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幽門主峰,
流光熠熠的巨大主殿之内,正前方高台之位,一身重青長袍,頭束青冠的英朗男子端坐其上,眸光藏韻的下方幾道身影。
“距三年一次的四峰大比還有十日,諸位長老準備的如何了?”
“禀掌門,這是各峰報上來的名單,還請過目。”
首座上,一個身着褐色袍服,看起來約莫年過半百的老者徐徐道,從袖袍中掏出一塊玉簡,手掌輕輕一送,便浮至男子面前。
男子微絲未動,隻是身上的氣息一閃而過,雙眸之内的黑瞳中,仿佛透着淡淡的華光,猶如陽光下的黑珍珠般奪目。
一個呼吸未到,男子緩緩閉上眼睛,身前的玉簡再度回到老者的面前,老者接了下來又放入袖袍之中。
待男子睜開眼睛,華光散去,視線落在了其中一個微微有些發胖的身形上。
正是雲中峰峰主,黎玄的師父張生雲。
“三長老,我剛剛看了一眼名單,你門下的煉氣期弟子黎玄,似乎還未突破煉氣中期吧。”
男子臉上浮起一抹饒有興趣的表情。
張生雲聞言也看向他,點了點頭。
“那爲何這上面卻是煉氣中期呢?”
男子見其沒有否認,旋即追問道,張生雲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禀掌門,黎玄雖然目前還是煉氣初期,但此刻已經正在突破,以我的判斷,大比開始前定會邁入煉氣中期。”
“生雲,你這不是胡鬧嗎?”
話音剛落,首位的老者眉頭微皺的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悅。
“四峰大比乃是青幽門重中之重的盛會,豈能虛報弟子的境界?
萬一他沒有突破成功,那你的雲中峰不是要丢臉了。”
“是啊三哥,
這會不會太冒險了,羅師姐她知道嗎?”坐在張生雲對面那位蛾眉螓首,五官俊秀的美貌女子眉頭微皺道。
别看她隻有二十出頭的模樣,其實早已經邁過四百歲的高齡。
百年之前就已經跨入金丹期的大門,如今以金丹中期的境界,修爲也頗爲深厚。
其身份同樣不容小觑,乃是前任掌門的最後一位關門弟子,受盡寵溺,連掌門師兄有時候都看着眼熱啊!
要說起青幽門,雖然在這王朝七宗中不是最強者,但卻是根基最穩固的一門,從開山門到今日,近千年的歲月之中,始終屹立在前三之位。
甚至在三百年前,老掌門在位時,青幽門也不過比那乾元門稍弱一線,完全有與之抗衡的實力。
隻是青幽門不喜争端,一心靜修,與各門關系都很不錯,所以名聲也是極好,自然人才輩出。
尤其是三百年前掌門師兄從師父手中接過掌門之位,其門下弟子包括張生雲自己,都曾經是此中佼佼者。
一位元嬰初期,兩位金丹末期,五位金丹中期的頂尖配置,即便是放在任何一個王朝中也足以震懾。
隻是這百年,那金山門卻發生了一些變故,門下競争不斷,不斷從各個城池吸納弟子,最多的時候足有數千之衆,然後開始淘汰,被棄出山門。
這一點張生雲感受極深,一年多前張生雲在在金山門就已經發現其門中氛圍如烈日灼人,甚至還帶着一股激蕩和兇煞之感。
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金山門實力增長飛快,不過百年,就從第五一躍成爲第二。
也導緻不少金山門的弟子被趕出山門後,再度成爲普通人中的一員。
而血馬幫的那幾個土匪頭子,恐怕都是這般的結果,又不甘爲凡人,才會落草成寇。
廳堂内,陷入了沉默。
張生雲臉色有些不悅,他雖然怕媳婦,但還沒到連弟子參加大比都要這般事無巨細吧。
目光也變得有些清冷,冷哼一聲。
衆人見狀,沒有說話。
隻是坐在女子下方座椅上,面龐有些嚴肅的女人輕輕拍了她的胳膊一下,順便翻了個白眼。
女子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低下頭,神情稍顯尴尬,緊緊抿着薄唇,頗有點兒少女的模樣。
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張生雲可以說是青幽門的頂梁柱之一,這裏坐着的除了四峰長老之外,就是三堂堂主了。
而且其中雜事堂的堂主還是張生雲的弟子,在人家弟子面前這樣說自己的師父。
尴尬啊!
“咳咳!”大長老開了腔,
“生雲啊,這樣吧,黎玄的名額暫且保留。
若是四峰煉氣期弟子比試之前,他若還未突破,再按照門規劃入外院弟子比試。
你看如何?”
話音落下,視線看向身形端坐,指尖茶蓋在真元中瘋狂旋轉的張生雲。
當啷!
真元散去,茶蓋在空中翻了個身,準确無誤的再度落到茶盞之上,嚴絲合縫,沉聲道。
“就依大長老所言。”
“好!
此次四峰大比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贅述了,五年後便是晉宗大會,乾元門穩坐王朝首位,金山門日漸壯大。
我青幽門是否能夠在這百年之際邁入地宗之列,全仰仗各位了!”
英朗男子袖袍一揮,聲音如洪鍾作響。
磅礴的氣勢回蕩在空曠大殿之中,令人不禁熱血沸騰,沖下方鄭重抱拳。
“謹遵掌門之令!”
下方八道身形立刻起身,眸中同樣多了股火熱,躬身抱拳正色道。
散盡之後,張生雲腳踏虛空,正準備回雲中峰,背後突然響起一道悅耳的聲音。
“三師兄,等等,等等我!”
張生雲偏過頭,正看到那熟悉的身形快速遁來,正是剛剛在大殿上勸阻他的小師妹。
“你跟我來幹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對,你還生我的氣啊。”女子充滿歉意的看着他,連聲道。
“生氣?呵呵!”張生雲打量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我哪敢生小師妹的氣啊,否則太上長老和你師姐知道了,我日子又不好過了。”
“嘻嘻!你看你,還是那麽小氣。”女子嬉笑起來,語氣帶着嬌嗔,
“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送我的生日禮物呢,那對金火芝我很喜歡,多謝啦!”
“别!那可不是我弄來的。
那是你剛剛瞧不起,我那不争氣的弟子找到的。”
張生雲擺了擺手。
“是他?那個小家夥怎麽知道我需要這味靈藥的?”女子聞言也是一愣,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顯然她沒想到自己最喜歡的禮物,竟然是一個孱弱的煉氣初期弟子弄來的。
“有意思,有機會我倒是想看看這個小家夥,呵呵。”
女子莫名的笑了起來,明亮的眸子中浮起頗有興趣的目光。
話音落下,張生雲原本想随便說兩句,打發自己這個調皮的小師妹,沒想到還被賴上了,非要跟着去雲中峰找自己的師姐聊聊天。
磨得實在不行了,隻得将其帶回去,緊接着兩個女人便手拉着手到一旁叙舊去了,剩下他頗爲無奈的晃悠去了弟子錢雲書的院落中。
習慣了真元加身,便沒有任何聲息的出現在房門外,袖袍輕拂,直接将門推個大開,正好和錢雲書猝不及防的驚愕目光相對而視。
“我*!被發現了!”
錢雲書不禁脫口而出,手上的碗停在半空中,突然的開門讓他渾身一震,碗裏淡青色的水不小心灑出來些許。
面前桌上還擺着一個土黃色的酒壇,一道真元屏障将桌子和自己包裹其中。
沉默尴尬......
山洞中,
黎玄閉目盤膝在地,身上的衣衫早就變了顔色,在劍氣和不斷的摔落中已經褴褛不堪,背後直接磨成了幾根堪堪相連的布條。
持劍的右臂通紅腫脹,比左臂足足粗大一圈,凝結了深深淺淺十餘道血痂。
周身真氣愈發澎湃,丹田中的真氣較之前相比,确實濃郁了不少。
他在煉氣初期的境界上停滞了一年多,境界其實早已經極爲穩固,隻是沒有安心修煉,所以毫無寸進。
此刻連續瘋狂的修煉,不斷的感悟功法,讓他進入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狀态。
心中愈發清明,從開始的沖動,焦躁,奮力,到現在的平靜,似乎整個人由内而外都在發生一種改變。
每一次呼吸低沉而悠長,掌心靈石中的精純靈氣不斷湧入丹田,與真氣彼此交融,彙聚,如心跳般陣陣翻湧。
锃!
就在全身真氣充盈的瞬間,雙眸猛然睜開,亮起兩道精芒,身前的長劍再被握住的瞬間,響起尖銳的鳴響。
如風過山隙,又似水落幽池,在空氣中蕩漾起陣陣細不可聞的回音。
“劍貫八方。”
話音剛落,一道淩厲劍氣瞬間湧動劍身,長劍舞動間,道道虛影在昏暗的山洞中亮起,周身丈許之内如鐵桶一般皆被劍影遮蔽。
倏!倏!倏!
連綿不絕的破空之聲從四面八方回蕩在山洞内。
隻見黎玄身形驟轉,腳步猛然向前一步跨出,手中劍鋒緩緩下落,周身彌散的氣息刹那間歸攏體内,一股洶湧的真氣自丹田迸發,順着手臂傾瀉而出。
“如影随形!起!”
一聲暴喝,黎玄拔空而起,劍鋒驟然向上掠去,一道道清晰的劍影頓時在空氣中散發出鋒銳氣息。
就在長劍劃到頭頂的那一瞬間,一股極爲沉重的力量再度出現,就在他手臂即将被迫停滞的時候,黎玄雙眸湧上堅韌和倔強。
體内的真氣仿佛受到了刺激,狂躁的奔湧起來,頃刻間充斥全身的每一寸,所有的血液如同被點燃般沸騰起來,周身竟亮起淡淡的靈光。
“給我落!”
就在劍鋒瀕臨停滞的這一刻,那股沉重力量倏然減弱了數倍,長劍上的劍氣瞬間大漲,足足擴大了近一倍。
劍鋒緩緩自頭頂落下,更爲耀眼的數道劍影照亮了身前數尺之内,驟風頓時不停激蕩起來。
黎玄臉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丹田内的真氣傾其而出,統統灌入長劍之中。
嗡!~~~~~
就在劍鋒即将落地的瞬間,隻見黎玄身體猛轉,手腕輕回,向身前斬去,突然真氣一頓,原本耀眼的劍光頓時黯淡下去。
砰!
長劍重重斬在石壁之上,劍氣崩散四處射開。
黎玄腳尖輕點,向後疾退,躲掉了所有襲來的劍氣,身形剛穩住,臉上喜色更濃,丹田中也悄然發生了變化,原本淡如薄霧的真氣竟開始緩緩蠕動,自行向一起凝聚,微弱的舒爽感遊遍全身。
“就差一點兒!快要突破了!再來!”
興奮的低語一聲,早已不顧遠處的蒲團,再度盤膝而坐。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得飛快。
主峰之上,一道沉重而洪亮的鍾聲響徹整個青幽門四峰的每一寸。
大比即将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