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涼亭之中,烜丘捂着腫脹不堪的臉白了某人一眼道:“早知道你這麽輕易放他們二人離開,我就不該跟你來。”
風幕涯走過去摟住他上下打量一番,打趣道:“啧啧啧,很疼吧?”
白眼都懶得給他,“你說呢?”
“打不過你怎麽不跑呀?”
“你!”烜丘恨不得撕了他,負氣的一屁股坐了下來說道:“我倒是想跑,可當時跑的掉嗎?”
風幕涯摸了摸鼻子說道:“受苦了,受苦了!回去我讓人給你炖些補湯”
烜丘輕歎一聲問道:“三日前你我便來此等候,等到了,你爲何又放任他們離開?不是說好了要抓他們回去?”
風幕涯也輕歎一聲說道:“那碧琉璃與青芷實在是太像了,再說她也是無辜之人,我竟不忍見她傷心.”
烜丘斜他一眼說道:“啧啧啧,我差點就信了,她們是很像,但你也絕不是什麽良善之人,我不信你會心軟放他們離開!”
風幕涯皺眉瞪他一眼說道:“我怎麽就不是良善之人了?”
“呵,别以爲我沒看見你與寒雀悄悄地低估了幾句”
風幕涯憋着笑說道:“好了,反正你我二人又不是他的對手,不放他走,難道要我風府的人來替你我二人收屍不成?”
“風幕涯,你既已與索将軍聯手,我想.”
“打住!我知道你的衷心了,今日之事我會去信讓他知曉的。”
“那就好。”烜丘語氣放緩不少。
“烜丘,我們三人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爲何你對索懷修這麽好,對我竟有諸多防備?”
烜丘一愣,轉頭看他,極爲認真的說道:“你還好意思提從前之事?”
風幕涯一懵,想了片刻也不知他爲何有此一說,真城的問道:“爲何不能提?不就是你二人窮了點”
烜丘不屑的說道:“窮?窮人自有窮人的活法”
“風幕涯,可你呢?從小你就仗着自己年紀大,老是欺負我二人的場景你還記得嗎?”
風幕涯一噎,臉不紅心不跳的解釋道:“純屬.純屬年少無知,你怎麽還記得?”
烜丘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算了,反正都已過去,我們回去吧,你寫了信我好回青平一趟。”
風幕涯白眼一翻,剛才還說讓他歇上一歇,現下又要離開,看來是傷的不重
“是想哪個女子了吧?”
烜丘抿唇不語,心中挂念的那個女子竟入了地煞,哎,青芷姑娘該如何面對索将軍?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呢?
“走吧。”
風幕涯一愣,很少見他如此落寞,心下不由一歎,哎,自古癡情總被無情負啊!想那蘇陽能去婁玉關刺殺索北戰,那她定是個無情之人,看來烜丘此生會爲情所困。
想到此處,不免又替前面之人感到委屈,從小窮苦也就罷了,這長大了,又受情苦,老天對烜丘着實有些不公啊。
十裏涼亭,風卷過,留下些許塵土,人影終究遠去,未曾帶走任何人的寂寥。
已走出數十裏,寒雀這才放緩了腳步。
“師兄,你可有受傷?”碧琉璃憋在心裏的擔憂終究問出了口。
“别擔心,我沒有受傷。”寒雀拉着她的手答道。
“.”碧琉璃欲言又止,寒雀一愣,駐足轉身。
“怎麽了?不舒服?”說着手便想給她号脈。
她搖頭,将手拿開,卻已淚眼朦胧,讓他一陣慌亂。
“琉璃,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她隻搖頭,不忍問出心中的疑惑。
寒雀心下一驚,莫不是,莫不是方才那二人對她說了什麽吧?這個風幕涯!
“他們二人說了什麽?”
“師兄.”碧琉璃欲言又止,思索良久,還是不敢問出口,她怕一切都是真的。
“琉璃,無論他們二人說了什麽,你都不要相信知道嗎?”
隻見她的淚滴滴掉落在地,終是擡眸問出疑惑:“師兄,你.與生死門有關系嗎?”
輕聲細語如同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響,烜丘與風幕涯竟将此事說于了她聽。
隻見他死握着身側的手說道:“師妹,有關生死門之事,回頭我再與你細說可好?”
“現在我們必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先安頓下來。”
“風幕涯雖然放過了我們,但這并不真正的代表風家放過了我們”
“師兄怕風江易出手嗎?”
寒雀點頭說道:“風江易心狠手辣,若是被他的人找到我們,想再活命并不會像方才那般容易了。”
“琉璃,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平安.”
碧琉璃搖頭,淚被甩了出來,她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說道:“師兄,你也要平安無事.如若不然,我一人獨活又有何用?”
“琉璃.”
她拭去眼淚看向他說道:“師兄,什麽都不要說了,隻要你活着,無論去哪裏,我都會陪着你.”
寒雀點頭,暗暗發誓,定要護她周全,“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碧琉璃掩去眸中向往,低聲道:“早前聽聞師妹住在平吉村,不如.我們去那裏?”
寒雀心中一歎,心知她最想去的是杏林院或是陳家莊,但此刻卻不能回。
“我們先去杏林院一趟如何?”
聽聞此話,碧琉璃猛地擡頭看他,剛拭去的眼淚又冒了出來。
“師兄.”
寒雀将她摟至懷中輕聲道:“我們也該去祭拜父親了.”
隻這一句,便讓她從開始的嗚咽到現在的嚎啕大哭,不僅是因爲他的一句父親,更多的是這許多年的離别全是自己任性的結果,更爲痛苦的便是自己竟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
當初在密林之地時,想要去看望父親,可後來出了意外,她二人不得不帶着青芷匆匆的離開,而那次離開卻成了與父親的永别.
當風幕涯與烜丘回到風府,隻見一隻如粉色蝴蝶的甘棠匆忙迎了上來。
“風幕涯,你沒受傷吧?”上下打量着他,看他無恙,她才松了一口氣。
“棠棠,我們沒事。”
烜丘白眼一翻,難道她沒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嗎?難道自己的臉還不足以證明戰況激烈嗎?哎!愛情蜜罐裏愚昧眼盲的人呢!
“你們膩歪吧,我去準備一下。”
“好,多謝。”風幕涯真誠的說道,一旁的甘棠雖不明白怎麽回事,但看他一身的傷,怕是爲了風家沒少出力吧。
“客氣了!”烜丘揚手以示接受他的謝意。
“他沒事吧?看着傷的很重”
“都是外傷,棠棠不要擔心。”
“那你們遇到了誰?”
“嗯,一些.壞人”他不想讓簡單的她爲這些瑣事煩憂,隻好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待烜丘走遠,風幕涯這才看向她問道:“我們離開這些日子,家裏可有異常?”
甘棠搖頭說道:“沒有,你父親很安靜,你不要擔心他會逃跑,我派人從門縫裏看着他呢,他不是在看書就是在作畫”
“你呀!”風幕涯點了點她的頭,“将來他也會是你的父親.”
甘棠一囧,有些羞赧的低頭說道:“那他是不是發現了?我要不要去道歉?”
風幕涯拉着她的手說道:“不用,父親如此安靜,定是爲風家的以後所擾,一會兒我去看看他.”
說着便見他輕歎一聲,“話說回來,若是父親想走,榮城誰又攔得了他呢?”
甘棠驚訝于他的話,沒想到他父親如此厲害,在榮城隻手遮天了嗎?
“那那你還讓我看着他?”
“父親也許隻是在等着我給他一個解釋或是.一個答案。”
“那個,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何事?”他輕笑一聲,捏了捏她的小臉問道。
“你母親暈倒了”
風幕涯心下一驚,問道:“現在可有醒來?”
甘棠點頭道:“剛醒來,我我沒敢去看她,我怕我去了她.又暈倒.”
“傻瓜,母親是被我氣的,與你何幹呢?你先去休息,我先去看看母親,然後再去和父親說說話,可能會很晚才能休息,你不用等我了知道嗎?”
“嗯,好。”
在母親那裏呆了近一個時辰,風幕涯對于今天之事隻字未提,一來母親傷心,二來怕她擔心,囑咐了一番,便起身離開。
其實他從未想過會這麽快與自己的父親攤牌,在他的計劃當中,此等場面要晚上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之上,可現在因青芷一人引發了這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倒是自己從未想到過的,也許沒有她,這一切遲早都會發生,但索懷修的幫助可能會争取不到.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若沒有青芷,我與棠棠也不會在陳家莊外相遇。”
而此刻的他卻與自己的父親隔着一道門,駐足良久,才緊握着拳頭推開了房門,正如棠棠所說,父親正在看書,安靜非常。
“父親.”他走過去問安。
風江易的眼神從書上移開一瞬,看他一眼便将書合上。
“忙完了?終是想起還有一個父親被你關在房間了?”
“父親說的哪裏話?”他坐在對面說道。
“你母親可還好?”風江易臉色不太好。
“我剛才去看過母親了,她已無事,也吃了些東西,此刻正在床上休息呢。”
風江易輕歎一聲,起身問道:“寒雀他們,你放走了?”
“看來什麽都瞞不過父親.”
風江易搖頭道:“不,寒雀的個性我是知道的,有碧琉璃在,就足以讓你心軟不是嗎?像那寒雀,他甯願玉碎,但爲了碧琉璃,他倒能屈能伸了。”
“父親,難道這不是好事嗎?”風幕涯接過話。
“好事?呵,你未免太過天真,那碧琉璃興不起大風浪,但那寒雀不同”
“父親,隻要碧琉璃與他一起,我相信加以時日,那寒雀能定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呵,他若想要回頭,在杏林院時,又爲何給那已死的幕成雪服用化屍丹?你不覺得是多此一舉嗎?”
“父親,那時的他是想要将事态擴大,好讓六部與索家,與索懷修爲敵,可是現在不同了,剛才你也說了,他甯願玉碎,但爲了碧琉璃,也想要瓦全不是嗎?”
“既然一個人有了軟肋,那在做事之前,定是會爲所愛之人考慮,除非碧琉璃死去”
風江易有些意外的看向自己的兒子,心裏有些生氣也有些自豪,兒子終是長大了!
“父親,以後你與母親就放心的将風家交給我,其他事我自會解”
“幕涯,風家不是都已交到你手上了嗎?”
“父親,你明知我的意思,我想讓風家堂堂正正的,而并非做着不人知的勾當”
“放肆!我們風家何時做過不爲人知的勾當?”
風幕涯深吸一口氣,看向已有些許白發的父親問道:“當年榮城大水之事父親可有參與?”
“榮城大水乃是天災,怎會與我風家有關?若不是我們風家,這榮城怕是不保”
“父親,你還想瞞我到何時?還是你覺得榮城大水一事爛在肚子裏就不會有人知道嗎?”
“但凡長點腦子的都會知曉是怎麽回事,我們風家有靠山,可是父親你可曾想過,這個靠山萬一是皇上想要推倒的呢?”
“混賬!”風江易揚起手,終究還是沒有落在他的臉上,對面的風幕涯看了一眼,苦笑一聲。
“父親,我們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靠山終有一天會倒,但若是我們行得正,又何必懼怕影子歪不歪呢?”
“幕涯,難道你不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嗎?”
“父親,話雖如此,但若我們一起将那靠山所做壞事一一揭發”
“啪”的一聲重響,風江易的手終是落在了自己兒子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