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此行是準備來擇機搞萬一鳴的。
可眼下江躍反而不急了。
先不說萬一鳴在火災當中能不能逃生，就算可以的話，他終究是要來找丁有糧的。
而丁有糧現在被江躍控制，自然也就等于萬一鳴要主動來找他。
這一下子，主動權就全掌握在手了。
無形之中，就相當于在萬一鳴身上拴了一根看不見的線，萬一鳴就像那隻風筝，不管飛多遠，終究要晃到江躍跟前來。
不多會兒，車子就來到丁有糧家的小區。
江躍通過丁有糧的信息情況，自然而然找到了丁有糧家。
不愧是星城實權部門的處長，雙拼别墅顯得特别有排場，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在家。
江躍是冒牌貨，自然不可能久留。
他來丁有糧家，其實就是一個注腳，留一句話，告訴丁有糧的家人，要出差一段時間，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
這麽一來，丁有糧失蹤一段時間，也就不擔心他家裏人這邊鬧出什麽幺蛾子。
丁有糧這種大處長，日常不在家那是常态，顯然家裏人早就習慣了他這一套。
看得出來，丁有糧的媳婦跟他感情估計也就那樣，完全沒有老洪妻子對老洪的那種發自肺腑的依戀。
甚至可以說，丁有糧的媳婦态度一直很淡漠，表現出來的情緒，甚至都不如人家搭夥過日子的。
至于孩子？
從頭到尾就沒出來過，一直在房間裏待着，也不知道是打遊戲還是睡大覺。
總而言之，江躍的忽然回家，除了長輩幾個老人噓寒問暖了幾句，丁有糧的妻子，以及孩子，都将他當了空氣。
江躍雖然暗暗感慨，不知道丁有糧到底圖個什麽。
家庭都經營不好，這世道還跟萬一鳴搞那些勾當幹啥？
隻能說，人各有志。
當然，丁有糧妻子的冷漠，對江躍而言反而是好事。沒有問東問西，沒有各種親昵動作，隻是冷眼看着江躍從櫃子裏找出一隻大皮箱。
江躍裝模作樣收了幾套衣服。
“就那麽幾件衣服，找那麽大一箱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搬家呢？”丁有糧媳婦冷言冷語道，語氣中明顯透着幾分嘲諷的意味。
江躍聽她語氣不好，也不知道丁有糧平時怎麽跟他媳婦相處的，自然不好回什麽。
隻是冷着臉不說話。
“這次又跟那狐狸精去哪風流快活啊？出差？你也不找一個好點的借口？都這世道了，星城都戒嚴了，你出得了星城嗎？還出差？”
這信息量有點大。
聽丁有糧妻子這話的意思，老丁同志是家裏紅旗不倒，外面還有彩旗飄飄啊。
“你多心了，是真有事。我不在家這段時間，你們也當心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如果來家裏，不要理睬。”
丁有糧妻子明顯一肚子火氣，反而冷嘲熱諷道：“就算有什麽牛鬼蛇神上門，那也是你招來的禍害，少在這假惺惺了。你心裏還會在乎我們的死活？”
怨氣确實不是一般的大。
江躍歎一口氣，知道這種情況是沒法心平氣和溝通的。
當下也不說什麽，默默拎着箱子，便要出門。
丁有糧妻子搶先一步，一把沖到門口，将他攔住。
“姓丁的，你就真這麽無情無義？你不看老婆孩子的面，難道不看你父母的面？出了這個門，你就别回來。”
“别發癫了，都跟你說了，是真出差。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這麽疑神疑鬼。”
江躍推開丁有糧妻子，拖着箱子，徑直下樓。
丁有糧妻子氣不打一處來，拎起一隻花瓶，就朝樓道砸了下來。
砸在台階上碎了一地，乒乒乓乓響作一團。
把樓下幾個老人吓得面色發白，心驚肉跳。
顯然，這個家雞飛狗跳的情形也不是第一回了，老人們固然受到驚吓，倒也沒有大驚小怪。
家裏的孩子甚至連房門都懶得打開一下。
江躍狼狽回到地下室的車上，心想丁有糧堂堂一個大處長，過得都是啥日子啊。
就這家庭氛圍，連普通人家尚且不如。
大皮箱當然不是用來裝行李的，而是用來裝丁有糧的。
搬運一個人，太過招搖。
裝到皮箱裏，相對就方便多了。
本來想故技重施，又往多多媽那裏送的。可多多媽如今已經去了行動局，給行動局做後勤了。
那邊現在已然是個空巢，送過去也沒人接收。
不過作爲一個據點，倒還是不錯的選擇。
江躍還是決定将丁有糧藏到那地方去。
丁有糧的車子自然是不能用的，找到一個偏僻的停車場，停了進去，然後換輛車出來。
安頓好了之後，江躍看看時間，已然是下午三點。
原本這個時候應該在白楊大廈參加活動，現在自然不可能。
惦記着汪麗雅的事，江躍決定去交易站看看。
他跟老洪是有約定的，如果老洪在交易站，則會在窗口外做一些布置，江躍遠遠就能看到，自然就不會再進去。
如果老洪沒有來，他就可以大大方方以老洪的身份進去。
老洪最近明顯怠工情緒很嚴重，并沒有在交易站。
江躍抵達時，汪麗雅已經在那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洪總，你是不是故意晾着我啊？害我好等。”
江躍笑道：“年輕人要沉住氣，這才等了多一會兒？”
“你說得輕巧，都老半天啦。往前也沒見你這麽不守時啊。是不是怕我搶你功勞啊？”
江躍慢條斯理地坐在沙發上：“看你這副樣子，應該是完成任務了吧？不錯，不錯。我沒看錯你。”
“那必須的，我都說了，這個任務不算什麽。現在你應該看到我的潛力和能力了吧？”
“我是早看到了，現在的問題是滄海大佬什麽時候能看到。波爺給了我們48小時，現在才24小時過去。所以你啊，還是心急了點。”
“那不是想聽你誇獎我幾句麽？”
“麗雅，你可是一心想往上爬的，我誇不誇你幾句，現在對你有那麽重要麽？”
“老洪同志，聽你這口氣，是有點自我懷疑啊？妄自菲薄啊？放心，不管我爬不爬得上去，你洪總的提攜，我是銘記在心的。”
江躍已然知曉汪麗雅别有身份，知道這個小妞混入這個組織，果然是别有動機。
對她的觀感自然就壞不到哪裏去。
相比她那昧了良心的哥哥，這個小妞明顯是個有抱負，也極有個人理想昔年的家夥。
這樣的人，既然不是敵人，那就更沒有理由去讨厭了。
汪麗雅也是個機靈人，也善于察言觀色，不然也不可能來做如此兇險的潛伏工作。
江躍的反應，看在汪麗雅的眼中，同樣也是有些奇怪。
随着相處時間久了，她越發覺得眼前這個老洪，絕不是看上去那麽猥瑣，甚至這個長相體态都透着世故油膩的男人，卻有着一般人無法企及的境界。
要說他真的爲了女色提拔她汪麗雅，可這麽長時間，也沒見他提過任何這方面的要求啊。
要說他想利用汪麗雅巴結上頭，和上頭聯絡感情，爲了利用她汪麗雅建功立業，可這次的任務，他明顯并不積極。甚至，今天她汪麗雅凱旋回來，直到現在他都沒提到任務，也沒過問具體情況。
換作正常人，見到她汪麗雅第一件事不就應該是打聽任務的情況，然後要求查看她取回來的藥液嗎？
爲什麽這些正常人應有的舉動，他卻一樣都沒有？
最過分的是，他還遲到！
說好了今天會面，這麽大的事，他居然晚半晌才趕到，這明顯是透着心不在焉啊。
這讓汪麗雅更加覺得這個貌似猥瑣的洪總，其實有些深不可測。
這讓汪麗雅甚至産生一些懷疑，會不會，自己在某些方面露出了破綻，已然被這洪總識破？身份和來意有所暴露？
可這也沒道理啊。
要是對方識破自己的動機，早該翻臉了。還能等到現在？
她有一種明顯的直覺，這個洪總，對她并沒有什麽明顯的惡意，甚至對她的所作所爲，其實一直是鼓勵的，一直給予最大限度的支持。
那他到底圖個啥？
想不明白這裏頭的彎彎道道，更讓汪麗雅心裏有些沒底。
因此，汪麗雅忍不住試探問：“洪總，我怎麽看你對這個任務不是特别感興趣？”
江躍笑道：“我非得把興趣寫在臉上嗎？好歹也是幾十歲的人了，怎麽也得比你們年輕人更沉得住氣吧？”
“這不是真心話。”汪麗雅嘟着嘴，語氣有些撒嬌地道，“洪總，你是不是還提防着我？”
“這又說傻話了。我要是防着你，你現在最多也就是跟着你哥打打雜。還能在波爺面前刷存在感？還能讓你的名字直達滄海大佬耳中？”
“那你沒道理對這個任務這麽淡定啊。除非你不想上進了。”
“上進？麗雅，你覺得到了我這一步，還有多少上進的空間？滄海大佬手下，像我這樣的四星級骨幹，沒有三百也有一百，更别說他還有波爺這樣的真正心腹。你覺得我還有什麽突出的優勢，能夠更進一步？”
話是這麽說，道理也是這個道理。
可汪麗雅總覺得，老洪這份睿智有點不真實。
如果真的這麽佛系的話，又何必在這種組織裏厮混？這種組織，你不上，别人就上了。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生存空間和話語權，都是争出來的。
汪麗雅找不到話辯駁，一時有些悶悶不樂。
“洪總，你是不是對這個任務不滿意？”汪麗雅悶了一陣，又忍不住問道。
“爲什麽這麽問？”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你來這麽久了，還沒打聽任務的細節。這能像是滿意的樣子麽？”
“哈哈，這你就誤會了。我這不過是偷個懶，不想插手罷了。到時候由你向波爺直接交接，少我中間這一層搶功勞的，對你來說，難道不是更好的事？這事要是我過問了，我把功勞往我身上一攬，你反而吃虧啊。這點道理你不懂麽？”
“道理我都懂，但我看不懂洪總你，你有秘密。”汪麗雅口氣帶着幾分玩笑的嬌嗔，就像一個跟長輩撒嬌的女孩子口吻。
“誰還沒點秘密啊，麗雅，難道你沒有秘密？在咱們組織，誰要是沒點秘密，誰就不算合格的組織成員。秘密越多，位置越高。懂麽？”
汪麗雅暗暗心驚。
總覺得對方是話裏有話。
誰還沒點秘密？難道你沒有秘密？
這反問看似随意，仔細一品，是不是有所指？
“麗雅，我能給你造的勢，能幫你搭的架子，差不多已經到頂了。你要繼續往上爬，往後還真得靠你自己的本事。波爺和滄海大佬，跟我又不一樣，你還是得多花點心思。我這邊，你倒是不必再費心思去琢磨了。事到如今你應該也看出來，甭管我是不是有秘密，我對你自然是沒有惡意的。”
惡意确實是沒有惡意，這一點汪麗雅也心知肚明。
可這一切就好像一團迷霧，讓汪麗雅總有點想探索個究竟的欲望。
不然的話，心裏頭總是有些疙瘩。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洪總，波爺讓人來接您，讓您帶上麗雅小姐，速速去見他，好像有一個臨時會議要緊急召開。”
48小時的約定，24小時就召見了。
這說明，事情有變。
江躍沒有怠慢：“走吧？”
汪麗雅心裏疑團滿腹，卻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個時候，容不得她後退。
事到如今如果打退堂鼓，不敢去見，必然是前功盡棄。
汪麗雅手上拎着一隻箱子，顯然是這次任務的戰利品。
江躍帶着汪麗雅來到樓下，跟來接人的波爺手下會合。
不多會兒，便來到了波爺的地盤。
波爺這邊看到汪麗雅，緊皺的眉頭略有些舒展：“老洪，看來小汪是完成任務了？”
江躍笑了笑：“麗雅，你自己跟波爺彙報。”
“幸不辱命。”汪麗雅這次倒沒有誇誇其談，隻簡潔說了四個字。
“好，很好，我沒看錯你們。老洪，帶上小汪，咱們去開會。”
“波爺，這次開會怎麽臨時通知啊？”
“出了點狀況，上頭下的命令，到了你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