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高一矮兩道身形出現在千裏之外的通裕城附近一座鎮街上。
遠文鎮,這裏是黎玄自幼生活的地方,這裏是遠文鎮的鎮中心,周圍還有十餘個大大小小的村落,如衆星拱月般包圍着這個鎮子。
距離這裏不到二十裏,擡眼便能看到一座突兀的小山。
其實這裏的小山并不高,或者說成爲坡可能更加合适,整個山坡郁郁蔥蔥,被茂密的樹林掩映,延綿向遠方,看起來頗有幾分意境。
在山坡的頂端卻奇怪的延伸出一段小峰,遠看像極了一隻卧在地上的大貓,拖着長長的尾巴擡頭仰望。
就在大貓下巴的地方,能夠若隐若現的看到類似屋頂和灰白牆面。
黎玄眼中亮起神采,掩飾不住喜色道,
“到了!”
錢雲書順着他的目光看到前方的道觀,原本露出一絲憨笑的臉上突然笑容盡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皺眉,腳下飛劍瞬間爆發出強烈的真氣。
倏!
不過數個呼吸,飛劍快速向下掠去,停在了道觀外,眼前的一幕讓黎玄震驚不已。
門前石階上幾塊破碎的厚闆上是皲裂的字迹,門頭上巨大的鉚釘已經生鏽成古銅色。
破敗的大門隻剩下半扇還釘在門框上,在風中發出咯吱咯吱刺耳的摩擦聲,順着空曠的大門向内看去,裏面都長起了雜草,殘門端木随意的散落在地。
“師父!”
黎玄頓時渾身一震,猛然向門内沖去。
繞過大堂中已經隻剩下攔腰斷裂的半具殘像,直奔後院,霎那間如遭雷擊,原本他和師父居住的兩間瓦房此刻隻剩下一地狼藉。
連牆壁都被推倒,再加上肆意生長足有半人高的雜草,俨然一副亂墳崗的樣子。
“怎麽會這樣......到底是誰幹的!”
黎玄難以置信的看這樣眼前的一幕,依舊不敢相信自己曾經的唯一的住所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小師弟。”
錢雲書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黎玄偏過頭,看到他走過來,手中還拿着一塊青磚,遞到他的面前。
看到磚的刹那,黎玄再也控制不住,體内的真氣猛然迸發,臉上冷肅無比,雙眸透出淡淡的殺意。
青磚上一道雖然被綠色的苔藓附着,依舊能夠清晰的看到被利器劃過而留下深深的凹槽,道觀被人毀了!
有人故意爲之!
噗通!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黎玄重重的跪在地上,雙手捧着青磚,雙膝被細小的碎石墊的生疼,他卻絲毫沒有感覺,一滴清淚從他的臉頰上滑落,内心深處突然感覺空落落。
他走了不到三年,自己的幼時長大的家竟然變成這般,師父生死不明,原本想象中師父追着自己怒罵作打的情景此刻統統像泡沫一般破碎。
疼!
很疼!
“咚!咚!咚!”
“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找到罪魁禍首,爲浮雲觀報仇!”
重重的三個響頭後,黎玄擡起身,看着眼前的殘垣斷壁,用力的擦了一把眼淚,面色堅定中透着些許狠色。
片刻,隻聽一聲巨響。
砰!
凝實的真氣瞬間斬出,亂石飛起,一道深大數尺的劍痕出現在地上,錢雲書袖袍輕揮,一股罡風将漫天塵煙吹散,黎玄走進寬大劍痕之中。
從儲物袋裏掏出長劍,用盡全力刺入土中,隻聽得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從地底傳出,随着劍尖輕挑,一道泥土被翻出,一劍又一劍。
此刻的黎玄仿佛不知道疲倦,瘋狂的向下挖去,直到深青色的一角出現在二人眼中。
半個時辰後,黎玄手中握着一個土黃色的布袋走出道觀,身後的深坑再度被填平,隻留下一堆還帶着潮濕的新土,被他挖開的,隻夠一個人進入的地窖也變成了廢墟。
三年前在師父讓他參加拜山的時候,就告訴過他,他會将最重要的東西放在屋下地窖内,如果有一天那黎玄回來發現浮雲觀出了事情,就挖開地窖将東西取走。
原來的黎玄以爲師父不過是戲言,卻沒想到真的發生了,而且時間已經不短了。
所以他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按照師傅曾經說的位置,沒想到地窖内真的放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不過他沒有第一時間打開,因爲在布袋口處,橫貫着一道奇異的紋路。
封禁符紋!
這是師父的看家本領之一,非地符師不可解封,強行破開封印隻會将整個布袋毀掉。
看來這裏是師父留給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黎玄将東西收好,擦幹眼淚,帶着錢雲書徑直向山下走去。
“錢師兄,麻煩你跟我去一趟朱家村吧。”
“好。”錢雲書沒有拒絕,雙指向上輕挑,一道寒光從腰間閃過,飛劍已經出現在手中,順着他的之路落在距離道觀不足十餘裏外的一個村落之中。
黎玄跳下飛劍,眼前是一個用泥土堆砌起來的土房子,連房頂都是已經褪成灰色的茅草,一扇木闆門還透着幾道細小的縫隙。
噔噔噔!
他敲響了這扇門,隻聽屋内傳來一聲蒼老昏沉,氣息頗爲衰弱的聲音。
“誰啊,,,,,進來吧。”
咯叽~~
黎玄聞言輕輕推動木闆,門軸處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屋内撲鼻沖出一股頗有些難聞的氣息,有些腥臭,又想草木微微腐爛的味道。
不過他沒有嫌棄直接跨入其中,昏暗窄小的屋内,靠牆一張鋪着雜草的床上,正蜷縮着一道黑影。
“張婆婆,是我。”
黎玄看着連一盞油燈都沒有的屋子,臉色微變,眼神頓時沉了下來,輕聲喚道。
“細細索索.....”
“是黎娃娃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床上傳來一陣蠕動摩擦草枝的動靜,旋即老人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充滿了驚喜,卻更顯虛弱和微喘。
“嗯,您别起來。”
黎玄見狀趕緊走了過去,将顫顫巍巍想要支撐身體起來的老人扶住,又緩緩将其放平。
觸手間,盡是嶙峋的瘦骨,輕的就像一堆幹柴。
雖然房間昏暗,但湊近還是能夠看清老人那布滿深深褶皺的臉龐,灰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雙眸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咳咳咳咳!黎娃娃,你終于回來了,
我、我那孫兒回來了嗎?”
老人有些激動,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發出呼噜呼噜的沉悶聲。
黎玄微微低下頭,搖了搖。
“他還在青幽門,他很好,您不用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呵呵!”
老人的語調又落了下去,似乎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了兩聲。
“張婆婆,您家怎麽會變成這樣?”黎玄皺着眉問道。
“趙家的人呢?”
剛剛他站在路上,看到這個破草房,根本不敢相信這裏是趙家,原來的趙家雖然是普通種地的,但好歹也出了一個修士,按道理來說早就應該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們呀,都在通裕城裏呢,我一把老骨頭也沒幾天活頭了,不去也罷,呵呵!”
老人費力的擺擺手,話語間透着随意和釋然。
“黎娃娃,我的日子不多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我那孫兒,你幫我多多照顧他,别讓他惹禍。
咱家能出一個修士不知道是多大的福氣,咳咳咳咳!你是道長的弟子,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隻求千萬不要讓他走歪路,我這個老婆子,拜......拜托你了。”
說完便要起身,黎玄趕緊将其扶起,眼前浮現那張透着嘲諷還帶些許傲氣的臉,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張婆婆放心吧,我答應你。”
“呵呵~咳咳咳!”老人這才松了口氣,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聲音低啞道。
“黎娃娃,浮雲觀的事情我也很難過,不過你千萬不要去報仇,那幫土匪咱們招惹不起。”
“土匪?!”
黎玄聞言渾身一震,臉上露出驚疑的神色,旋即雙眸冷意更濃,他知道應該去找誰了。
“血馬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