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聲讓衆人一驚,便見華年的劍被一枚暗器打偏,與此同時,身受重傷的懸未缺被人從地上提起!
一切就在眨眼之間完成,華年眼眸一縮,有此等功夫的在商麟屈指可數,而此地又離輕雲閣極近,那她是
懸未缺驚魂未定,在聽到杏林院那麽多的恩恩怨怨,聽到自己的父親是如何死的,心中竟生出随他們而去的想法,此刻被人救起,看到穆如風漸行漸遠的身影及臉上是得逞的笑容逐漸消失的模樣。
“你是何人?”突變生,穆如風疾步上前看那人一眼,華年與小五緊跟其後。
“公子無事吧?”黑衣蒙面之人是個女子,她側身看了一眼懸未缺,後者搖頭。
“多謝。”
“不必客氣,将軍派我護你安全,我定會盡我所能。”
穆如風心下一驚,索懷修派她來的!
華年更是身形一顫,别人不知那人的厲害,自己在他身邊幾年,可是知曉的一清二楚。
“能從我手中将人救走,這世上并無幾人,你到底是誰?”
那蒙面女子看她一眼,不屑的一笑道:“背主之人與他人說話竟也如此理直氣壯,我還真是開了眼界。”
“你!”華年氣急,正欲上前,卻被穆如風制止。
“此乃我杏林院的密林之地,我與師弟之間的事與你無關,若你知曉其中利害,我勸你早些離開,以免惹上殺身之禍。”
那婦人眉頭一皺說道:“毫無武功卻能将杏林院搶到手中,這嘴上功夫着實厲害,可是,我今日的目的便是與你搶人,正如你當年搶奪杏林院一般。”
“也似是有所不對,當年你搶杏林院是爲暗,此時我與你搶人,是爲光明正大。”
看他臉色泛冷,婦人接着說道:“今日,我便替你已故的雙親教你何爲‘光明正大’。”
穆如風死死的攥着手,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從未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過雙親,因爲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孤兒,現下對面這個女人竟直戳自己的痛處。
“華年、小五,去将他二人首級取來。”
小五一愣,看來太師父是真的怒了。
華年有些厭惡的撇他一眼冷聲道:“不用你說,我自會取他性命。”說着便持劍朝着那黑衣女子的面門而去。
穆如風緊皺着眉頭,冷着臉看了華年一眼,又見一側的小五仍站在原地,面色更冷,小五見狀,顫顫巍巍的低着頭朝依靠在樹邊的懸未缺走去。
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救人,華年自不會小看她,才過十招有餘,她就知曉,對方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
那女子劍法身形輕靈,劍法淩厲,凜洌的眼神中夾雜着恨意,恨意與這霸道的劍氣一起,唯有拼盡全力才能與她一戰,隻不過,此人劍法很是眼熟,華年思來想去,過去十幾年,從未有過這号人物,那她又是誰呢?
百餘招之後,華年蓦地瞪大眼睛,看了對方一眼,用劍擋下她緻命一擊,急速後退站穩,有些急切的問道:“你是霍家的人?”
雖然對戰之中她刻意隐藏霍家劍法,但時不時的在性命垂危之際,還是下意識的使出了霍家劍法,那玄妙的招式,不是霍家之人很難領會到精髓,江湖中也很少有人能夠破解。
懸未缺靠在樹旁,待恢複一些體力,便見小五顫抖着身體朝着自己走來,心隐隐作痛,小五是杏林弟子中爲數不多學醫的天才,天賦極高,而且還非常努力,從不炫耀,之前看他年幼,想着再過幾年,将他收到自己門下,可是卻不想有今天。
小五停下,站在離懸未缺兩丈外,顫抖的手從衣袖之中拿出早已藏好的匕首,看向依靠在樹旁的師叔。
“師叔,對不起,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你也知曉我從小就喜歡杏林院,喜歡學醫,長大了隻想如懸濟太師父一般,手提藥箱,懸壺濟世,保一方百姓免受病痛折磨。”
“自杏林院出事以來,我沒有一天睡得安穩,我也想過要離開,但是.”
想起之前自己做的傻事,他凄慘一笑說道:“但是,當我踏出杏林院的大門才發覺,離開杳林院我什麽也不是,隻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蟲而已。”
他擡眸,眼中的卑微讓人心疼,“所以師叔,我退縮了,妥協了。”
“呵呵.”他突然傻笑幾聲,“師叔,有時我在想,杏林院由誰來掌管又與我有什麽關系呢?我還不是一樣吃了飯就去書房看書,看了書再去幹活,周而複始,年年歲歲皆是如此。”
懸未缺死死的握着手,有多少人是與小五一樣的想法,呵,祖父,您聽到了嗎?您後悔了嗎?
“無論杏林院懸濟太師父還是現在的如風太師父,我都能好好的,活着。”
“師叔,殺你并非我所願,但今日你我二人必有一人活着,一人死去。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師叔.”
懸未缺閉上眼睛,凄涼一笑,睜開眼看向那已流下眼淚的男兒,“小五,活着就要像個男人一樣,從小你便唯唯諾諾,現在長大了理應有男子漢的氣概。”
“自小被父母遺棄如何?是孤兒又如何?你青芷師叔不就做的很好嗎?”
“爲何你還不如一個女子堅強?”
小五死死的握着手中的匕首,青芷師叔?那個去雁淩關找索将軍的女子嗎?
他不屑的一笑說道:“師叔,她若是自愛,又何必去邊關找索将軍?她是想去尋一個錦繡前程吧。”
“放肆!”懸未缺咬着牙扶着樹緩緩站起。
這一聲倒是将小五吓的後退了幾步,“我,我也是聽說,聽說她是爲了自己去了雁淩關找索将軍。”
“閉嘴!”視線越過他,懸未缺看向遠處的穆如風,呵,這就是你所謂的嶄新的杏林院嗎?
小五看到他手指離開樹的地方有血迹,心下一慌,“師叔,你.”
“怎麽,看我可憐,舍不得動手了?”再看穆如風,臉色更冷,嗤笑道:“你家太師父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小五,你确定我們就這樣一直僵持下去?”
“我”小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始終未曾挪動半分。
“等我再恢複一會兒,你覺得我還會給你赢的機會?”
話落,小五猛的擡頭,看來剛才那句話差點将小五活着的希望斬斷,下一瞬便見他緊握着手中的匕首,銀牙一咬,腳下一蹬,朝他襲來,夾雜着寒風,徒留空中一聲歎息,“師叔,對不起。”
華年說完,以爲會看到對面女子皺眉或是驚慌,可是她眉宇之間卻無任何反應,隻平靜的看着自己,她心下悱恻道:“難道她不是霍家的人?”
蒙面婦人擡頭看她一眼說道:“原來你害怕霍家劍法,霍家滅門一事,你是否也有參與?”
華年皺眉,她最不喜别人提起當年之事,便聽她冷哼一聲說道:“若是與我有關,那也定與索家有關,你既然是從輕雲閣過來的,又怎會不知?”
“呵呵,幾年未見,你倒是長腦子了。”
華年氣血翻湧,對面這個蒙面女人竟如此了解自己,爲何自己對她毫無印象。
“找死!”她将所有内力彙聚掌心,劍在手中,凜凜作響,似是她的憤怒無處發洩。
對面的蒙面婦人眼眸一縮,悄悄的握緊了未持劍的左手,朝一旁的懸未缺看去,還好,他還算聰明。
小五的武功不算太高,但勝在靈活,右手握着匕首,朝着懸未缺的心口刺去。
“是想給我一個痛快嗎?”無聲無息間,小五眼前一晃,隻覺有個人影閃過,他心下一驚,面前哪還有師叔的影子,正暗道不好,身後脖頸處一陣發麻,他就地一滾,右手一揮,隻聽一道嗤笑聲響起,自己才算躲過了師叔的攻擊。
懸未缺捂着肚腹處的傷口,看向他說道:“如何,是不是覺得活着也未必是件好事?”
小五冷汗連連,抿唇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活着,就要時刻準備着死亡。”
小五猛的瞪大雙眼,活着,時刻準備死亡!
在小五發呆的間隙,懸未缺朝不遠處看去,便見恩人有些不敵華年,“呵,索懷修,當年,你倒是将她調教的不錯。”
“啊!’小五赤紅着眼發瘋般的跑了過來,似是要與對面之人拼個你死我活方休。
懸未缺知曉是穆如風給了他最後的選擇,不然以小五的個性,怎會如此瘋狂,他本是與師妹一樣,是個安靜的性子。
與蒙面之人對視一眼,就是此刻,懸未缺凝了所有氣力,奮力一蹬,借助小五的肩膀一躍,便與蒙面婦人消失在密林之地的上空。
華年一劍斬空,小五閉着眼睛朝前揮去,隻覺肩上一陣鑽心的疼,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穆如風眼睜睜的看着那二人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深吸一口氣看向華年,後者将劍重重的收回鞘,嘴裏還罵了兩句。
“太太師父,小五已經盡力了,太師父.”小五爬到他面前,輕拉着他的衣衫,就怕他丢下自己。
穆如風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問道:“小五,你與他都說了什麽?爲何遲遲不動手?”
“太師父,我,未與師叔說什麽,隻是告訴他,讓他死了不要晚上不要來找我。 ”
穆如風看他一眼說道:“那他可有死?”
小五猛的擡頭,愣愣的說道:“太師父,.他.他,沒有。”
穆如風移開視線看了華年一眼,背起手離開,“此地風水甚好,長眠于此也不算虧待你。”
“太太師父!”寒風至,人影現,劍光閃,脖頸一涼,一片血紅迷了眼,混着眼淚滴落在這蕭瑟的密林之地。
華年厭惡的看了一眼劍上的血,蹲下,用小五的衣衫擦幹,起身,卷起了地上無辜的枯葉與塵土,離去。
小五瞪着眼睛望着灰色的高空,喃喃道:“師叔,我解脫了。”
“你說的對,我不用爲了活着,時刻都要準備着,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