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氣定神閑,青芷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被這麽多人圍住,他還笑的出來,要麽自負,要麽.留有後手?
搖曳詭異的火光之下,就見寒雀與碧琉璃牽着手冷着臉走來,他狹長的眼眸微微眯着,周身的怒火讓青芷的身體輕顫着,師兄很生氣,師姐一副少女面容,秀麗之極,眉目之間自帶一股書卷的清氣,眼眸似水,此時卻多了一份擔心。
火光映照之下,他二人當真般配,男子器宇軒昂,沉穩大氣,女子小巧玲珑,清新脫俗。
青芷看着他二人緩緩走過來,目光若有似無的看向自己,她緊緊地握着身側之手,爲什麽好好的神醫眷侶不要,非要與别人一起沉淪在苦海之中?又爲何辜負師父的一片苦心?明明師父最喜歡的兩個徒弟,到頭來卻傷他最深。
“素問”之名師姐或是師兄都當之無愧,爲何一步錯,還要步步錯?難道亡羊補牢猶未晚矣的道理他們二人不明白嗎?
朦胧中隻見他二人停下,師姐緊抿着唇看向不遠處雙眸含淚的小師妹,她是害怕了嗎?此刻她的臉上塗滿了泥巴,隻有一雙眼眸在星空之下熠熠生輝,這就是追了一天卻未曾追到她的原因嗎?
此刻碧琉璃竟有些心疼,也有些後悔之前在密林之地沒有放她走,後悔帶她來榮城,若是真的把她視作自己的女兒,爲何還要讓她受這些苦呢?
“師妹來了兩天就忘記我忘君閣的方向了嗎?”
“還是說,師妹嫌我與琉璃招待不周?”
“亦或是,你以爲金蒼的二皇子會帶你平安前往雁淩關?”
寒雀冷眼看着她問道,這才将目光轉向那個同樣儒雅的男子,哼,好一個謙謙公子!
“你就是金蒼國的二皇子虛長淵?”
“正是。”虛長淵拱手行禮,給足了寒雀面子,“想必你就是民間人人羨慕不已的神醫寒雀吧。”
“不知二皇子來我們商麟做什麽?”寒雀眯着眼睛問道。
“母妃近日來老是頭痛難忍,看遍了金蒼衆多名醫都無濟于事.”
“聽聞商麟有一杏林院,有一名爲素問小師父醫術精湛,長淵也是慕名而來,想請這位素問小師父去我金蒼一趟.”緩緩流淌的溫潤之語,聽得周圍手舉火把之人連連點頭,心中無不感歎,這金蒼的二皇子還真是個大孝子。
青芷皺眉,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号?而且還非要在師兄師姐面前說起呢?
“素問?”寒雀許久未聽過這兩個字了,一旁的碧琉璃握了握他的手。
“二皇子若是想要找我的小師妹,爲何不去忘君閣,反而深夜在大街上帶我小師妹離開呢?”碧琉璃慢條斯理,句句敲打在他的心上。
虛長淵不失禮貌的輕笑一聲道:“寒夫人說的是,此次是長淵的不是,本是想去忘君閣打擾,但沒想到剛才卻在歇息的破廟之中遇到了素問小師父,長淵思母心切,怕耽誤診治的最佳時機,故而走的有些匆忙,還望二位見諒。”
青芷在心中罵起了這個說謊都這麽溜的男子,哼!再看四周,圍的水洩不通,此時想走比登天還難。
花百俏從一開始的擔心害怕,到現在,她看着周圍舉着火把的衆人,心中發笑,就算今日死在這裏也無憾了,隻恨自己沒能把對面那個叫寒雀的男人殺了。
“二皇子的一片孝心感天動地,現在更深露重,不如去忘君閣喝一杯如何?”寒雀冷冷的聲音傳來。
虛長淵凝眉,說道:“多謝寒兄盛情,恐長淵不能從命,此去金蒼萬裏迢迢,怕是耽擱愈久,母親就會多一分疼痛,還望寒兄見諒。”
“小師妹,你說呢?”寒雀冷眼看了過來。
青芷一愣,師兄可真是會把問題轉移。
虛長淵挑眉,緩緩看向那清秀之人,低語道:“還請素問小師父說出心中所想。”
“若是同意與我一同前往金蒼,不出半月我定會讓你恢複自由之身。”
青芷斜着眼眸看他,剛才的話很有誘惑力,她該如何選擇呢?
留下,繼續與師兄師姐周旋,還要時刻提防元真與風幕涯的父親,她總覺得風江易有問題。
離開,她就要踏上一段危險之旅,旅途之中也許會喪命,也許會像虛長淵所承諾的那樣,得到自由,也許得到自由之時就是進入另一個牢籠之時,南陌塵,就是一個恐怖的存在。
“小師妹,師父還未過百日,你就要去金蒼嗎?”碧琉璃輕柔的話語給了青芷最沉重的一擊。
剛才未滴落的眼淚此刻似是斷線的珠子,一顆連着一顆,晶瑩純粹,落地成花,似是有一隻手緊握着自己的心,使她喘不過氣來,師姐,你爲何如此呢?你明知道我心中所選不是嗎?
她緊閉上雙眼,也罷,既然在榮城生不如死,不如去往金蒼,雖危險卻也蘊藏着無限生機。
虛長淵眉頭緊皺,他竟将此事忘了,再看那清秀麗人,雖面容被泥巴所掩,卻不經意間透出的那股出塵氣質,比那碧琉璃還要美上幾分,看來此次是帶不走她了,他兀自自嘲一笑,原來做了這麽多準備,最後還是輸了,輸給了那個更了解青芷的女子。
“琉璃師姐.”隻見她睜開耀眼的雙眸,清脆疏離之音從她紅唇發出,讓不遠處的碧琉璃心生後悔之意,剛才不該在她傷口上撒鹽的。
“師父雖未過百日,但無論我在哪兒,都會帶着師父”
“帶着他的期盼,帶着他未完成的夙願活下去。”
“若是師兄師姐心中真有師父,又爲何會将我從密林之地帶到榮城?讓我連師父的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她哽咽着,直直的看向寒雀與碧琉璃二人。
在衆人眼裏,這個看似弱小的女子,此刻醜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的淚順着臉頰滑落下來,在臉上流下一道又一道的灰色痕迹,本來幹在臉上的泥因爲淚水的加入而變得異常活躍,有的滴在她的衣角之上,有的滴在她的手上,而有的則歡喜着與大地,與那淚水一起沉默在這片土地上,看的衆人皆想上去給她擦去那礙眼的泥。
花百俏手足無措的看着就在眼前這個女子,今日一天勞累奔波,也沒怎麽吃飯,都無見她掉過一滴眼淚,此刻卻.
“青芷姑娘?”花百俏不知該如何勸她,之前自家小姐哭泣之時都是跟着她出去買買東西,一會兒就能哄好,可這個青芷姑娘無欲無求,現下隻求自由,爲何卻這般艱難呢?
碧琉璃捂着心口,身體開始發顫,一旁寒雀緊皺眉頭,有些後悔讓她跟來。
“琉璃,回去休息可好?”
她搖頭道:“師兄,我沒事,放她走吧。”
“你說什麽?”寒雀松開她,冰冷的雙眸看着她問。
碧琉璃美眸垂淚,哽咽道:“師兄,我們不該帶她來的,她還是個孩子,不該承受這些莫須有的痛苦。”
“既然是杏林弟子,就早已注定了她的結局。”寒雀厲聲道,“把夫人送回忘君閣。”
“是”兩個丫鬟從身後走了過來,低頭道:“夫人,我們先回去吧。”
碧琉璃搖頭,祈求道:“不,師兄,這次算我求你,你放過青芷好嗎?”
寒雀的手握的“咯吱咯吱”響,婦人之仁!
“哈哈哈!沒想到幾年未見,寒兄與琉璃還是這般恩愛,真是羨煞陌塵呀!”粗犷之中夾雜着威嚴之聲自他們身後響起。
青芷閉上眼睛無奈的一笑,該來的都來了。
寒雀眼眸一眯,南陌塵也來了?
“長淵拜見太傅。”虛長淵臉上不見絲毫尴尬,拱手行禮。
“嗯,長淵何時來的榮城?”在火光中,隻見那抹出塵的身影緩緩走來,甘願走到包圍圈的中心,走到離她最近的地方。
他的眼睛一直未曾從她身上移開,虛長淵心中暗歎一聲,太傅一生清高,也隻有在青芷姑娘面前如此卑微。
看來他确實不知虛長淵的到來,青芷胡亂的擦着臉,此時隻有更醜,沒有最醜。
花百俏則拉着青芷悄悄地後退了幾步,爲什麽她總覺得這個人和寒雀一樣可怕,都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怪物。
“長淵也是剛到,沒想到在破廟之中就尋得了素問小師父,看來母妃的病有救了。”虛長淵一句話便把自己來的目的說了個清清楚楚,既避開了自己的野心,也給了太傅一個大大的驚喜。
南陌塵挑眉,說道:“你母妃多年的頑疾還未根治?”
虛長淵抿着唇搖頭,“未曾,所以才來榮城尋素問小師父,既然有幸在榮城遇到太傅,不如你我二人帶着青芷姑娘一起回金蒼如何?”
帶着她一起回去?南陌塵又将目光移向那個滿臉是泥的小女人身上,問道:“青芷可願?”
青芷緊握着雙手看向他,一雙平靜的要把人吸進去的黑色眼眸之中是她醜陋的泥臉,那一道淺色的疤痕在搖曳的火光之中若隐若現。
南陌塵來榮城到底是爲了什麽?他已高居太傅之位,是來尋求商麟的支援還是秘密地與某些人聯系呢?
“青芷姑娘.”此時,伍千言與九思也趕到了,花百俏咬着紅唇看向伍千言,隻見後者對她點了點頭,心中一塊石頭這才緩緩落下,有他在,她異常安心。
青芷看了他們一眼,并未說話,很明顯他二人不是對面這些人的對手,要盡快讓他們離開才行。
“哎呀,青芷姑娘原來是在這兒啊!從我府上離開,聽說失蹤了,真是讓我好找啊!”
不合适宜的一聲調侃之聲響徹在黑夜裏,撞進了她有些麻木的心裏。
隻見她輕笑一聲,滿是泥巴的臉在火光中竟有些詭異。
“我等的救星,終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