寫，一槍戳死山神。
須知，這尊山神是本界唯一的大地之神，也是地母本源的衍生神，算是地母的半個兒子。巅峰期沒有主神之力，也有上位神的實力。若非地神被“火巒”天克，外加對方沒有真正孕育真身，隻有一道不滅靈神，蔡姬根本無法封印對方。
但白起能輕松毀滅這麽強大的神魂？
“就算楊柯都做不到吧？”姬樂震驚不已，但随後露出驚喜之色；夏國迎來這麽強大的神級強者，相信不久之後的未來，可真正跨入帝國之列！
“武安——”沒等姬樂走過去誇獎，突然看到白起身上冒出的淡白色光輝。
光輝從白起身上升起，他的身體漸漸消散。
“果然，在時序之力的排布下，我無法真正降臨這個時代。”白起默默伸出手，感受世界對自己的排斥。
“這個世界遊離在主世界之外，所以我才能趁着時間軸混亂時刻降臨。但随着姬樂用時序之輪流轉時間，已經逐步和外界同調。也就是說，我必須馬上離開。”
白起幽幽一歎，看向遠處走過來的姬樂。
“也罷，這次倉促降臨本就是爲幫他鏟除威脅。既然他重新選擇國靈之路，那麽相信未來的那一刻，必然能取得勝利。隻是——”
……
宮殿中，白起擡頭看向棋盤邊上的陛下。
“如果把象棋改成黑白色，那紅色的主将也應該對應‘白帥’吧？”
“哎？是這樣嗎？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青年胡亂擺手：“孤說‘白将’就是‘白将’，總之一切有勞你了！”
……
“隻是我或許沒辦法完成當初的承諾了……”
随着身軀淡化，白起感到自己的力量正一點點流逝。而眼前，模模糊糊想到許多曾經的往事。
“武安君！”
突然，青年的身影躍入眼簾。
“幻影嗎？等等……”白起回過神，看向眼前的姬樂。
姬樂皺着眉頭，上下觀察白起：“看起來，你在消失？”
“嗯，可能是契約不完善的關系？也有可能是這個世界的緣故？我們的契約是存在于這個世界。随着殿下即将回歸主世界，契約正在消失。”
“不過，如果殿下願意，在主世界繼續召喚我就好。如果是殿下的召喚，相信我會降靈的。”
“但那個時候的你，還是現在的你嗎？”姬樂很敏銳的察覺白起話中隐意。
白起一聲苦笑。
如果真的再度降靈，應該是另一個自己吧？一個嶄新而空白的靈魂，在祭祀中接受薪火裏面的白起信息，重塑一道嶄新的武将之魂。
姬樂馬上明白過來，他看着即将消失的白起，突然上前一步：“武安君，剛才我重新成爲國靈，你我的賭約是你赢了。那麽，你對我沒什麽要求嗎？”
白起先是一愣，随後明白姬樂的意思。
他站在那裏，良久後才緩緩開口：“這次的事，殿下不想問些什麽嗎？”
比如爲什麽山神突然暴動，那些恐龍包圍大山，然後姬樂被迫重新走上國靈之路……
“我這個人這麽笨，自然什麽都不明白，什麽都不知道。”
以姬樂的性格和聰慧，沒有半點懷疑那是假話。
“但我清楚，武安君絕非惡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用意，都是爲了我，不是嗎？”
姬樂伸出手：“所以，請提出賭約的要求吧！”
而所能提出的要求隻有一個。
或許，這正是殿下聰明之處。趁機逼我提出要求，讓他兌現諾言，以防止未來這個要求被用在其他地方？
光點中，白起傾下身子：“那麽，我的要求很簡單。請殿下和我重新簽訂契約吧。”
“不！”
姬樂果斷拒絕，然後露出俏皮的笑臉，眨眼說：“嗯，我很想嘗試下，在契約時說‘不’的感覺。畢竟未來，不能對那些新降靈的同伴這麽開玩笑，不是嗎？”
“另外，你不應該稱呼爲‘殿下’。你應該稱呼我‘未來的陛下’。既然重新走上國靈之路，總要給自己定一個高點的目标，不是嗎？”
“也是。”白起也露出微笑：“那麽，請‘未來的陛下’再度跟我簽訂契約，一起維護諸夏道統。”
他伸出手，靜靜等候姬樂的回複。
“如你所願！”
姬樂右手對白起伸出的手輕輕一拍，伴随清脆的掌聲，薪火從姬樂手心纏繞到武安君身上，将兩個人全部包裹。
……
夏國，祭壇上燃燒的薪火光輝蓦然暴漲，熊熊烈火從永樂殿沖霄而起，照耀整個夏國領域。
“是姬樂！”霍去病從地闆跳起來：“他在吸收薪火之力，他正在回歸！”
星空古蛇緊繃的神經也跟着松懈下來：“這家夥總算有消息了。”
姬樂抽取薪火之力，爲白起固定身體，真正與夏國薪火簽約契約。熟悉而溫暖的火焰力量從姬樂身上緩緩流淌過來，讓白起升起一種懷念感。
這股力量在體内流動，讓沉寂在自己體内的力量漸漸蘇醒。
“不行，爲了提防‘祂’，需要小心些。”白起心念一動，利用殺神領域剛才吸收的精魄靈血，将自己的殺神力維系在半神巅峰。
見白起真正留下來，姬樂心中大定。
嗯，白起留下，華佗也在。這次出來雖然危機四伏，但收獲同樣很大。就算老爺子找麻煩，也可以想辦法糊弄過去了。
“那麽，我們可以着手商議接下來的計劃了。”
山神死亡後，村民們下一步的選擇對姬樂而言至關重要。
感謝被生活逼得跳樓的小裴、随風而逝..、吳迪的二大爺、bluedream97等讀者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