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将軍!”
武雲起将傘扔至一邊,與暮雲寒一起接住了因氣急攻心吐血而暈過去的索懷修。
“快回去,将軍暈倒了。”
衆人未曾看見,一滴淚自他眼角落下,混着雨水一起滑落至地面的泥濘之中。
幾日後,驿站之内,衆将士大都主動的提出修繕工事,或是外出搜尋金蒼餘孽,都不願待在城内,隻因這些時日以來,将軍自醒來便天天去河邊坐着。
一人一劍,劍穗低垂,絲帶輕揚,無一不彰顯悲涼與孤寂。
“你說青絲帶不會真的死了吧?”衆将士最擔心的便是這個。
“别胡說,若是死了,怎麽會找不到屍體?”
“若是在虛則炎手上,還不如死了呢?”
“休要胡言。”
“對了,昨日救下的那二人怎麽突然消失了?”
“不知道,可能是去找同伴了吧。”
“哎,還好虛則炎沒對他們下毒手。”
“可不是嗎?”
“不過我們将軍真是太可憐了,父親自殺,屍體在幾個月前被挂在城門之上,若是他人,早就瘋了,纖塵雖爲索家下人,但在将軍府也有二十多年,也算忠心耿耿,到頭來,落得個什麽下場,定是棄屍荒野了。”
“沒見到屍體切不可妄自評論,他可能還活着呢。”
“哎,難啊!”
“聽景書說,雲前輩也中毒身亡了。”
“哎!”幾聲歎息過,徒留幾朵白雲靜靜的飄在空中,寂寥又孤單。
“都沒事幹了是不是?”一聲暴喝,衆人吓的四散開來,武雲起與暮雲寒冷着臉走了過來。
“老暮,你說青絲帶一事該如何解決?”
暮雲寒看向端坐在河邊日漸消瘦的背影堅定的說道:“我深信她還活着。”
“真的?”武雲起有些意外的看向他,“自你從密道回來後就似換了個人。”
“因爲有些事想開了,也看開了,更釋然了。”
“密道裏發生了何事,你從來沒有說過。”
“連将軍我都沒有說,自不會告訴你。”
武雲起一噎,“喂,老暮,我們可是生死兄弟,連最難對付的南陌塵都被我們打敗了,難道密道内的事不能跟我說嗎?”
暮雲寒看他一眼說道:“金蒼雖敗,但南陌塵,虛長淵還有虛則炎不是還沒有抓到嗎?”
“聽将軍說,霍非主動請纓去抓虛長淵,老暮,你覺得這事靠譜嗎?”
“有何不可,霍非若想要霍家在商麟有立足之地,便隻能通過立功來消除皇上等人心中的擔憂。”
暮雲寒輕歎一聲,繼續道:“再者說了,霍非跟在虛長淵身邊數十年,定是對他特别了解,所以我想,不出一個月,霍非定能将虛長淵抓回來。”
武雲起點頭,“你說得也不無道理,哎,最難纏的要數南陌塵了,若非上次圍攻金蒼之時,有你帶來的幾千人,我們怎麽可能會險勝?”
“這也是我與将軍之間商議過的,那兩千多人裏有一百多人是原來慕名杏林院之人,這也多虧了.青芷姑娘。”
“青絲帶?”
“對,我經過樂安城時,尋不遇本是給了我一百多人,但當時我們二人在街上談起了青芷姑娘,我與他說,青芷姑娘一切平安.”
想起來似是有些好笑,便見不怎麽笑過的暮雲寒笑了,看向武雲起說道:“當時大街上的百姓都靜靜的聽着,直到我說了青芷姑娘平安之後,那些人便鼓起了掌。”
武雲起心中有些觸動,眼睛竟有些酸澀,“當年若非青絲帶,也沒有今日的樂安城。”
“是啊,所以當時百姓自發的組織了一支百人的軍隊,有的是屠夫,有的是裁縫,還有的是護院,大部分都有些武功傍身。”
“不知不覺的,再加上一些旅途中被青芷姑娘還有景書救過的人也自願的加入了進來。”
“最後竟有一千多人願爲國分憂,所以我将此事告訴了将軍。”
武雲起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南陌塵派人說出青絲帶已死時,将軍不爲所動,原來将軍早就知曉了青絲還活着,真好。”
他拍了拍暮雲寒的肩膀說道:“老暮,這次你功不可沒。”
“沒有衆将士,金蒼也不會被滅。”
武雲起罕見的長歎一聲,背起手說道:“老暮,還好我們勝了,不然對不起商麟百姓,也對不起青絲帶.”
暮雲寒點頭,心中有些酸澀,“希望青芷姑娘能平安歸來。”
“會的,老暮,你知道嗎,這半年多來,我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暮雲寒不解的看向他,問道:“從你嘴裏說出這話,還有些别扭。”
“嘿嘿!”他撓了撓頭說道:“這不是年紀大了,總喜歡感傷一些人和事嗎?”
“哎,我就覺得上天對将軍不公,他的親人皆離他而去,索北戰雖然失蹤,但與蘇陽一起消失,我怎麽覺得他兇多吉少呢。”
“他二人恩恩怨怨就由他二人抉擇吧。”暮雲寒輕歎一聲說道。
“每天還在派人找青絲帶嗎?”
“是的,總是要.活見人,死見屍.”
武雲起沒有再接話,是啊,早年的恩恩怨怨也是時候解決了。
第十日,沒有消息。
半月後,仍舊無音訊。
三個月後,本該回京複命,他卻仍端坐在河邊等一人歸來。
“将軍,聖旨不得不從,明日便啓程回京吧。”懸未缺遞給他一壇酒說道。
咕嘟——
幾口下去,一壇酒已經見底。
“我會留在這裏等,直到有師妹的消息。”
索懷修看着清澈的河水,波光粼粼中似是又看到了那抹嬌小的身影朝自己走過來,仍舊如在萬裏院裏見到的那般,笑得如杏花一樣燦爛。
“将軍,将軍?”懸未缺心下一驚,不知他爲何會看着河面笑了。
“我已安排暮雲寒與武雲起,他們二人明日便會啓程.”說着便起身離去。
“将軍.”懸未缺起身看向他的背影,“不可,你好不容易立此大功,若是不回去,皇上會怎麽想?朝廷中人會如何想?”
“金蒼已滅,對我來說,有無實權,已不再重要。”說着,便見他轉過身看向懸未缺,後者一愣,隻因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絕望之色。
“還有,眼下,除了性命,我還有什麽能失去的?”
暖風起,吹揚起他頭頂的青色絲帶,卷起了劍柄上的平安劍穗,而他凄涼的話語夾雜着微風卻飄至半空,碎成陽光裏的點點憂傷,溫不了身,暖不進心。
“将軍.”懸未缺心口一痛,這麽多年來,無論多難,他都未曾感覺到如此無力,而此刻,卻覺力不從心,很累,很累。
“師妹,你到底在哪裏?”
“你可知索懷修爲了你要失去什麽,正遭受什麽?”
“未缺.”此時赫連雙走了過來。
“雙兒,你怎麽出來了?”
“該吃飯了。”
“好”
“剛才索懷修.”
“如往常一般,走吧。”
赫連雙偷偷的看他一眼,他雖面帶笑容,卻不達眼底。
“未缺,青芷會找到的。”
“嗯,會的。”緊了緊她的手答道。
暮色中,暖黃色的光灑在二人的身上,城外的那棵枯樹上又迎來了數百隻烏鴉,黑壓壓的一片,或依偎,或形單影隻,或成群結對,無不彰顯此處的繁華。
是夜,索懷修坐在房間中,手中是平安劍穗,桌上是她留下的藥箱。
“芷兒,你在哪裏?”
“你忘了嗎,這個藥箱是你師父留給你的,你怎麽舍得将它放在這裏?”
他緩緩打開,一層一層的看着,似是每一層都有她的氣息。
看到最下層的時候,他微頓,拿出最底層的一沓紙張。
“這是.”看到圖紙後,他眼眸微縮,猛地站了起來。
燈火通明處,武雲起與暮雲寒二人聽着索懷修的安排,還有衆人收拾東西的身影。
懸未缺聽到消息,有些激動的跑了過來。
“好了,你們二人便守在這裏,若是發現南陌塵等人的行迹,切記先不要打草驚蛇,一定要一網打盡。”
“是”暮雲寒與武雲起颔首答道。
“好了,其他的你按照我方才說的去準備。”
“是,那末将告退。”
“嗯”
等武雲起二人離開,等在門外的懸未缺才走了進去。
“聽說你準備明日回京?”
“看看這個,你就明白我爲何會改變主意了。”
“好”懸未缺接過,看過後竟紅了眼眶。
“當初師妹與我說過藥箱中有她的心願,我未曾在意,沒想到她的心願竟是這個.”
“你去收拾一下,明日随我回京。”
“好”
“赫連雙會留在這裏一段時間。”索懷修擡頭看他一眼說道。
“我知道,待天下太平,她會回去的。”
“好”
次日一早,衆人将他們送至城門外。
“将軍,一路保重。末将定會将金蒼餘孽一并抓來.”
“定要将他們連根拔除。”武雲起嘿嘿一笑說道。
“好”
“出發!”
浩浩蕩蕩,近千人離開了雁淩關,留下五千人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