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溪默默的掏出他的旱煙口袋,自己卷煙卷兒,他看起來特别平靜,但是拿火柴點煙的時候,手是抖的。
吳娟瞪大了眼睛,張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起來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術似的,特别滑稽。
一家三口皆是沉默不語,屋裏靜得出奇。
突然,吳娟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起身就往外走。
張建設錯愕不已,正納悶的時候,就聽到大門那邊傳來聲響,緊接着又聽到吳娟小跑着往回走的聲音。
“媽,你幹啥去了?”張建設看着火急火燎的吳娟,心中十分好奇。
“關大門,這萬一要是突然回來一個,這事兒不就露餡了?”吳娟順手又拿起掃帚疙瘩抽了張建設兩下。
“啊,媽,你幹啥玩意啊!”張建設連滾帶爬的跑回炕稍,“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啊,你這是要打死我啊!”
吳娟把眼睛一瞪,“敗家小兔崽子,一天不幹人事,你就管不住你那家夥什是不是?”
張建設委屈巴拉的道:“媽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麽埋汰?我也是奔五十歲的人了,你說打就打啊?”
“打你都是輕的,你看看你,四十多歲,被窩裏幾個了?”吳娟一邊說一邊拿掃帚疙瘩比劃了兩下,最後氣得反掃帚疙瘩扔到了一邊去,看樣子是不會再動手了。
“那也不能怪我啊!”張建設小聲嘀咕,“你兒子是個情種,人家就是喜歡,有好的誰還要歹的?再說了,我也沒有想過離婚啊!”
“你……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行了!”張大溪的旱煙終于抽完了,戶主一聲令下,吳娟和張建設這娘倆頓時就老實了。
“老大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張大溪還是了解兒子的,那個葛彩雲雖然出身不咋地,但是有錢啊,還有一個有能耐的表哥,别說老大了,他都動心了。
吳娟坐到張大溪身邊,一言不發,她臉上的神情似乎不斷變幻,最終卻是什麽沒說。
張建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的爹娘,清了清嗓子,“爸,媽,我是這麽想的,我覺得小葛不錯,她身世可憐,從小沒有感受過什麽家庭溫暖,要是跟我過日子,肯定心疼我。再者,小葛現在住的這個房子又寬敞又好,裏面還有電視,縫紉機,衣櫃也是新打的沒用多久,人家能把這個房子給你們老兩口住,多大方啊!你們不是一直說家裏地方小嗎,要是你們搬過去住,建國兩口子也能住得寬敞些!”
“你這是想離婚啊?那沈文英能幹?”
張建設不屑的撇撇嘴,“她不幹也行,要是她能像小葛似的,給您二老弄個房子,有個能幫我掙錢的表哥,那我就還跟她過。人家小葛的表哥,可是在鵬城做大買賣的人,還去過香江呢!”
吳娟是動心了,但是她又怕這個事兒不穩妥,“老大,這個玩笑可開不得啊,我聽你這意思,是不想要班了?這可是鐵飯碗啊!”
這年頭人們的思想還是比較守舊的,鐵飯碗的分量不輕,人們擠破腦袋都想往單位裏進,要是哪個生出像張建設這樣的想法來,非被人罵是敗家子,腦袋有包不可。就是到了九十年代,下海經商仍不被人們看好,但是那個時候許多人都下崗了,不做點小買賣維持生計,生活就沒有着落了。
“鐵飯碗吃不飽也沒有用啊!”張建設道:“我聽說啊,人家鵬城羊城那邊,都取消供應了,有錢人開小汽車,住小洋樓。人家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這生活不比鐵飯碗有意思啊?你兒子倒是捧着鐵飯碗呢!别說住小洋樓開小汽車了,抽煙都不舍得買盒好的!”
張大溪沒說話,但是明顯意動了。
吳娟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啊?”
“可不是!要說我這個年紀啊,上有老下有小的,壓力多大,是不是?”張建設往吳娟跟前湊了湊,“媽,你說你我兒子我在海礦混一輩子,我也不就是個修電路的嘛?我還能當礦長咋的?我要是跟小葛去了鵬城,借着小葛表哥的門路,說不定幾年的光景就能住上小洋樓,開上小汽車。你想想到時候我發達了,把你和我爸,孩子們都接過去,咱們一大家子在大城市裏住多好!人家那邊四季如春,冬天人家穿個毛衣就過冬了!不用生爐子!”
“是啊?”吳娟驚奇得不行,“那麽好?”
張大溪再次掏出煙口袋,又給自己卷了一根旱煙,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嗯!你想想我老姑,是不是總跟咱們炫耀,炫耀他家雙喜能幹!喲,再能幹不也就是在奉天住筒子樓嗎?她也好意思說你一身酸菜味兒,就像她家不吃似的!”張建設道:“等以後咱們搬去鵬城過上了好日子,你把那照片多拍點給他們寄回來,讓他們瞧瞧啥是真正的好日子!”
吳娟樂得合不攏嘴,露出一口大黃牙,“對,讓她跟我嘚瑟!”好像他們此時此刻已經搬去了鵬城似的。
張大溪沒他們那麽樂觀,他總覺得這裏面有事兒。
“老張,老張?”吳娟捅了捅張大溪,“你咋想的。”
張大溪想了片刻,才慢條斯理的說出來這麽一句話:“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爹,你啥意思啊?”張建設有點不高興,但是又不太敢反駁張大溪的話,畢竟還有一個萬一嘛!
“那個小葛家,離這兒遠不遠?”
張建設本能的搖了搖頭,“騎車的話,十多分鍾吧!”
吳娟也問:“老頭子,你咋意思?”
“騎上車,趁沈文英不在,瞧瞧去!”
“這不好吧?”
吳娟反應過來,連忙拍了拍大腿,“有啥不好的,真金不怕火煉啊!你爸這招好使!是真是假我們這些老的見的比你多,一看就能看明白。”
張建設愣了一下,“那,那走吧!我馱我媽,爹自己騎車子行嗎?”
“咋不行,我還沒到不中用的時候。”
就這樣,三個人換了一身衣服,趁着家裏沒有人,騎車往葛彩雲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