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躍得知這個消息的當天,虎爺派出去的哨探,也察覺到了這批人的存在。
跟三狗他們的反應不同,虎爺得到這個消息後,頓時就有些疑神疑鬼,總覺得有刁民随時要來謀他基業。
這倒不是他不是他反應過度,從情報來看,這些人顯然是躲避地煙之災的,興許是長途跋涉準備不足,大多數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看着就知道日子過得很艱難。
可即便如此,這些人一個個十分精悍,身手敏捷,一看就不是那種庸碌的飯桶。
要不是地煙之災來得太急,這些人絕不會過得如此拮據。
從人數上看,這些人并不如虎爺這邊多。而且虎爺這邊還有城堡之險可守,按理說是不用将這區區幾百人吓倒。
可虎爺這是剛奪到手的基業,别說根基不穩,就連他自己的心态都還沒有穩下來,那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都還沒有完全消除。
就因爲這個,他甚至都不願讓三個爲他打工的蘑菇人活着離開。
要是被幾百個人盯上,就算這次沒有形成威脅,誰能保證這幾百個人不會出去傳播。
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他這風水寶地一旦暴露,被其他豪強勢力盯上,打他一個根基未穩,絕對是後患無窮的。
可如今他剛打下城堡,手下兵馬也有部分折損,還在恢複元氣當中,确實不想再打這一仗。
對方幾百人一起出動,就算不沖擊城堡,在外圍搞點破壞,在田地裏搶掠一番,損失也夠他心疼半邊的。
“都說說吧,怎麽整?”虎爺坐在高堂上,目光從那些骨幹手下眼前一一掃過。
第一個就停留烈熾身上。烈熾這幾天一直興緻不高,再加上有一些傷勢在身,并沒有任何表現欲。不像老巴和老朱管家那樣,變着花樣表忠心,表積極。
烈熾感受到虎爺的目光在看他,擡起頭來,苦笑道:“虎爺,咱們的隊伍剛經曆一場大戰,損傷接近兩成。這時候如果再去打一場不知道深淺的仗,我擔心隊伍會扛不住。”
虎爺其實也不想打這一仗,但他絕不想聽手下人說這種喪氣話。
作爲他虎爺手下最得力的戰将,他烈熾應該是随時充滿鬥志,面對任何挑戰都應該鬥志昂揚,表現出極大的戰鬥自信才對。
這喪氣話說出來,虎爺後面還怎麽操作?
作爲上位者,打或者不打,這兩個選項都必須同時考慮,都必須作爲備選項的。
有時候,你不想打,不代表就真的就能不打。
可烈熾這麽表态,後面萬一要打,這士氣怎麽提振?主将自己都未戰先怯,鬥志全無了。
老巴察言觀色,知道烈熾這些話虎爺不喜歡聽,忙道:“烈熾,您身爲虎爺旗下第一戰将,戰鬥這一塊,你必須扛起來。任何時候,都不該說什麽扛不住的話。虎爺養兵千日,難道隻是區區一戰,就把隊伍的士氣打散了?那還要你這個主将做什麽?”
老巴其實跟烈熾關系不差,他這些話,一方面是讨好虎爺,表現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敲打烈熾,提醒烈熾,讓他不要傻乎乎的,口不擇言。要知道怎麽揣摩主子的心思。
歸根結底,老巴還是想拉攏烈熾的。他不希望未來在這個地盤上,自己被老朱給比下去。
雖說他知道這是虎爺的平衡術,留下老朱不殺,也是制衡他老巴,作爲鞭策讓他更加賣命。
可知道是一回事,怎麽競争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自己能跟烈熾關系經營好,也不怕老朱後來者居上。
烈熾爲人忠厚,但腦子并不差。經老巴這麽一敲打,一個激靈,腦子立刻清醒過來。
自己剛才那個态度,到底還是受到最近的情緒影響啊。那些消極的言語,雖然是實情,但對虎爺來說,肯定不是他想聽到的。
當下拱拱手道:“虎爺,我這邊會全力整頓隊伍,提升隊伍士氣,随時做好戰鬥準備。弟兄們吃虎爺的飯,爲虎爺賣命,天經地義。”
虎爺淡淡嗯了一聲,臉色總算稍稍好了一些。
“你們兩個,怎麽看?”
他問的是老朱和老巴。
老巴道:“爺,我個人覺得,這一仗不能打。不是烈熾他們打不過,而是打這種消耗戰,實在劃不來。沒折損一個人,對咱現階段來說都是損失。招募一個忠心耿耿的戰鬥人員,想要培養他的忠誠度,可能需要半年,甚至三年五載。而戰死一個人,卻可能是分分秒秒的事。咱們現階段補充戰鬥人員的渠道很窄,打一個少一個。”
“你不打,别人未必就能讓你安甯。這批人極度缺乏糧草補給,找到這邊來是遲早的事。一旦雙方碰撞,必定會發生摩擦。摩擦一起,戰還是不戰,就不是咱們單方面能決定的了。對方狗急跳牆,爲了一口吃的,很可能什麽做得出來。”虎爺以己度人,換作是他自己,帶着幾百人隊伍一直缺吃缺喝,肯定是燒殺搶掠的。
“老朱,你怎麽看?”
“虎爺,戰或不戰,現在很難判斷。我們必須做好兩手準備。如果可以靠談判解決,比如說借對方一批糧草,或者索性送一批糧草給對方,能夠打發走的話,倒不妨給他們一點。咱們城堡别的沒有,糧食還是囤積得很足的。”
虎爺聞言,多少有些失望。
這種割地賠款式的解決方案,聽着就覺得屈辱十足。以虎爺的性格,根本不想吃這種啞巴虧。
“虎爺,大局爲重。您現在剛立基業,如果舍一點蠅頭小利可以爲自己争取到發展時間,何樂而不爲呢?”老朱管家提醒道。
同樣一件事,換一個說法,聽上去就舒服多了。這不就是以退爲進嘛。舍點小利,保一時平安,爲自己争取壯大的時間。
“最重要的是,就算虎爺不給,他們真的大規模殺到此處,在田間地頭搶掠,一樣可以搶掠到大量物資。到時候可能損失還更大。就算虎爺能将幾百人都幹掉,咱們這邊也肯定會元氣大傷。兩敗俱傷,實屬不劃算。”
聽上去,老朱管家還真就是死心塌地輔佐虎爺,爲虎爺出謀劃策了。他的這些想法,的确是最接近虎爺的思路。
虎爺是不想打,但這不想打裏頭,又不能顯得太卑微,不能對他虎爺的權威有任何沖擊。
烈熾和老巴,隻說了不能打的現狀。并沒有給出不打應該怎麽解決的方案。
而老朱這個方案,雖說多少還是有些窩囊,但至少在說法上,有了那麽一個名頭。
忽然,烈熾想到了什麽,主動道:“虎爺,其實要避免打這一仗,也還是有辦法的。”
“什麽辦法?”虎爺淡淡問。
“咱們城堡有貴客啊,多爺,寶樹族血脈。要是多爺出面去敲打對方,然後出于江湖大義再随手支援一點物資給對方。這麽一來,恩威并施。既不折損虎爺這邊的威名,又可以讓對方知難而退。”
多爺?
虎爺心裏略微有些尴尬,這幾天,他把多爺供在很高的位置,但一直卻是高高挂起。看似尊榮,實則疏遠。
用意不言自明,就是想疏遠多爺,讓他知難而退。那麽之前承諾的那些利益,就不用割肉了。
可沒想到,這才過去幾天,難道就要再次用到多爺這個寶樹族身份了?
還别說,烈熾這個憨批,平時腦瓜子不太會轉彎,這次倒是提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寶樹族的名頭,在地心世界,還是很有說服力,很唬人的。
至少他虎爺就很忌憚寶樹族的名頭。不然的話,以他的個性,既然霸占了此處基業,乾綱獨斷,哪會對多爺這麽客氣?
“虎爺,烈熾這個提議大贊啊。這件事,非多爺出馬莫屬。寶樹族血脈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對方如果知道這是跟寶樹族合作的地盤,就算有野心,也必然要忌憚三分。”
老巴對烈熾這個提議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贊同,高度贊賞。
虎爺其實也心動。可想到這幾天的事情,他又有些擔心。雖然他沒有明确疏遠多爺,但這幾天也沒有上門拜訪。不知道多爺會不會懷疑,會不會多想?
一旦多爺多想了,那麽此次上門請他出馬,他會同意嗎?
毫無疑問,有阿千那個混蛋在多爺身邊,一定少不了挑撥離間的。多爺但凡有點腦子,都會多想。
更何況,多爺雖然性格擰巴,但無疑也是聰明人。
虎爺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這次想請多爺出面平事,絕沒有那麽容易。
正商議着,忽然急匆匆有手下人來報。
“虎爺,城門那邊撤回了兩個外出的哨探,其中一個兄弟受了重傷,還有一位也傷勢不輕。”
什麽?
虎爺面色一沉,身體霍然站了起來。
真是擔心什麽來什麽。
“過去看看。”虎爺一揮手,氣勢洶洶離開大廳,迅速朝城門口方向飛馳而去。
其他人自然也得迅速跟上。哨探受傷,這必然是發生沖突了。那麽,多半是那股勢力已經開始大面積朝這邊運動,并且已經和外圍哨探遭遇。
虎爺他們不想惹麻煩,可麻煩卻偏偏自找上門。
城門外,那個重傷的哨探,緻命的傷口是從腰肋捅入的。等虎爺趕到的時候,已經斷了氣。
另外一個傷勢相對不重,但也全身好幾處外傷。是他馱着同伴急速返回城堡求助的。
沒想到,剛趕回來,還沒來得及救治,同伴就已經一命嗚呼。
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無比凝重。
虎爺查看了傷勢之後,冷然道:“說,到底怎麽回事?”
那名輕傷的哨探單膝跪地,氣憤道:“虎爺,那些人好霸道,我們這批哨探一共有七人,除了我們兩個,其他人都已經……”
“什麽?”虎爺額頭的青筋暴漲,“其他人都折了?”
那名哨探哽咽道:“是的,他們布了個口袋陣,幾十個人忽然就把我們包圍了。當場就幹掉了我們三個兄弟。還有兩個兄弟在撤退的時候,也被他們陸續追殺。要不是我們這邊的地盤熟悉,就連我們兩個都沖不出來。”
“無緣無故,他們就下這毒手?”虎爺還是有些不信。對方隻是幾百個人,膽敢這麽嚣張嗎?
“他們好像說,什麽爲兄弟報仇之類的。我不知道是幾個意思。但我們七個人,根本沒有動過他們的人,甚至我們都不知道自己驚動過他們。此前我們隻是監督他們,并沒有和他們有過任何接觸。”
“你們沒動,其他哨探呢?”
“那我不知,但是我們都是有令在身,不會主動去挑釁殺人的。”
虎爺随即又問了下戰鬥情況。能做哨探的戰鬥人員,多半都是很機靈,實力也比一般守衛高不少的。
通過這哨探的回答,虎爺對當時的戰局做了一個簡單的複盤。
複盤的結果讓他更加抑郁。
對方雖然是有幾十個人圍殺他們,但人家的布置确實十分精妙,他們這些哨探,本該是監督對手的,卻提前一點都沒發覺,直至被人裹入口袋陣才後知後覺。
而這次戰鬥中,他們這邊死傷七個,對面卻是毫發無損。
雖然對手有局部的人數優勢,可殲滅戰能完成得這麽漂亮,可見對手絕不是一般的等閑之輩。
這是一支勁旅,一個強勁可怕的對手。
想到這裏,虎爺的心情越發抑郁了。
怎麽一下子事情就惡化到這種地步了。現在雙方都有人命折損,這談判就不好談了。
如果虎爺現在說要去跟對方談,還要送對方物資,别說他自己心裏咽不下這口氣,就算是這些手下們,也沒法答應啊。
人被對方幹掉,還得去犒勞對方?表揚對方殺得好嗎?
“老巴,你去請多爺到議事廳,就說有緊急情況商議。”虎爺很快就冷靜下來。
不管是戰還是和談,這事都繞不開多爺,繞不開多爺這寶樹族的身份。
老巴雖然極度不情願去看阿千的臉色,但也知道如今的局勢不容他推搪,哪怕是上門被嘲弄,他也是非去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