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昨夜在浴池的種種,朵朵紅暈染上兩頰,她曲起腿環抱着自己,此刻竟不想起床,隻因貪戀這床榻之上依稀還能聞到他的味道。
咚--咚--咚
戰鼓聲再次傳來,她揚起绯紅的小臉,這才慢半拍的下床。
“什麽時辰了?”整理了一下衣服,開了門看向門兩旁之人問道。
那二人聽開門聲便将頭你低下了,“回姑娘,快辰時了。”
快辰時了?她心下一急,連忙跑出去,身後二人緊跟其後。
“索将軍出發了嗎?”
“半個時辰前便已出發。”
“什麽!”青芷猛的停住腳步,“已經離開有半個時辰了?”
“是”
青芷看着他二人問道:“将軍可有留下什麽話給我?”
那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搖頭答道:“沒有。”
沒有?青芷心下不由一陣失落,昨夜種種似是夢幻般飄揚至空中,在暖光下破裂出一道道痕迹。
“好,我知道了。”便見她有些擔憂的轉身回了驿站。
浩浩蕩蕩的二萬餘人從雁淩關正朝着青平而去,那個原本就屬于商麟的地方。
行至半途,赫連靖突然昏厥過去,索懷修派懸未缺一人将他送回了雁淩關與赫連雙鎮守。
“老将軍,您必須回去了。”一處空曠之地上,赫連靖就坐在那裏,面前的懸未缺一臉擔憂的說道。
赫連靖揚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孩子,我心意已決,此次前來,就是爲了圓我這個心願,我赫連家決不做縮頭烏龜。”
“可您的身體”
“你不是大夫嗎?定有些靈丹妙藥。”赫連靖無奈一笑,看向天邊那抹初升的太陽說道:“我隻要四個時辰就夠了。”
“将軍.”
“未缺,無論這次戰事結果如何,你都要好好的照顧雙兒,我走後,她就再也沒有親人了.”說着眼眶一紅,不忍再說下去。
“我心中也唯有這一個願望了,希望我的好雙兒能嫁個好郎君,疼她、愛她、寵她,亦懂她。”
“好,我會疼她、愛她、寵她,亦會懂她。”懸未缺哽咽的保證道。
“好,我相信你能給她想要的,還有,最重要的是,不要告訴她實話,就說我是戰死在沙場之上的.”
“好”
“好,走吧,現在的我無牽無挂,一身輕松,感覺還能再殺個千兒八百的不成問題。”
“好,我扶您。”下一瞬,一根銀針放倒了戰無不勝的赫連靖。
“對不起。”
“其實,回去了也能爲商麟而戰,最重要的是能與雙兒相互陪伴,我不想她與我一樣,連祖父的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
行之青平,南陌塵已在幾裏外等候,蔚藍天空下,隻見他筆直的端坐戰馬之上,目光停在對面有些看不清面容的索懷修身上。
金蒼四萬兵力對戰商麟兩萬人。
辰時三刻,戰鼓聲響,兩國幾十年的太平日子一去不複返。
“沖啊!”
“殺啊!”
嘶喊聲連綿不斷,此起彼伏,夾雜着陣陣慘叫聲,響徹在青平的上空。
雁淩關内留有兩千守衛,城内驿站對面的酒樓裏人聲鼎沸。
“我們要上戰場!”
“對,戰死沙場才是好男兒!”
“沒錯!”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對面的青芷與左卿良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
“大家聽我說!”左卿良适時開口,但衆人情緒高漲,那有閑心理睬他。
“安靜。”一道獨特的清脆女生響起,衆人一愣看向聲音的發源地,便見一臉泥污的青芷皺着眉頭,瞪着雙眸,隻差雙手叉腰的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你,你,還有你!”青芷快步走到剛才說話之人的身邊,指了指他們的腿,雙臂還有眼睛。
“你們三個連路都看不清,路都走不穩,憑什麽上戰場殺敵。”
“我”
“還有你們。”青芷推後幾步,環顧一周,“留在酒樓裏的都是重症患者,我知道你們很想去戰場殺敵,可是你看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腿,再摸摸自己的眼睛,試問你們如何從雁淩關走到青平?”
左卿良看她一眼,逆着光隻看到一抹瘦小的身影沐浴在暖光中,說出的話卻直擊要害。
兀自一笑,心中準備好安慰的話已然雲散。
“快坐下吧,站着不累啊!”有一手腳不靈活之人指了指一旁兩腿顫抖的人說道。
那人瞪他一眼,似是嫌他話多,冷哼一聲,終是體力不支而跌倒在地。
左卿良與青芷快步走過去,一人扶起他,一人掀開他腿上的衣物,白色的紗布已全被鮮血浸染。
“如果你還想保住這條腿,如果你還想上戰場”青芷擡眸看向冷汗連連的将士,“那接下來的時間就要聽我與左大夫的話,知道嗎?”
“.嗯”那人輕聲應道。
“大點聲!”青芷又看他一眼說道。
那人怔愣片刻,看了看另一旁扶着自己左大夫,又看了看正處理傷口的女子,眨了眨眼睛,心下不由想着,“他二人莫不是換了脾氣?往日裏不都是左大夫唱黑臉的嗎?”
“聽聽到了!”這次的聲音倒是大了許多。
左卿良挑眉,看向正專心給病患掙紮傷口之人,從剛才見面開始就覺她與往日不同,還不細想,現下又發這麽大的火,難道昨日與索将軍吵架了?
“好了,以後按時吃藥,注意不要沾到水,三個月内必然痊愈。”包紮好便聽到她囑咐了一番,便提着藥箱行至一旁,席地而坐,不知在想什麽。
“哦,好,謝謝。”
左卿良也随之起身,緩步走到她的一旁坐下,觀察了她一會兒,她似是沒有發覺。
“你在發呆?”他試探性的問道。
便見她看自己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在想索将軍嗎?”
她輕歎一聲,“沒有,我隻是擔心。”
左卿良不知該如何安慰,但還是開了口。
“青芷,你想想,之前淩宏帶了幾萬人來屠城,不是有來無回嗎?這次我們有援軍,另外有索将軍與赫連老将軍在,定會一舉将金蒼之人趕出青平的。”
青芷看他一眼,起身說道:“淩宏.敗在自負與清高,但南陌塵不同,他曾位居太傅,定是善于算計,另,他南家一脈本就以武職聞名于世,再弱也應是比那淩宏強上些許吧。”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你也要相信我們的索将軍,我們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但你必須完全相信他。
青芷悄臉一紅,蹙眉說道:“我我當然相信他。”
左卿良見她臉紅也是一愣,剛才好像并未說什麽,她爲何紅了臉。
“啊!”突然一陣凄厲的叫聲響徹在對面的驿站之中。
“青芷,你留下。”左卿良拉住想要一起去驿站的青芷,“快帶着這些人去密道。”
“你”
左卿良輕笑一聲,“别擔心,我和其他人都會沒事的。”
“好,你小心一些。”
“好”
見她帶着重傷之人離開,左卿良才貓着腰去了對面。
而此時整個雁淩關一片狼藉,火光沖天,将這白晝照得更顯詭異。
将所有病患都安頓好,青芷便隻身一人折了回來,想要跟着她的幾人也讓她留在密道之中了。
“青芷,你怎麽還在這裏,快跟我走。”此時正面碰上了離不棄。
“離不棄,你怎麽從牢裏出來了?”
“我再不出來,怕是要死在裏面了。”她快步走過來,将青芷拉到了稍微隐蔽的地方。
青芷心下一驚,這不會是南陌塵的調虎離山之計吧?
“離不棄,城中不是有兩千兵力嗎?怎麽不見他們?難道.”
“沒有,隻是剛才虛長淵帶領幾千人攻了過來,赫連靖與赫連雙祖孫二人帶着兩千人在城門外迎敵。”
“那牢房是怎麽回事?”
“生死門的人來了!”
生死門的人來了!
青芷如墜冰窖,“生死門的人都來了嗎?”
見她臉色如紙一般蒼白,離不棄不忍心告訴她真相,但.
“是,都來了,包括寒雀,還有碧琉璃。”
“琉璃師姐?”
“他們怕寒雀不受控制,所以.”
青芷猛的抓住她的手臂,後者一驚,便聽她問道。
“離不棄,你可知我琉璃師姐在何處?”
“你找她做什麽?”
“将她救出來,這樣寒雀就能爲我們所用了。”
離不棄輕歎一聲,“沒用的。碧琉璃在風楚弈的手上,無人知曉風楚弈的武功有多高,但凡與他交過手的人都死了。”
青芷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松開了手,喃喃道:“他就是生死門死而複生的幕後之人,也是讓赤煉堂所有明明已經死去卻又奇迹般生還的人。”
“對”
“離不棄,可是.”青芷轉過頭與她對視,一字一句的說道:“可是隻要他是人,便定會有所弱點,武功也定有破綻,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青芷,不是我們無所作爲,但你也知道,武功到了一定境界,就算有破綻,也是那一瞬間的事,你我二人皆不能在眨眼間就想出制敵之法,所以,此刻最重要的是保命。”
“好,我不爲難你,你隻要告訴我,我師姐在哪裏就可以了。”青芷也不勉強她,“你還走那條小道就可以離開雁淩關,去尋你的丈夫。”
離不棄閉着眼睛苦澀一笑,背過身去,看向天邊那一抹紅的耀眼的光芒,心中竟生不出半點漣漪,唯有一灘死水。
“其實我心裏早就清楚了,隻是我不願相信這是真的。”拿出殘夢,淚無聲滑落至匕首上,她緩緩擦去。
“殘夢是我送他的定情之物,當我在你手中見到它時,我就知曉他已經永遠的離開我了。”
“離不棄”青芷走過去,卻聽到她的低泣聲,随停下腳步,出口安慰道:“他的心意你應該明白,他是想讓你帶着你們的愛活下去。”
離不棄轉過身來,揚起手中的殘夢說道:“會的,我會帶着它一直活下去”
“好,那你快離開吧,再晚怕是出不去了。”
離不棄輕笑一聲,“誰說我要走了?”
“你的意思是留下與我一起作戰?你.你可是金蒼的人.”青芷一愣,随退後數步,看了看她,不确定此刻她到底是敵是友。
“你,你不會是想爲金蒼賣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