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留下,等于是兩個人一起冒險。
本來,這司機是他培養的死士,原則上就應該與他生死與共,在必要的時候甚至要犧牲自己,保全主人。
這本是理所當然之事。
可現階段,兩個人一起留下,對于戰鬥力的提升卻是有限,基本不太可能改變時局。
畢竟,作爲死士來說,他這個司機的戰鬥力不能說差,但真要陷入那種集火打擊當中,他根本不具備硬扛的能力。
也就是說,這種情況下,作爲死士留下來,除了擋一波子彈之外,其實沒有多大作用,甚至還得他嶽某人分心去保護。
離開此地,回去通風報信,這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但死士畢竟是死士。
接受的洗腦讓他對嶽先生忠心耿耿,這種方案對他來說,顯然是不可接受的。
丢下主人自己先離開,這是他的恥辱。
“主人,要不,我去會會對方,您回去搖人?反正您的身份隐秘,他們未必就認識你的真實樣子,而且,我自問模仿主人也能有幾分神韻,這大晚上,他們未必能看破。”
司機顯然不願意自己離開,而是将離開的機會留給嶽先生。
嶽先生淡淡一笑:“你留下,隻能是白白送死,而且死的沒有任何價值。”
“主人,我這條命就是您給的,爲主人而死,我一百個情願,絕不會有任何猶豫,更不會抱怨。”
“我倒不是懷疑你的忠誠。”嶽先生輕歎道,“關鍵是你就算替我而死,也瞞不過對方的。我用複制者替代,人家一眼就看穿了深淺。再由你冒充我,其實是故技重施,多半還是瞞不過對方。”
“主人,我跟複制者怎麽能一樣?”
司機感覺自己的實力被主人小觑了。
“是不一樣,你的實力肯定更強,也肯定更有迷惑性。但是,今晚肯定不行。”
“爲什麽?”
“今晚的對手,比你想象中要棘手多了。我來得倉促,準備不足已然落入下風,被對方奪得先機,便是我都很難說有必勝把握。你跟對方鬥,肯定是騙不了人家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司機也知道再糾纏下去就有點不知所謂了。
說白了,不是主人不想他效忠,而是他的實力不夠,他不配啊!
嶽先生拍拍他的肩膀:“我掩護你出去,記住,一定要先找萬副總管,帶上我的信物去,告訴他一鳴公子和我危在旦夕,說得越嚴重越好。”
“爲什麽不直接去找總裁?”
“你的身份,大晚上能見到總裁麽?别說是你,便是我,這個時間點去見總裁,隻怕都未必見得到。”
司機無奈,知道大局爲重,當下道:“主人,我一定盡快找到萬副總管,把這裏的情報帶出去。”
嶽先生微笑道:“放松一些,事情也沒你想象那麽糟糕。他們拿一鳴要挾我,便是要我投鼠忌器,自然也是怕我的手段。我就算一時救不了一鳴,自保肯定是沒有多少問題的。”
司機想到主人那深不可測的實力,心裏也稍稍放松了一下。
在嶽先生的掩護下,司機找到了一處暗角,翻身躍出了小區。
一路小心翼翼,故意繞了幾個彎子,确保沒有人跟蹤他,這才來到他停車的地方。
手剛夠到車門,司機忽然感到一陣劇痛從腳底下傳來。
接着他整個人一個踉跄,直接撲倒在車門上。
低頭一看,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雙腳,直腳踝往上一些的位置,竟被什麽戾氣齊刷刷削斷。
兩隻腳丫子露出兩截跟斷藕似的口子,裝在鞋子裏,而他的身體因爲失去雙腳的支撐,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車底下慢悠悠鑽出一道身影,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卻是一身黑衣,還包着頭套,隻露出一雙野性十足的眼珠子肆意地打量着這位司機。
臉上挂着一種狂放的笑意,甚至都不跟這司機廢話。
手中提着血淋淋的劍,咔嚓一下斬在司機的脖子上。
下一刻,可憐的司機斷成了三截。
這從車底鑽出的家夥,在司機的衣服上擦了擦劍體上的血迹,看上去殺個人便跟殺了一隻雞似的,一點波瀾都沒有。
“嘿嘿,羅處果然神機妙算,不讓沖在第一線,卻讓我在外頭遊蕩,保證會有收獲,沒想到還真有。”
這家夥赫然就是少年三狗。
經過行動局長時間的一段培訓後,眼下的三狗可不再是當初盤石嶺那個山野少年。
幾周時間的培訓,簡直堪比幾年的效果,讓他迅速成長起來。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殺人,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心理波動。
當初他完全沒有經過培養,光靠骨子裏那股子野性,便能跟那冒充江躍的複制者幹架,而且還把對方給刺了。
如今經過了專業訓練,又有祖傳的劍,躲在車底下暗算個沒有準備的人,自然是手拿把攥,根本沒有一點纰漏。
不得不說,三狗天生就是獵手,他骨子裏便有山野基因,天生就像一頭活獸,既有潛伏的技能,又有攻擊的天賦,再加上剽悍的性子,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讓他天生就是一塊殺戮的好料。
當然,三狗可不是江躍,他根本不去整理現場。
将那司機的衣服扒拉下來,将那首級一裹,往身上一挂,三狗不再停留,反而是朝小區裏頭鑽去。
裏頭的戰鬥,才是三狗最感興趣的地方。
外圍遊蕩的收獲雖然不小,可他也知道,裏頭才是主戰場。
羅處的調度他也暗中觀察過,那麽大的陣仗,那肯定是在幹一票大的。
他三狗在外面幹了個把司機,那簡直連點心都算不上。
以三狗的性格,自然是不甘心就這麽收手的。
他的字典裏就沒有見好就收這麽個說法。
此刻他的野性已經徹底被鮮血給激蕩起來,骨子裏的悍勁被激發出來,全身上下一股熱血湧動,隻想盡快投入到最重要的戰場當中去。
更何況,那裏頭還有他二哥在。
他三狗怎麽可能讓二哥一個人陷入苦戰?
三狗不傻,從羅處的調度就能看出,他們這次幹的這一票,肯定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這種對手,危險程度肯定是非常可怕的。
三狗雖然對二哥特别有信心,但他也知道,光有信心不夠,最關鍵的是,這種戰鬥,他們兄弟之間必須一起扛!
……
江躍在空曠的場地故意逗留了一陣。
這地方,其實并非江躍選擇的理想戰場。
但他必須這麽賭一把。
他在賭,賭那嶽先生不會這麽快就現身。
他忽然明牌,嶽先生勢必會有些猝不及防,以這老狐狸的脾性,肯定不會急匆匆就跳出來跟他決戰。
任何一個稍微有頭腦的人,都不會這麽不理智。
尤其是嶽先生這種老狐狸,肯定要各種計算得失,然後計算這一戰有多少風險,要排除多少因素,如何取勝等等。
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
江躍要的就是這些時間。
他要頻繁地變化節奏,讓對方完全無法制定成熟的戰術,必須跟着他的節奏走。
十分鍾過去,十五分鍾過去……
四周依舊沒有什麽動靜,嶽先生果然還是沒有冒頭。
江躍将萬一鳴随手一拎:“看來外界傳聞多有虛假,所謂甥舅關系,未必可靠啊。”
“既然嶽先生沒有膽量現身,那你便躲在洞裏當老鼠吧,我就不奉陪了。”
江躍說着,拎起萬一鳴,嗖嗖嗖便朝樓上飛射而去。
兩三次借力,江躍便回到了先前的屋子裏。
江躍順手将一根繩子在萬一鳴腰間一裹,将萬一鳴吊在窗外,繩子另一頭則系在窗台上,任由萬一鳴的身體淩空懸在外頭。
“嶽先生,咱們打個賭,看看是你救你外甥的速度快,還是我斬斷繩子的速度快?”
江躍對着虛空再次喊話。
外頭一直沒有任何回應,一直都是江躍一個人獨角戲。
不過江躍卻一點都沒有不耐煩,反而特别享受似的。
他非常笃定,嶽先生就在附近。
他更笃定,嶽先生一定不會對萬一鳴的生死置之不理。
來吧,霄山大佬,讓我看看你到底用什麽手段救萬一鳴。
江躍将萬一鳴吊在窗外,自然不是爲了洩憤,更不是一時腦熱。
他之前做的一切布置,每一個細節都不是無用功。
在這周圍一帶,江躍将他所有的玉蠶絲都給用上了,可謂是布置了一個立體的天羅地網。
由萬一鳴禦鬼的手段,江躍猜測嶽先生要救萬一鳴,最大概率還是操縱鬼物來搬運。
鬼物搬運,這是十分常見的禦鬼手段,用在此地,大概也最合适不過。
當然,江躍的玉蠶絲線,正是捕捉鬼物的天然克星。
之前萬一鳴操縱的鬼物,便是無意中進入江躍的玉蠶絲線的陷阱當中,一旦被纏住,幾乎沒有脫身的可能。
此刻,江躍所有的玉蠶絲線,全部安排上了。
便是有兩倍的鬼物前來,江躍也有自信将它們一網打盡。
像嶽先生這種術士,一旦操控物發揮不了作用,他的實力必定會大打折扣。
當然,江躍也不可能掉以輕心,像嶽先生這種隐世強者,肯定不是鄭康之類的家夥,哪怕他準備不充分,随身攜帶的底牌肯定是不少的。
對付這種角色,絕不能用常規套路。
必須盡可能将每一步的主動權都掌握,最好是打對方一個猝不及防,讓對方的各種優勢無從發揮,各種底牌甚至都來不及打。
當然,這一切隻能是停留在理論上。
真到了實戰當中,瞬息萬變的戰局,未必每一步都會如願。
畢竟對手是大活人,也同樣會随機應變,絕不可能坐以待斃,每一步都讓他算計得死死。
當然,江躍目前最大的一個優勢,便是控制了萬一鳴。
有這個誘餌,這張擋箭牌在手,必然可以讓嶽先生投鼠忌器,十分實力都未必能發揮六成。
已經到了下半夜,夜色越發深沉。
這個幾乎沒人入住的小區,此刻卻籠罩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行動局的所有派出隊員,此刻都出奇地默契,沒有人發出聲響,也沒有人打破這份默契。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他們也不敢,他們同樣充滿忌憚。
羅處長在出發前告誡過很多次,對手是一個非常棘手的詭異強者,他們唯一能夠占據優勢的就是強大的火力。
可這一通火力輸出後,他們才知道,白打了一場。
他們幹掉的,隻是人家投石問路的兩枚棋子而已。
真正的對手,很可能就潛伏在這個小區一個不爲人知的角落,随時準備對他們下手。
行動局的隊員,自然不至于怕死。
但他們知道有一個可怕如鬼魅一樣的對手在暗中,像毒蛇惡狼一樣盯着他們,自然也會感到強烈的不适感。
好在,江躍及時出現,将了對手一軍。
同時也将局勢扳回到正常的軌道中來。
所以,眼下這個小區,三方人馬,都是出奇的默契,誰都沒有主動打破這份甯靜。
直到……
四周的樓宇之間,忽然傳出一道道腳步聲,不斷從不同的樓棟之間,奔跑而出。
這些人,清一色都是一身武裝,赫然是行動局的隊員。
一直在暗處指揮的羅處,心裏陡然一沉。
該死的,這些家夥搞什麽?誰讓他們下樓的?誰讓他們走動的?還有沒有一點紀律性?
在這短短十幾秒時間,從各處樓宇跑出來的行動局隊員,竟足足有十二個人,幾乎占據了派出隊員總數的五分之一。
這些隊員仿佛接收到了同一個指令,竟都整齊劃一地朝江躍這棟樓,這個單元沖了過來。
跑在最前頭的隊員,已經借助勾撓繩索這些工具,迅速從外牆攀援而上。
從他們的動作明顯可以看出,他們就是沖着萬一鳴來的。
這詭異突變的一幕,便是江躍也萬萬沒有料到。
羅處的這些兵,他們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