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外,芯兒癡癡的看着一箱子金元寶,好半會兒都沒有回過神來。
“來,賞你一個。”
蒼寒取出一錠金元寶,笑嘻嘻的塞進芯兒的衣服裏。
“不不不,奴家不要。”
蒼寒揉了揉芯兒那消瘦的臉蛋:“拿着,這半年來,苦了你了。”
“可是……”芯兒還是覺得自己不需要這麽多,畢竟老爺還躺在床上呢。
“聽話,芯兒最乖了。”
蒼寒說着,就看到不遠處的巷子口走出一個渾身濕透的白胡子老頭,看着神情舉止,似頗爲落寞,也不知道遇上了什麽事兒,透着股凄涼味。
他搖了搖頭,遞上了一枚金錠,此舉并非同父親那般施善,隻是今刻心情實在太好不過,便是聞着北風都是香的,嘗着冬雨都是甜的,豈能掃興?
白胡子老頭驚愕的看了眼蒼寒,接過後大呼公子善人,好人有好報之類的話。
蒼寒從來不信這些大道理,但聽着也不别扭。隻是他漸漸發現,這一身灰袍的老頭,似乎看着芯兒的容顔入了迷。
他眉頭微皺,剛要開口,就聽見老頭來到芯兒眼前,雙眼冒光,呼吸急促的說道:“小丫頭,老夫看你骨骼清奇,是萬中無一的修仙奇才,不如随我超脫紅塵,逍遙世外?”
“神經病!”
芯兒愣了一下後斥罵了句,拂袖離去。
她真替主子後悔,遇到了江湖騙子不說,還虧了一塊金疙瘩。
蒼寒同樣懊悔,看着明明一個落寞老人,怎麽一下子變得油嘴滑舌起來。。
按理說,正常情況下便是要騙也是騙他,怎會尋個丫鬟下手。
莫不是一個老色鬼?
想着想着便是一陣惡寒,把美美的好心情弄的一團糟。
“喂,老夫句句屬實,千真萬确,小丫頭你再想想啊。”
饒是蒼寒和芯兒離了去,後邊還傳來那白胡子老頭的聲音,當真刺耳極了。
“太氣人了!”芯兒悶悶不樂。
“一塊金錠而已,就當喂狗了。”蒼寒如今有的是錢,并不太過在意。
“狗都比他好,淨惡心人。”
“别氣了,今日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蒼寒習慣性的揉揉芯兒的小腦袋,心情不減的好。
“嗯呢,那個…奴家方才知曉了秦姑娘和呂舉人失蹤了,再聯想少爺這前前後後的舉動,猜測真相是不是他們被葉……”
蒼寒立即豎起食指落在嘴上,做了一個噓字。
随後緩緩開口道:“看透不說透,裝作什麽也不知道,懂麽?”
芯兒何等聰明,知曉此事事關重大,如今更與少爺息息相關,連忙低下腦袋,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
雖然還是好奇少爺是如何發現葉辰殺人的事兒,卻也不再多問。
不過細細一想,或許是與少爺昨晚眼睛的異樣有關?
她一邊想着,一邊跟着少爺上了二環的主街道,并未回府,而是去往那李醫師所在的回春館。
醫館取名妙手回春之意,放眼整個流芳城,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丹青色的三層殿宇,與四周的秦樓楚館格格不入,但門檻踏破的熱鬧景象,絲毫不輸左右。
蒼寒的出現,吸引了不少患者的目光,都不知道他抱着個木箱子作甚。
李醫師雖然私下混亂,但作爲鼎鼎有名的大醫師,早上幾乎都在醫館。
此刻瞧見蒼寒走了進來,尤其是身後跟着的芯兒,讓他那平淡如水的眼珠子一下子跟煮沸的肉丸子一樣,泛起無限光彩。
嘴上堆着笑容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寒公子大駕光臨,令小館蓬荜生輝。
心裏卻是譏諷暗嘲道小鬼就是小鬼,一時嘴硬逞能又如何?還不是乖乖的自己送上門來,自取其辱。
眼看着心中渴望的美人兒就要到手,李醫師忍不住的喉嚨鼓動,咽了咽口水。
“寒公子啊,我李大虎也不虧你,芯兒如此乖順聰慧,又是出自蒼府,身價定不能低了,一百兩,老朽花一百兩黃金買她!”
李醫師的聲音不小,似要讓所有人聽見,他的誠心和誠意。
“買誰?”
蒼寒明知故問的歪了一下腦袋,很是莫名其妙的樣子。
“當然是買您的丫鬟,芯兒姑娘啊。”
李醫師明面這麽說,暗裏卻是腹诽道:“小鬼頭,一百兩還嫌少?真當你這丫鬟是仙女了?我呸。”
眼看氣氛略微尴尬,他趕忙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經的說道:“老朽可是爲了您蒼府,爲了右執事大人的重病着想啊。一百兩黃金已經很……”
他話語未落,就看到蒼寒打開木箱,看到了那一整箱金燦燦的元寶!
他的喉嚨,跟卡了魚刺一樣,硬生生的沒了後話。
愣在原地,傻了眼。
至于四周的百姓,更是一一驚呼,不可置信。
“你剛剛說什麽?本公子沒有聽清。”蒼寒輕拂衣袖,挑了挑眉毛淡淡開口。
“我…我……”
“說呀?”
蒼寒似笑非笑,盯着李醫師心底發毛,額頭上溢出一絲冷汗。
“我…我剛剛說寒公子就是寒公子,不愧是百家私塾高老夫子的得意門生,隻消一日不到,就賺了足足千兩黃金!”
李醫師何等圓滑世故,立馬臭不要臉的拍起馬屁來,根本不在意旁人的古怪目光。
“是嘛,那你還不趕緊的取出餘下四日的藥材?還要我催?”
“得令,得令!”
李醫師當下點頭哈腰,然而便腳底抹油的去了内屋拿藥。
“這小鬼頭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一下子弄到這麽多錢?”
認真包紮好藥材的李醫師,百思不得其解,如何也想不明白。
直到目送蒼寒留下藥錢從容離去後,依舊困惑的很。
…………
寒公子一夜暴富的事兒,漸漸傳開。
這不,他繼續往前走,來到了門庭若市的醉仙樓前,笑吟吟的打了一個響指。
店小二立馬出來迎接,不爲别的,隻因本就是自己人。
“少爺,您這是?”店小二叫阿魚,樣貌普通卻能說會道,時不時的給客人們演繹一段相聲,早已是酒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眼下看着蒼寒手裏的大半箱黃金,自是猜到了大半,開心壞了。
誰不知道右執事大人是大善人,誰不知道寒公子知書達禮,溫文爾雅,與外面那些耀武揚威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
“猜的不錯,”蒼寒氣定神閑的踏進酒樓,把木箱往櫃台一放,沖着麻臉掌櫃道:“按照約定,以三倍價格贖回酒樓,你點一點?”
“這……”
麻臉掌櫃愣了愣,倒吸涼氣的同時,賠笑道:“點就不用點了,不過贖回酒樓這事,小的還得禀報一下家族,請寒公子稍等。”
說着就讓阿魚把持一下掌櫃的位置,自己腳底抹油似的匆匆離去。
蒼寒也不急,他順手取下櫃台後面木架上的陳年女兒紅,跟在自己家一樣,扒開酒塞就噸噸噸的往嘴裏灌,好不痛快。
周旁食客多半叫好,無非是蒼府當主人時,酒菜要便宜不少,不像被王家買了後,蹭蹭蹭的往上冒。
更有一些眼尖的食客,發現這寒公子身上的氣質都變了些,仿佛底氣十足,愈加自信了。
芯兒也開心,笑臉迎人,咯咯直笑。
片刻之後,當蒼寒喝下一整瓶女兒紅時,之前的麻臉掌櫃終于回來了,還帶了一個管家模樣的半百男子。
“在下王家大管家裴離,見過寒公子。”一身暗紅色綿袍的裴離,人高馬大壯的很。
他先是拱了拱手,而後清點了一下木箱裏的金元寶,取出三倍的價錢,裝在自身帶來的牛皮袋裏。
再将酒樓的地契取出,交于蒼寒,算是完成了交易。
王家人的不冷不熱,蒼寒早就習慣了,不過還是禮貌性的讓阿魚送客。
贖了酒樓後,木箱裏還剩下七八十兩金子,蒼寒取出一些給阿魚和廚子等人當做過年的禮物,惹得衆人臉上都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随後又把阿魚扶正,成了新的掌櫃,後者直接感動流涕,立志好好打理酒樓,絕對不辜負少爺的信賴。
處理完這些後,蒼寒頓覺神清氣爽,他購置了一些年貨,尤其是把不少山珍野味買了個遍,叫了一馬夫,給提前運回府。
漫步當中,又買了些新衣服和飾品什麽的,主仆二人幾乎像是第一次來流芳城,各種買買買。
“父親最喜歡藏藍色的衣服了,還有娘親,最喜歡的就是繡着紅雀花紋的衣飾了……”
蒼寒言笑晏晏中,除了爲自己也爲父母購置了很多上好的衣物。
…………
諾大的蒼府,随着第一架馬車的到來,就跟滾燙的油鍋一樣,頃刻間沸騰。
再看後一架馬車載着蒼寒和芯兒,更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洪雀,也就是蒼寒的娘親,她此刻呆呆的看着,直到看着蒼寒進了府,将醉仙樓的地契放在她的手上時,才愕然張嘴的反應過來道:“寒兒,這些東西…這是怎麽回事……”
“赢了葉辰那蠢豬一把,賺了不少銀子。”蒼寒盈盈一笑,牽起娘親的手,快步走向後屋,拿出那捆救命的藥材。
“寒兒,我的寒兒。”
洪雀幾近窒息般的呆滞,一把抱住蒼寒,眼眶通紅,淚水打滾兒。
随後,連忙接過藥材,開始在屋子裏熬藥,一邊還在不住的誇贊蒼寒,笑着笑着就哭了。
這會,蒼寒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翡翠玉钗給娘親盤起頭發插上,又取出一串光潤無暇的珍珠項鏈給娘親帶上脖子,衷心的贊美道:“娘親帶起來,漂亮極了。”
洪雀的笑臉,樂開了花,她忽然發現,寒兒仿佛一下子長大了似的,變得可以依靠了,可以獨當一面了。
雖然過去的寒兒也非常的懂事和聰慧,但這一刻的他,還是大不一樣。
“我來端。”
蒼寒眼看藥熬制好了,率先雙手托起大大的瓷碗,笑嘻嘻的快步走去父親的屋子。
洪雀笑吟吟中無奈的抖了抖肩膀,跟了上去。
“寒兒?這…這藥……”
父親蒼九,身穿藏藍色長袍,滿頭白發,臉色灰暗,皺紋層層。五十多歲被病魔折磨成七八旬老人的的他,驚訝的看着蒼寒手裏的藥。
實際上,他昨日醒來過,也聽到了外邊仆人們的議論。但他沒有睜開眼,不想已然沮喪至極的家庭,再多悲傷。
“父親,往後這個家,我來扛!”
蒼寒一邊給父親喂藥,一邊信誓旦旦的開口,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