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詭異之樹真強到那種程度,當時就應該不計代價,強勢鎮壓江躍。
哪怕地表世界的侵蝕力再強,難道一點點時間都扛不住嗎?
老夏面色複雜,江躍剛才的這一連串反問,在他耳畔不斷回響着。
關于樹祖大人不可戰勝的那個念頭,在這一刻,終于出現了一絲絲動搖。
也許,人家江躍說得沒錯,也許,樹祖大人并沒有強到他們想象中那樣不可戰勝!
不然的話,在烏梅社區,被江躍殺上門來,破壞它的進化現場,樹祖大人就算是付出一些代價,也應該幹脆利落鎮壓江躍才對。
可它還是選擇退避!
這也許不能說明樹祖大人就真的害怕江躍,但也許真的說明,樹祖大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是真正的辦不到。
至少,樹祖大人無法承受地表世界的反噬力。
勝負之勢,不就是所有細節的疊加嗎?
按照這個思路的話,是不是樹祖大人沒有完成終極進化之前,它确實沒有能力斬殺現階段的江躍?
或者說,樹祖大人無法在斬殺江躍的同時,又徹底克服地表世界的反噬力。
說一千道一萬,也許就三個字,做不到!
人的想法有時候很古怪。
有時候會頑固地堅持一個執念,别人再怎麽駁斥,他們都不爲所動。
可一旦自己對這個念頭産生動搖的時候,他又會找到無數細節來佐證自己産生動搖的原因。
就像現在的老夏,他的心思一旦動搖,種種關于樹祖大人的細節就不斷在腦子裏湧現。
樹祖大人爲什麽要操控這麽多代理人?如果樹祖大人當真無所不能,又何必借助代理人的力量。
說白了,還不就是完全進化之前,樹祖大人并沒有能力掌控星城的局勢。
從而要借助他們這些代理人,在星城搞滲透,爲它的進化目标不斷鋪路。
可以說,樹祖大人的進化之路,很多代理人絕對是功不可沒的。
比如烏梅社區上一任的掌控者,祝吟東。
祝吟東的戰鬥力遠遠不如冰海那一夥人,可祝吟東對樹祖大人的進化之路,絕對是提供了巨大助力的。
甚至可以說,在祝吟東死之前,樹祖大人的進化之路,主要是祝吟東在支撐。
直到祝吟東隕落之後,青冥先生那一夥人才接過這個領域的任務,爲樹祖大人煉制生命靈液,以人類覺醒者爲靈源,繼續爲樹祖大人的進化之路提供能量。
說白了,如果沒有這幾百個代理人,就算樹祖大人擁有許多别人無法想象的力量,可它在星城的一切計劃,絕不可能進展得如此順利。
江躍仿佛能讀懂老夏的心思一般,淡淡道:“詭異之樹之所以能夠橫行,能夠一步步掌控星城的局面,在星城制造恐慌,你們這些代理人才是真正的幫兇。要沒有你們推波助瀾,它現在也許還藏在某個地心深處幹瞪眼。”
老夏無可辯駁,讪讪道:“我……我跟阿鬼都是小角色,做的都是一些外圍的工作。推波助瀾肯定不是我們。充其量,我跟阿鬼隻不過是兩朵小水花而已。”
說他倆推波助瀾,肯定是誇張了。
但要說他倆隻是兩朵小水花,顯然也是有意給自己開脫。
每一個代理人,除了被處死的那幾個摸魚的家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算爲詭異之樹的進化之路做了不少貢獻的。
江躍倒是沒有追究他們的意思。
先前已經說得好好的,這兩個家夥既已經降了,再追究過去顯然沒有意義。
“你們兩個不用擔心,過去的事我不追究。不過你們既答應了反卧底,來換取活命。接下來怎麽做,才是你們應該考慮的。”
老夏忙道:“這個請江先生放心,我敢擔保,我們哥倆别的不敢說,搜集一些情報信息,絕對沒問題的。”
江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你們得考慮清楚,你們是用情報信息換活命的機會。如果用那些沒什麽用的雞肋情報來敷衍我的話……”
“不敢不敢,我們哥倆别的優點沒有,說話還是算數的。既然答應了江先生,就絕不會敷衍了事。”
江躍似笑非笑地點點頭:“你們能這麽想我就放心了。詭異之樹也許有很多辦法可以幹掉你們,但隻要你們不暴露,它沒道理幹掉你們。對吧?”
“是是。”老夏忙不疊點頭。
“而我,殺你們的辦法隻有一種,但那一定不是你們想要嘗試的,信不?”江躍淡淡問道。
老夏和阿鬼神情同時一緊。
換作别人這麽說,他們二人也許會嗤之以鼻。覺得隻要能活着離開這裏,大不了以後躲遠點,别落在這家夥手裏就是了。難道他還能像樹祖大人那樣,隔大老遠就能取他們小命?
可聽江躍這麽一說,兩人心頭的驚懼瞬間加劇。
聯想到江躍此前的種種話語,他們隐隐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人,也許真的可以悄無聲息幹掉他們,哪怕相隔幾十裏距離。
想到這裏,兩人都是頭皮陣陣發麻。
也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想想祝吟東,冰海大人,青冥先生這些狠人,那可是頂級代理人,當初的風頭,還超過現在的唐攀童江南等人。
可誰能想到,短短幾天之内,這幾個人都先後折在這年輕人手中?
連冰海大人那樣強大的戰鬥力,都栽了。
難道他們哥倆的能力還能勝過冰海大人不成?
想到這裏,哥倆都暗暗告誡自己,決不能敷衍了事,必須得把這位爺哄好,争取多搜集一些有用的情報。
至于背叛樹祖大人?
事到如今,這些都已經不再是什麽心理負擔。
幾百個代理人,樹祖大人也許根本留意不到他們頭上。
隻要他們小心謹慎,也不至于暴露馬腳。
可要是沒哄好這位爺,報應可能是分分鍾的事。
樹的影,人的名。
連續幹掉三個頂級代理人的兇名,的确給江躍帶來了極大的名聲,尤其是先前在烏梅社區,童江南展示的江躍的畫像後,把江躍的光輝履曆大緻描述了一遍。
這份履曆,無疑讓人印象深刻。再加上剛剛發生的短暫交手,讓老夏跟阿鬼的心理陰影無限擴大。
“好了,該說的都說了,該表态也已經表過了。你們可以走了。”
老夏跟阿鬼本以爲,還得鼓舌如簧再說服江躍放他們離開,沒想到江躍輕描淡寫,竟主動讓他們離開。
這态度更讓二人驚懼交加。
人家能這麽輕輕松松放他們走,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人家可以輕輕松松吃定他們。根本不怕他們離開,不怕他們走遠。
這份自信,甚至連樹祖大人都達不到啊。
樹祖大人掌控那麽多代理人,還得通過各種敲打威懾的方式來加強掌控力。
江躍這麽好說話,倒是讓這兩人有些疑神疑鬼起來。
江躍淡淡一笑:“怎麽?還想在這裏吃午飯?”
老夏連忙否認:“不敢,不敢。我們這就走,這就走。不過回頭我們萬一得到了情報,該怎麽聯系江先生?”
“不錯,你們要是不問我這話,我倒是有些懷疑你們的誠意了。”江躍嘿嘿一笑,随即又跟這兩人約定了幾個接頭的暗号。
雙方談妥了這些接頭暗号後,老夏總算松了一口氣。他現在總算是百分百确定,江躍不是在耍他們,而是真的放他們離開。
之前他戰戰兢兢,沒有痛痛快快離開,其實就是心頭存疑,生怕一轉身出門,江躍就痛下殺手,殺人滅口。
兩人離開這片區域後,硬是半句話都不敢說,甚至哥倆都不敢交流一下眼神,生怕被人監控,造成鬼鬼祟祟的嫌疑。
直到走出兩三千米之外,哥倆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渾身上下早就被冷汗給濕透了。
江躍明明沒有說一句露骨的狠話,可帶給兩人的威壓卻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老夏,咱們……咱們現在是兩頭死路啊。”阿鬼沮喪無比,哭喪着臉道。
老夏低聲叱罵道:“放屁!你想死,老子還沒活夠呢!”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從現在起,我們是爲自己的小命活着!不就是搜集一些情報嗎?隻要我們小心謹慎,誰能察覺?你小子從今以後給我放機靈點,要是暴露半點嫌疑,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懂了嗎?”
阿鬼歎一口氣,無奈地點點頭。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這個選擇題,他們暫時也隻能選擇江躍這邊。
至少選擇江躍這邊,暫時不至于丢了小命。
而且歸根到底,他們到底還是人類,如果有的選擇,他們何嘗又想跟着詭異之樹一條道走到黑呢?
說白了,那條路雖然充滿誘惑,但真正想透徹了,也完全看得明白,那同樣是一條不歸路,隻不過是路上給予他們許多很難拒絕的誘惑罷了。
一旦星城落入詭異之樹手中,局勢由它掌控,人類文明終究被摧毀,那些所謂的誘惑,很有可能就是鏡花水月,一戳竟破。
……
兩人以爲走出二三千米外,應該不至于再被竊聽跟蹤,卻沒料到,即便隔了這麽遠,他們倆的對話,以及被毒蟲掌控的蟲靈輸送到毒蟲耳邊,并傳達給了江躍。
“江先生,看這兩人的實力,應該在那些代理人裏頭,不算什麽大人物。這種小角色,詭異之樹也許真留意不到他們。不過他們想接近詭異之樹的機會也相應少很多,未必能帶來多少有用的信息。”
“詭異之樹的一手情報,本身就很難搞。它是地心族,對人類始終是有所提防的。哪怕是之前幾個頂級代理人,相信詭異之樹也沒有對他們完全坦誠。現在估計也是一樣。所以,就算這兩人混到了詭異之樹身邊,估計也很難得到太多的有用情報。”
“那江先生您這是有棗沒棗打幾杆看看?”
“也不然,他們拿不到詭異之樹的一手情報,但是唐攀跟童江南那幾位頂級代理人的情報,他們是有能力搜集到的。說到底,詭異之樹在地表世界現在根本沒有橫行的能力,它的一切意志都需要代理人去執行。所以,能盯住這幾個頂級代理人,或許也能有所收獲。”
毒蟲微微颔首,表示認可。
“好了,先不說這些,找個僻靜的地方,我親自動手,幫你驅除詭異之樹的印記。”
雖然詭異之樹留下的印記,未必馬上會發作,但這個隐患留着,終究是個定時炸彈。
江躍現在需要毒蟲的能力天賦,他身上的印記,必須及時去處。
毒蟲原本也不是煽情的人,聽了這話,卻也有幾分慚愧:“江先生,這麽算起來,我又欠你一條命啊。”
江躍之前本是計劃用大回春術來嘗試驅除印記的,結果童肥肥用精神力找到了驅除之道,倒是給江躍提供了新的思路。
江躍本身也是精神覺醒者,他的精神力比之童肥肥,也未必遜色。
加上有童肥肥的成功經驗,因此江躍操作起來,雖然頗費了一些手腳,倒是成功将毒蟲體内的印記驅除。
隻怕詭異之樹都料不到,自己布下的一招棋,竟這麽快就被破除。
江躍一番操作下來,雖然不如大回春術消耗那麽大,但也頗爲耗費了一些精神力。
而且時間上也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
接着江躍又一鼓作氣,幫助丁蕾也驅除掉了這個印記。
連續兩次操作下來,江躍的精神力消耗不低,雖然不至于掏空他,但也多少感覺到了一些疲倦感。
“詭異之樹到底是手段驚人,大面積随手種下的印記,隐蔽性就不說了,拔除起來還這麽吃力。換作其他人來,隻怕幾乎就等于是無解。”江躍暗歎一聲。
不過想到這麽久過去,拔除印記的也就是這麽寥寥幾人,真正要把所有人的印記都拔除,考慮到消耗和恢複,恐怕至少得兩天時間。
隻是,詭異之樹能給他們這兩天時間嗎?江躍可半點都樂觀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