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躍卻沒想到,自己酒館居然會有衙門口的大人物光顧?而且還恰好解了圍?這種事咋聽着覺得那麽神奇呢?
要知道,這種事多半是小說故事裏會這麽寫,現實中,就算有大人物正巧在此喝酒,大概率是不會管這種閑事的。即便要管閑事,恐怕也不會當面出來管,而是事後管。
這事透着蹊跷。
雖說敲竹杠的衙門小鬼給打發了,可江躍卻高興不起來。這些小鬼今天礙着有人出頭撐腰,知難而退,不代表他們過些日子就不會再來。
而天底下絕對不可能會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忽然冒出個衙門口的大人物排憂解難,反而讓江躍有些摸不着底。
“對方有沒有提到是哪個衙門口?具體是哪位大人物?”江躍琢磨了片刻,問老掌櫃道。
“這倒沒有,他其實也沒有強出頭,隻亮了一個令牌。我們隔得老遠甚至都沒看清楚那是什麽令牌。”
“那人當時就隻說了幾句話,其中一句是說他們這些衙門小鬼盤剝商家,胡作非爲,敗壞泰坦城邦的名聲,公然跟泰坦城邦當下的大好局面唱反調。最後又說他回頭找這些衙門小鬼的上司問問,到底最近有沒有此項執法……總而言之,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那些小鬼也吓得夠嗆,紛紛表示誤會,灰溜溜走了。”
“至于具體身法,連那些小鬼都不敢提,人家不說,咱也不敢問。不過這大人物倒是和氣,事後也照樣買了單。”
“他過去來過嗎?”
“過去的話,好像沒見過。這人看着面生,不像是常客。要說店裏但凡來過三次以上,我應該都記得。也就現在老了,記性不行,要放在年輕時,哪怕來過一回,我能記住他三年。不過我敢确定,這人絕對不是常客。咱們酒館其實是草根消費居多,大人物嫌棄咱檔次不夠,未必肯來。不過我聽說啊,咱這酒有特色,有些大人物也會派手底下的小厮來打酒,偷摸弄回去喝。”
老掌櫃打開了話匣子,頗有些滔滔不絕。尤其是對自家的酒,特别有自信,話裏話外透着自豪感。
不是咱的酒不行,是酒館的檔次定位不高。不然的話,咱這酒館肯定也會有大人物時常光臨。
而大人物自己不好意思來,會派手底下的人來偷偷打酒。這說明什麽?說明咱的酒夠好,不然大人物何必偷偷摸摸派人來打酒?
這說法倒是不誇張,地表世界,這樣的人其實也不少。平時請客喜歡講究排場,什麽場合高端大氣上檔次就上什麽場合。
可私底下還是願意去小飯館,大排檔。
口袋裏往往揣着幾種煙,場面上的人發最好的煙,硬殼華子都顯得上不了檔次。其實私底下自己日常煙瘾大,消耗多,往往抽的是十塊二十的大衆煙。
像老掌櫃說的這種情況,倒也不稀奇。
不過這顯然不是重點,江躍的關注點在于,到底這人的出現是偶然,還是别有原因。
不知爲何,江躍總有一種莫名的直覺,這個衙門口的大人物,不是偶然出現在此地。
莫非自己兌了這個酒館,還真被人盯上了?
或者說,自己這三個蘑菇人的行蹤終究太過高調,被人盯上了?
不過,江躍思忖了片刻,便否決了這個念頭。要真被人盯上了,江躍絕不可能沒有一點察覺。
這年頭,想毫無聲息就盯上他,跟蹤他,盯上他,這肯定不現實。但凡有人刻意盯梢,江躍确信自己一定可以察覺。
而自己的身份隻是蘑菇人。蘑菇人再怎麽高調,終究隻是蘑菇人。在偌大泰坦城邦,哪怕是整個地心世界,蘑菇人也是最底層行列。哪怕不是最最底層,那也是底層裏的十大選項之一了。
那些龐然大物是不可能有這閑心去盯梢幾個蘑菇人的。
事實上,江躍他們也并不高調,除了在冒險者公會門口被逼無奈出手一次,他們其實一直都在低調行事。
那次公會門口的賭鬥,其實也不算高調,江躍同樣是放了水,壓制了自己的實力。否則引來的關注肯定會更加誇張。恐怕就不僅僅是季長老盯上他了,估計會有更多人物盯上他。
如果非得說江躍他們幾個蘑菇人會引起什麽大人物注意的話,那麽季長老算一個。
非得牽強附會再加一個的話,可能會有溟先生。可溟先生忙着爲深淵族收集靈藥,多大的事等着他去幹,怎麽可能盯着幾個無足輕重的蘑菇人?
除此之外,江躍實在想不起還有誰會盯上他們。
難道真隻是個意外?
見江躍皺眉沉思,老掌櫃心裏也沒底,不知道今日之事是福是禍,他在這方面也給不了太多意見,當下勸道:“老闆,我看那人挺和氣,他既然出手解圍,終究不會是壞事吧?至少給咱省了幾百銀币。”
江躍倒不是在意省不省銀币的事。
老掌櫃忽然又想起一事,随即道:“對了,還有一事。那人離開時,還說了一句話,他說咱家酒不錯,他會常來。”
“還會來?”
正說着,老掌櫃目光忽然盯着門口,眼神有些古怪,随即低聲嘀咕道:“來了,門口那位。”
他生硬很低,生怕門口那位聽到。而江躍則意外地朝門口瞥了一眼,卻見到一個貌不驚人的家夥帶着微笑,笑呵呵走進屋。
“掌櫃的,你這裏的酒還真有勁,把我的酒蟲全勾起來了。又來打擾了。”這人态度倒是十分和藹,顯得很是平易近人。
要不是老掌櫃說他一個腰牌驚走那些衙門小鬼,江躍乍一看還真沒看出這人有什麽特殊的地方。看着也不像是什麽大人物。
一般大人物不都很講究排場,去哪都是前擁後簇的麽?
老掌櫃陪笑道:“這位大人大駕光臨,是我們酒館的榮幸。咱這歡迎都來不及。”
那人擺擺手:“下了班,脫了那身皮,咱就是普通的酒客,沒有什麽大人不大人的。二樓那個靠窗的包間,這會兒沒客人吧?”
“沒有,沒有。您要是看得上,那間就給您長留着。”
“呵呵,那敢情好。不過這得讓你們少賺不少錢,咱不興這麽霸道。這樣,要是沒人,你就優先給我。”
“好說,好說,您請。”老掌櫃親自招呼。
那人路過時,看着江躍三人,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們。
“老掌櫃,他們這是?”
老掌櫃陪笑道:“這位是咱這酒館的新老闆,咱這酒館現在屬于他的。我現在是給他打工。不過酒的方子沒變,店裏的人都不會變。”
那人點點頭,微笑道:“這倒有點意思。三位是蘑菇人族群的吧?在這泰坦城邦,蘑菇人當老闆的,可真是頭一回見。”
江躍淡淡笑道:“見笑了,實則我們幾個也是給人跑腿,上頭還另有老闆。蘑菇人當老闆,我怕整個泰坦城邦的大小衙門都恨不得來收割一波吧?”
對方聞言,愣了好一會,才哈哈笑了起來:“有意思,你這個蘑菇人說話也很有意思啊。很久沒遇到這麽有意思的人了。正好這會兒沒什麽客人,一起喝一盅?”
江躍知道對方對他産生了好奇心,而江躍同樣也想知道對方的來頭。彼此都有這種默契。
“能陪大人物喝一盅,是我的榮幸。這頓酒,算我的。”
對方居然也不矯情,灑脫地朝樓梯走去:“行,就算你的。這酒不錯,請。”
他率先上樓去了。
江躍示意老掌櫃的準備酒水,江躍三人則跟着上樓。
進入指定的那個包間後,那人沒跟他們客氣,直接入座,笑道:“你們是此間主人,就不用我招呼了吧,自己坐。”
江躍見對方沒有客氣的意思,他也沒客氣,雙方坐定。
三狗正要湊上去坐,江樵卻拖着他,示意三狗跟他一起離開。
對方卻道:“來都來了,都别拘束,一起坐吧。喝酒講究個氣氛。反正是你們請客,又不花我的錢,你們急着走做什麽?怎麽,喝自家的酒心疼?”
被這麽一調侃,江樵也覺得這麽走有點失禮。畢竟對方是泰坦城邦衙門口的大人物,雖然不知道具體身份。可人家這麽屈尊下顧,他們不搭理自然也不是個事。
“坐吧,都坐。咱這酒館難得有大人物光顧,咱得陪好了。”江躍半開玩笑地招呼江樵他們入座。
三狗早就等不及,一屁股挨着江躍坐下去。江樵隻得在對面做下去。四方桌本來可以坐八個人,四個人分坐四個方位,倒也正好。隻是顯得很寬松。
掌櫃的帶着夥計,很麻利地把酒水送上來。除了酒水之外,自然還有店裏最上等的點心。
這酒館本身檔次一般,哪怕是最上好的點心,也肯定比不上大店那麽精緻。
“老闆,還有這位爺,酒水點心先上,我再讓廚房現制一些下酒菜,稍後便來。”
掌櫃夥計下去後,江躍示意三狗倒酒。
三狗倒是沒唱反調,跟着江躍的指示照做了。
不多會兒,下酒菜便一一上來,效率的确是非常之快。而江躍他們也早就喝過一輪酒了。
酒過三巡後,對方忽然感歎道:“我白天聽掌櫃的說這裏換了老闆,老闆是蘑菇人,我還覺得有點稀奇。現在倒是看出來了,你們這三個蘑菇人,不簡單,很不簡單啊。”
江躍笑道:“在您這樣的大人物跟前,我們蘑菇人再不簡單,又能不簡單到哪裏去。今後還仰仗您多多指點,多多照顧。對了,小人鬥膽請問,大人您是哪個衙門口的?”
對方笑呵呵道:“怎麽,我都還沒試探你們的底細,你倒先打探起我來了?我聽說蘑菇人謹小慎微,你這小子可膽子不小啊。”
江躍陪笑道:“那還不是因爲大人您沒有架子,咱這是真心想巴結您,跟大人您處好關系。還請大人給我們這個機會啊。”
對方淡淡嗯了一聲,卻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江躍。
“想知道我身份倒也不是不行,你剛才說,你們背後有東家,你先說說,你的東家是誰?”
這個問題倒是很犀利,好在江躍早有對策,苦笑道:“我的東家再三警告,不可洩露他的身份。大人問起來,我回頭跟他好好請示一番。相信他知道大人的身份後,也必然是想結交的。到那時……”
對方哈哈一笑:“你小子滑頭,太滑頭。說來說去,還是想先套問我的身份,對吧?”
“讓大人見笑了。實是端人飯碗受人管,小人也是無可奈何。”
對方卻顯然沒把江躍這話當回事,而是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盯着他:“你這厮并沒有說實話啊。”
“此話怎講?”江躍自然能感覺出來,對方确實是不信他的說法,甚至壓根一個字都沒當回事。
不過該裝傻的時候,江躍自然還是要裝傻。
“最近泰坦城邦的治安一直很緊,一直在抓反賊亂黨,你們這個酒館,想必也受到波及吧?”
江躍不知道對方忽然提這個是什麽意思,但他反應如常,苦笑道:“确實有些影響,三天兩頭就有衙門口的來打秋風,老掌櫃就是吃不消這些,才把酒館轉讓給我的。”
對方怪笑道:“那你呢?你接手這酒館的目的何在?”
“這酒館能賺錢,自然是沖着錢來的。”江躍笑道。
“我看不然,你背後的雇主不敢說,你接手這酒館的動機,隻怕也是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吧?”
“大人何出此言?”江躍一臉無辜。
“呵呵,明人不說暗話,我今日沒穿公服,你就當閑話來聽。你這小子,是不是跟亂黨有來往?”
“大人,這可不能亂說啊,我一個蘑菇人,亂黨得多沒眼力,才會看上我們?”江躍還是這一套說辭。
“呵呵,你這話騙得了别人,騙不了我。越是不起眼,做起那些勾當來,越不容易被盯上。”對方冷笑駁斥江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