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蟄這家夥,也算是個人來瘋。一旦給他表演的機會,給他表演的舞台,他的表現能力還是很強的,否則也不可能當上那夥蘑菇人的老大。
他這一番話,說得非常明白,讓人一聽就懂。
随即一番解釋,更是把人的思路直接帶到他的思維節奏上。
無形之中,他就掌握了話語權,帶起了話語節奏,讓每個人的關注點都轉移到他的身上。
“各位大佬都比我見多識廣。如此相似的細節,如果說一次是巧合,第二次還會是巧合嗎?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地方,短時間内出現兩次,那我不得不提醒諸位,有沒有可能,這事背後真的有人在搞鬼?而且搞鬼的人,很可能就是咱們内部的人?”
青蟄圖窮匕見。
這回,原本不待見他的老巴,都明白過來,青蟄這是要攀咬足夭那三個蘑菇人啊。
要說原先,足夭和青蟄之間,老巴也更欣賞足夭他們多一些。可足夭這幾個家夥最近居然跟阿千走得那麽近,俨然好像成了寶樹族那邊的人。
這讓老巴很不爽,覺得這三個家夥簡直有些不知所謂。
再加上青蟄這一番話,的确是幫他洗脫嫌疑,因此他對青蟄态度從最初的抵觸,迅速衍變爲欣賞。
“虎爺,這家夥說得倒也有理啊。從細節上看,這兩件事的确很相似。雖然說我們還沒有絕對的證據,可這也不失爲一個調查方向。”
說着,老巴慫恿道:“青蟄,你繼續說說你的看法。”
青蟄得到了老巴的慫恿,越發來了精神,侃侃而談道:“我們可以用一下排除法。在藥園的那一晚,山上除了我們兩夥蘑菇人,就隻有烈熾大人帶領的守衛營。而當時守衛營離我們住的木屋很遠,他們顯然可以排除嫌疑。而昨晚,烈熾大人和他的親衛手下,在城堡裏戰鬥,顯然不可能一心二用。那麽,剩下的人,能同時出現在藥園木屋和這片靈地的,也就屈指可數了。”
話說到這份上,恐怕誰都知道,青蟄這幾乎就是指名道姓了。
阿千眨巴着眼睛,饒有深意地打量着青蟄,淡淡笑道:“那你的意思是?嫌疑人就出在你們幾個蘑菇人頭上?”
青蟄忙道:“這隻是小人的猜測,具體還得幾位大佬裁決。”
阿千淡淡笑道:“那晚雖然我還沒到,但你們的事我也算聽過。沒記錯的話,當晚你們的嫌疑其實更大吧?而昨晚,你們在哪裏?有沒有人證明你們有不在場證據?足夭他們三個,我至少可以證明,他們很晚才離開我的帳篷。”
青蟄是聰明人,他知道,阿千的身份不一般,他可不敢跟阿千鬥嘴。
當下卑微一笑:“千爺,我隻是如實說一下情況,剩下的事全在于各位大佬的判斷。我吃虎爺的飯,拿虎爺的薪水,理應爲虎爺分憂。”
老巴見阿千有意刁難青蟄,連忙道:“千爺,咱不要意氣用事。既然青蟄提到了這個方向,我覺得我們應該正視。而不是打擊人家的發言積極性。”
千爺呵呵一笑:“目前最大的方向,其實是巴爺你。雖然虎爺爲你背書,可也不代表你身上的嫌疑就洗清了。我知道,你現在想找幾個背鍋俠來應付多爺,什麽故事都能編得出來。但我必須說一句,你要找背鍋俠是你的事,但别找足夭他們的麻煩。”
老巴本身就是瓜田李下,嫌疑最大的。因此他說話并不硬氣。面對千爺的指責,他倒也強橫不起來。
隻得淡淡道:“千爺,歸根到底,足夭也好,青蟄也好,都是虎爺花錢雇傭的藥工罷了。我們一向都是一視同仁的。我相信千爺也是想搞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這一點上,咱們的出發點是一緻的。至于千爺懷疑是我老巴搞鬼,我願意接受調查。而青蟄和足夭他們也一樣,但凡他們身上有疑點,都一樣要接受調查。”
不等千爺回答,江躍淡淡一笑:“巴爺說得對,我願意接受調查。青蟄閣下,既然你一直想拉我下水,那咱們就不妨當着幾位大佬的面,一次性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吧。”
青蟄面不改色,呵呵笑道:“足夭兄弟誤會了。我并沒有拉誰下水的意思,我隻是将客觀事實陳述給幾位大佬聽。這不是針對誰。我相信,同樣的情況,如果足夭兄弟你發現了不對勁,你也一樣會站出來說話的吧?”
“說得好,那咱們就從頭開始捋一捋,讓大佬們綜合判斷判斷。”
“當初在冒險者工會的時候,那時候我們根本不認識。青蟄閣下冒昧上前搭讪,然後一再拉攏我,在我明确拒絕的情況下,你一直跟牛皮糖一樣粘着不放。有沒有這回事?”
“後來,紫鼠族的嘎爺給我們介紹工作。又是你們從中挑撥,被嘎爺呵斥。差點鬧沖突,還是我從中調解。本來氣氛鬧得很僵,結果你們莫名其妙卻加入了嘎爺的隊伍。你們這支撈偏門的冒險者隊伍,在和嘎爺鬧僵之後,忽然主動加入嘎爺要來賺一個月十五銀币的苦差事。我就想問問,你們動機何在?”
“到了虎爺的莊園,我幾次表示,大家原本就不熟,沒必要走得太近,而你一而再,再而三搭讪我們,我原本是考慮到大家要幹很久,不想撕破臉皮,一直跟你們表面客氣。可在莊園,我很明顯發現,你們看着每天都在幹活,實際上根本心不在焉,我不敢說你們一定有什麽陰謀,但你們給我的感覺就是,你們根本沒打算長久幹下去。你們每一天都是在敷衍而已。這一點,相信不僅僅是我發現了,守衛營也好,其他人也好,但凡看過你們幹活的人,應該都能看出來。”
“你還記得嗎?當時阿芒出事,我還特意問過你。你們明明不喜歡藥工這份工作,爲什麽要這麽委屈自己?”
“後來那些蜥蜴人進犯,我不否認,我們跟蜥蜴人有矛盾,他們有可能是沖着我們來的。可是,我跟蜥蜴人隻是一句口頭沖突,根本沒有衍變成什麽大沖突。爲什麽蜥蜴人會一直死咬不放?”
“而蜥蜴人說是來找我們麻煩,爲什麽連續兩次,死的卻是你們的人?你們跟蜥蜴人之間,有那麽大仇恨嗎?”
“還有,你們一直說那個阿芒是被小奇刺死的,而小奇刺死阿芒是因爲迷失了心智,被人操控。可這一切,除了你們自說自話之外,得到過證實嗎?有任何一點證據嗎?”
“我們即便跟嘎爺上車之後,也不知道嘎爺會把我們介紹到哪裏工作,此前也根本沒聽說過虎爺的威名。跟虎爺無冤無仇。别說我們沒有這樣的本事,就算有這個本事,我們爲什麽要跟素不相識的虎爺過不去?而且我們還能未蔔先知,知道嘎爺是要把我們介紹到虎爺的莊園裏幹活?”
“退一萬步說,以上都能成立,如果是我們要破壞靈藥,我們爲什麽要等到這裏才下手?在虎爺的莊園,夜深人靜,守衛軍隻埋伏在上山的路上,根本不在藥園一帶,難道下手的機會不比這裏更好?”
“倒是你們,前一秒還在跟我說,嘎爺的生意是介紹黑工,讓我們不要上當。下一秒你就加入嘎爺的隊伍。你們的動機,真讓我感到不寒而栗。”
“起初,我以爲你們是盯上我那原石換來的800銀币,你們隻是刻意想接近我們,打我的主意罷了。現在看來,可能是我想多了。你們的志向,你們背後隐藏的動機,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恐怖十倍百倍。”
“我就說這些,請各位大佬明鑒。”
不就是血口噴人嗎?
江躍不比青蟄差。
而且他這一番話更是有理有據,甚至一點破綻都沒有。除了隐瞞他做的那些事外,說的這些話完全都是依據事實的指證。
虎爺沉默了,老巴也沉默了,多爺和千爺也都陷入了沉思。
青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心裏已經開始有些後悔,爲什麽剛才要多事?
他知道,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夥人的心智。
之前他一直圖謀對方的800銀币和原石,他還僥幸地琢磨,或許對方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後來,江躍曾私底下曾嘲諷過他,明明不喜歡這份工作,爲什麽要這麽委屈自己?
當時,青蟄其實也想到了,這是人家在敲打他。
他當時雖然已經有些慫了,可終究還是沒有放棄。今日他覺得針對足夭他們的機會來了,因此才站出來指證,試圖把足夭他們幹倒。
可萬萬想不到,足夭的心思如此細膩,而言辭如此犀利,一番有理有據的指證下來,倒是把他們一夥人給扒得體無完膚,看上去倒是嫌疑重重。
最關鍵的是,對方的一些關鍵點,擺得特别有說服力。
紫鼠族的嘎爺是主動找他們三個的,而青蟄他們則是主動加入嘎爺的。
一個被動,一個主動,這中間就有很大區别。
而足夭說他們在加入嘎爺之前,根本不知道會去哪,根本不認識虎爺,一切都是被動觸發的。
那麽他們無冤無仇素不相識的情況下,有什麽動機摧毀靈藥?
人家就算要摧毀靈藥,爲什麽要等到現在?在虎爺莊園裏,那的确是更方便下手啊。
幾個核心的點,人家有理有據,說服力十足。
反倒是他們青蟄一夥。
爲什麽前一秒在罵嘎爺是介紹黑工,後一秒就加入嘎爺?是不是早有打算?
爲什麽蜥蜴人找足夭他們麻煩,每次死的都是他們青蟄一夥的人?是不是裏頭有别的隐情?
即便是在莊園的藥園幹活,他們一夥人的确是有點混日子,并沒有全身心投入,工作态度問題,就算是老巴這個莊園管家,也是有所耳聞的。
如果非得說動機的話,的确是他們青蟄一夥動機更加不明朗。
虎爺目光深沉盯着青蟄:“你們此前聽過我的名号?”
青蟄面對虎爺的虎威,稍稍有些緊張,忙搖頭道:“虎爺,沒有,沒有這回事。我們加入嘎爺隊伍,确實是臨時起意。”
“你們既然說嘎爺是介紹黑工,爲什麽會臨時起意?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青蟄面對強者的壓迫,也是感到壓力巨大。
“虎爺,我……我坦白,起初我們的确是對足夭他們幾個有些想法。”
“什麽想法?”虎爺淡淡問。
“他們露了财,而且我們懷疑他們身上還有原石。”青蟄知道,自己要是不坦白,真讓虎爺他們誤以爲他們對莊園有野心,那麻煩就大了。
相比之下,承認對蘑菇人同類的财富有野心,顯然更容易被接受。兩害相權取其輕。
一旁的三狗破口大罵:“狗東西,果然不懷好意。老子幹死你。”
江躍一把拽住三狗,喝道:“不要沖動,這裏有各位大佬做主,你嚷嚷什麽?再說了,咱們損失了什麽?他們作惡多端,總會有報應的。”
三狗雖然憤怒發飙,其實也有演戲的成分,氣哼哼瞪着青蟄:“回頭老子要跟你單挑。”
青蟄不怕三狗的單挑邀請,他更怕的是虎爺的雷霆一怒。
虎爺這種枭雄,生性本來就有些多疑的。
一旦他打開了懷疑的盒子,就絕沒有那麽容易打消。
這兩批蘑菇人,其實對比之下,大家第一印象其實都很容易看出來。
青蟄這夥人長期撈偏門,那種陰險狡詐的氣質,哪怕隐藏得很好,卻也不是那麽無懈可擊的。
相比之下,足夭這夥蘑菇人,顯然不是撈偏門的。
這一點,在藥園幹活的時候,也有諸多反饋。
哪怕是當初的老巴,也承認這兩夥人的幹活态度截然不同。
“你們昨晚,在什麽地方?”虎爺又問。
青蟄忙道:“我們在營地休息。”
虎爺又看了看江躍。
江躍道:“我們早先跟多爺和千爺赴宴,後來回了營地,在千爺的帳篷裏逗留了一陣,然後就回自己帳篷休息了。”
赴宴的事,虎爺也是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