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餘不明白爲什麽王師爺會盯上自己,而且态度強硬,一定要自己成爲西街的副管事,說是欣賞,那他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之後他又打聽了一番有關于西街的事迹,覺得用魚龍混雜兩字來形容這個地方很恰當,因爲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的住戶們暫且先不說,命案也時有發生,白遊級的怪橘在西街的出現頻率也是最高的。
西街作爲青牛鎮最爲繁華,鎮民住戶最多的一條街,像是有股神奇的力量吸引着所有人,爲之瘋狂。
彪悍的民風也由此衍生而來,就算是有人當街突然砍死另一個人,可能也沒有人覺得奇怪。
“感覺掉進了一個大坑。”将通緝畫像揣在懷裏的陳有餘自言自語,先不管王師爺說的事情,他想先回家看看。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陳有餘心裏一直有這個念頭,或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執念,其實他一直猜測真正的陳有餘,在那晚可能早就因爲某種原因死了,他隻是繼承了身體而已。
“奶奶。”這個詞,陳有餘既熟悉又陌生,前世的他自然聽過這個詞,但是卻并沒能擁有,他是個被撿來的孤兒,後來被培育成了一個殺手。
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腦海裏并不能夠想象出奶奶的樣子,陳有餘搖搖頭放棄,腳步突然停頓,他擡起頭,發現到達了目的地。
如果不是胖知縣,陳有餘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裏。
三面土色的泥牆,最爲原始的那種,因爲雨水的常年腐蝕,原先的外層逐漸脫落導緻表面凹凸不平,敞開的木門看上去也很老舊,環形圓鎖生鏽成爲了個擺設。
所以陳有餘不費吹灰之力就走進了這個院子,看清楚了裏面的環境,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院子中間的那口老磨盤,長了幾根野草,看來好像很久沒人使用過了。
兩邊牆角長滿了許多野草,連成一片綠色,草叢裏有蟲子震動翅膀的優雅聲音傳來。
“這就是我的家嗎?”陳有餘看着面前不遠處的小瓦房,很小很舊,但的确以前曾是他的避風港。
有細碎的聲音從瓦房内傳來,可能說話人的聲音太小,陳有餘沒能聽清,所以便往前走了幾步,打算看看是誰,在做些什麽。
門内燭火的光亮照清楚裏面的環境,陳有餘隻能看到一個穿着灰色衣服的白發背影,正跪拜在蒲團虐誠地膜拜。
那細碎的聲音也逐漸清晰傳到陳有餘的耳中。
“土地爺保佑我家餘哥兒歲歲平安,歲歲平安。”白發老人雙手作掌,磕頭,又念,磕頭,又念,如此循環不停。
她面前的土地爺個子矮小,喜笑顔開,卻隻是個無用的雕像。
“奶奶。”陳有餘看着那人,喃喃自語,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不由自主地從他身體的深處迸發出來,卻又立即被他壓制下去,消失無影。
“我剛剛怎麽回事?”反應過來的陳有餘覺得眼睛像是要流出一種名爲眼淚的液體,不過被他及時控制,并沒能哭出來。
“是你的思念嗎。”恍然間明白什麽的陳有餘内心暗道,可能是真正的陳有餘深愛着面前的這位老人,感情頗深,所以當近距離看到的時候,難免會迸發出太多的情緒。
不過這股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快,畢竟那人已經死了,而現在擁有這具身體的主人對于這位老人并沒有太多感情。
“餘哥兒,你終于回來了。”當陳有餘再次回過神來時,已經被突然變得看到他,變得激動的老人抓住了手。
“你終于回來了,奶奶擔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說你殺了人,可我不相信,我家餘哥兒是個好人,絕對不會殺人,你在大牢裏沒受苦吧,看你臉都瘦了一圈,你怎麽不說話啊?”白發蒼蒼的老人,臉上的皺紋更多了,她關切地看着面前的孩子,生怕有個什麽事情。
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最後的平靜,陳有餘的内心其實掙紮了很多次,他猶豫着到底要不要抽開老人抓住他的手,但直到最後,他看着面前老人慈祥的臉,以及那些聽起來會感覺很啰嗦的關切。
這是第一個沒帶着惡意接近他的人,不管是以前,還是穿越過來的那會兒,陳有餘接觸的每個人,他們都或多或少帶着惡意,有的很明顯,比如那死去的幾人,有的目前看不出來,比如那王師爺。
陳有餘可能比不上那些手段神奇的修仙者,可他看人的眼光從來不會錯。
“我沒事,奶奶。”臉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那是發自肺腑的,陳有餘輕聲念出最後兩個字,像是不懂初世的孩童,第一次看見母親,喊出她的名字那般怯弱,可同樣的那是打開心扉的第一步。
面前這位已經年過花甲的奶奶,她做到了。
“沒事就好,你個傻孩子,傻笑什麽呢,快進來,外面冷,你穿得又少,别着涼了,對了,我去殺隻雞給你補補身體。”老奶奶一驚一乍,說話前後有些矛盾。
“好。”陳有餘點點頭答應,站在原地看着她。
“你還愣着幹什麽啊,快,快進去做着,不用你幫忙殺雞,你小時候膽子就小,見到血就會暈過去,小時候還生過一場大病,我去給你找大夫。”說話聲漸漸遠去,繞道了後院的山坡上。
“老年癡呆嗎。”陳有餘看着她,喃喃自語,忽然間有些同情這位老人。
他又掃視了一圈環境,也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兒子爲了生計成爲更夫,四處奔波,奶奶因爲年紀大了,得了癡呆,說話有時候也很奇怪,所以院子裏有許多荒草沒人清理,一老一少原本相依爲命,日子過的雖苦,但也算和諧。
可惜,意外總是會來的。
陳有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有老繭但不多,卻也不算嫩,于是,他想了一會兒,朝着後院山坡大聲喊道,“奶奶,我來幫你殺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