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這杜千明信誓旦旦的樣子,又好像确實不知情。
當然,現在對江躍來說,杜千明知情不知情,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
“杜總,你兒子口口聲聲要捍衛家族利益,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拖累家族。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必要談麽?”
“不,不,我的兒子我清楚,他這是腦子一熱,回頭肯定後悔。小江,事到如今,我知道求情肯定不管用。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需要怎麽做,才能換回這個孽子的一條命?”
“條件我已經開過了。”
“給你當内應?”杜千明表情頹然,“小江,不怕你笑話,這小子就算想當内應,隻怕還耽誤你的事。那些大佬,明顯就是利用他,把他當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能成功固然好,失敗了人家也損失不了什麽。說白了,他根本就沒資格走到人家的核心圈子裏,當内應他都未必夠資格。”
“杜總,你是知道的。現在甭管你怎麽撇清,這件事肯定不可能這麽糊弄過去的。”
言下之意很明顯,你把杜一峰貶的一無是處,我也不可能就此放棄追究。
所以,這些花樣就省省了。
杜千明大概也知道,事到如今想說服江躍,必須給出足夠的誠意。
當下眉頭一擰,沉聲問道:“小江,你要一峰怎麽給你當内應?”
江躍淡淡笑道:“這才是談話的誠意。”
不過,他随即瞥了杜一峰一眼:“杜總,你這兒子可是很有主見的,你能做得了他的主?”
杜千明氣哼哼道:“這個孽子就是平時被家族那幫人寵壞了,有點小聰明,遇到大事就犯糊塗。我杜千明還沒死,且輪不到他做主呢。”
杜一峰低着頭,無地自容。
被老子貶得一無是處,他自然是郁悶到想吐血,可偏偏還辯駁不得。
怎麽着,當老子還不能點評一下兒子了?
再說了,他杜一峰現在的處境,不正好證明了他爹的話十分正确麽?
“确定?”
“非常确定。”杜千明重重點頭,随即對杜一峰呵斥道,“畜生,這是人家小江給你機會,你别不識擡舉。老子就你這麽一根獨苗苗,你嘴裏說得痛快,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有沒有考慮過我和你媽?”
杜一峰忍不住道:“可你平時怎麽教我的?你不是說,我有責任把家族扛起來嗎?”
“那是老子對你的期望,望子成龍你懂不懂?扛起家族,可沒讓你拿命去填。家族是老杜家所有人的家族,兒子是老子一個人的兒子。你死了,除了我跟你媽,其他人頂多掉幾滴假惺惺的眼淚,你以爲你多勇敢呢?”
杜一峰咬着嘴唇,默然無語。
江躍倒是看出來了,杜千明這是大實話,倒不全是在演戲。
這也是人之常情。
正常情況下,都希望家族壯大,希望自己兒子成爲家族的接班人,扛起家族前進。
可真到了生死關頭,兒子的性命終究要排在家族利益之前。
杜千明充滿歉意地對着江躍賠笑:“小江,讓你看笑話了。”
江躍淡淡道:“杜總,人前不教子,你要教訓兒子,回頭有的是時間。”
“是是,說正題。小江,你有什麽條件,盡管開口。這個内應要怎麽做,你說說看,但凡有一點點希望,我們一定盡全力去辦。”
“我需要那個嶽先生的資料,包括他的身份來曆,有什麽特殊能力,日常行動軌迹……”
其實江躍不是頭一回聽到嶽先生的名頭了。
之前康主任出手對付他,以複制者身份冒充老韓誘擊他,被江躍識破,從那個羅隊口中,江躍便得知了嶽先生的存在。
後來從康主任那裏,更知道這個嶽先生來頭很大,是個神秘術士,乃是萬副總管的貴賓,地位極高。
萬副總管把自己的兒子交給嶽先生教導,也從側面證明,嶽先生在萬副總管心中的地位得有多高。
江躍其實早就知道,萬副總管一直視他爲眼中釘,因爲九号别墅的事,一直對他欲除之而後快。
隻是江躍萬萬想不到,對方居然會連杜一峰這條線都用上。
要不是江躍足夠謹慎,這次還真有可能着了道。
要說杜一峰已經做得非常完美,按正常人的思維慣性,多半是提防不了的。
也就是江躍謹慎,當時杜一峰去提第二壺茶的時候,江躍本能覺得有些奇怪,所以通過借視技能觀察了一下杜一峰的動靜。
便是這多心了一下,才讓江躍幸免于難。
否則,這玩意要是喝到肚子裏,隻怕神仙都難救。
而這一切,源頭是來自那位神秘的嶽先生,是來自那萬副總管。
一而再,再而三,江躍這回是徹底被激怒。
不管這嶽先生是哪路神仙,江躍絕不能忍。
不過他這個要求,顯然讓杜千明父子感到頭疼。
“小江,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啊,這位嶽先生的來曆,其實我們也一無所知,他根本不可能跟我們說這些。”
“杜總,想要我放杜一峰一馬,首先你們要表現出應有的價值。這個一無所知,那個辦不到。我爲什麽非得放他一馬?”
杜千明道:“但他的行動軌迹,應該是可以打聽到的。不過,那也僅僅是局限于他召見一峰的時候。”
“所以,他現在并不在銀湖大酒店?”
“不不不,他一般不會來銀湖大酒店。這位嶽先生,他應該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每天看上去都很忙,經常看到他渾身疲倦,好像很累的樣子。”
“具體忙什麽,你們可有聽說?”
“嶽先生很冷淡,他從不在我面前說其他事。”杜一峰苦笑道,“不怕告訴你,就像你說的,我就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人家根本沒把我太當回事。隻是許了一個畫餅,如果我能幹掉你,他就收我爲弟子。其實我心裏門清,人家根本不太瞧得上我。”
江躍冷笑道:“所以爲了抱大腿,同學什麽的,随時可以犧牲。”
杜一峰無可辯解,隻能當做沒聽見。
“對了,我有一次倒是聽到萬公子和楊笑笑嘀咕了一句,好像嶽先生手底下掌管了好一票人,都是一些奇人異士,甚至還能掌控邪祟怪物,掌控各種超自然力量。反正他們确實很敬仰那個嶽先生,簡直是奉若神明。”
這個意外的信息,讓江躍心頭一震。
杜一峰所說的這些,倒是讓江躍莫名想到一個人。那個人的身份,跟杜一峰描述的這些情況,竟是高度吻合。
江躍當即追問:“你是見過嶽先生的,他長什麽樣子?”
倒是杜千明忽然道:“這個不用描述,他來過酒店,有監控視頻的。我去調一下。”
事關兒子的生死,杜千明不由得不積極。
很快,監控就被杜千明調出來。
視頻打開,江躍第一眼看到那位嶽先生,跟自己見過的那位卻是兩種長相,不過這隻是乍一看。
真正仔細辨别,江躍便能發現,這位嶽先生顯然沒有以真面目示人。
面孔是截然不同的兩張面孔,但氣質上,卻有着一種莫名的相似。
“難道,這嶽先生真是那位五星級大佬霄山先生?”
江躍曾經在上次開會時,見過霄山大佬一眼,當時四位五星級大佬,出現了三位,除了那位袋鼠大佬,其他三位都出席了。
江躍對那三位的氣質都印象深刻。
詭異時代,面孔這種東西是具有欺騙性的,可氣質這塊,一般情況下卻是獨一無二的。
這監控視頻裏的嶽先生,雖然不是真面目示人,卻沒有刻意掩蓋氣質,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氣質,還是那副看上去仙風道骨神秘高人的樣子。
看到江躍表情嚴肅,杜千明忍不住道:“小江,莫非你認識這位嶽先生?”
“原本不認識,現在認識了。很好,杜總,這位嶽先生,下次來銀湖大酒店是什麽時候?”
杜千明大吃一驚,額頭冒汗:“小江,你該不會要跟嶽先生正面硬剛吧?”
“不可以?”
“不不不,你們高人之間決鬥,我杜某人這個層次插不上話。可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可不可以别在我銀湖大酒店動手?要是在這裏動手,不管哪一方輸赢,我老杜家都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以後都沒有太平日子過了。”
嶽先生是萬副總管那條線的。
可江躍難道就好惹了?
如果江躍被嶽先生幹掉,在銀湖酒店幹掉,星城主政大人會放過他們老杜家?
更何況,跟江躍交好的,可不僅僅是星城主政,還有軍方啊。
江躍的姐姐據傳早就加入軍方了。
這麽鐵的關系,軍方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理的。
“要想不在你們的地盤動手,那也行。隻要你能給出嶽先生的準确行蹤,在半道上動手,也未必不行。”
杜千明大喜過望:“那太好了,隻要不在我的地盤,半道上的事,就不在我老杜家的職責範圍内了。”
“杜總,我怎麽知道,你不會反過去又向嶽先生告密?然後聯手做個局來誘我上鈎?”
杜千明苦笑道:“你這麽想也是情理當中的事,不過我兒子的命都在你一念之間,我再膽大,也不可能拿兒子的性命來玩火。”
“萬一你覺得嶽先生更值得信賴,覺得嶽先生能幫你解決杜一峰身上的問題?”
“不不不,我絕不會冒這種險。這事絕不能讓嶽先生知道。一旦洩露,我老杜家必然兩頭不是人。嶽先生未必會救,也未必能救我兒子,你這邊肯定也不會放過我們。”
聽起來杜千明是識時務者爲俊傑。
可江躍顯然不會把勝敗寄托在對方的一句承諾上。
杜千明見江躍不置可否,再次解釋道:“小江,我這是大實話,相比那邊那些大佬,其實我本心是更信任你,更希望跟你打交道。要不是這個孽子鬼迷心竅,而萬副總管那邊一直咄咄逼人,逼迫我們老杜家表态,我是絕對不會選擇跟這些人攪和在一起的,跟這些人打交道,說不好聽點就是與虎謀皮。”
好聽話不要錢,杜千明自然不講白不講。
江躍卻是左耳進,右耳出。
他腦子其實一直在高速運轉,在構思應對之策。
不管從哪方面來看,要想從老杜家這些人作爲突破口,進入到嶽先生的世界裏,找到嶽先生的破綻,确實操作性不強。
畢竟,杜一峰跟嶽先生之間,段位差距太大。
杜一峰當内應,很難套出嶽先生什麽信息。非但套不出來,甚至三言兩語還可能把自己給暴露了。
所以,得換思路。
嶽先生不能當突破口,并不意味着沒有别的突破口。
“杜總,你說得天花亂墜,我還是信不過。信不過你們的誠意,也信不過你們的能力。嶽先生的行蹤,你們未必能如實掌握。”
杜千明一愣,這是幾個意思?
“我現在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案,可實施性更強的方案。”
“請說。”杜千明姿态很低。
“嶽先生你們搞不定,但是有人你們搞得定。”
“誰?”
“萬一鳴,楊笑笑。尤其是楊笑笑,一峰你跟她是同學,現在她要拉攏你,關系相對肯定要對等一些。我隻要你約出萬一鳴,剩下的,便不用你們老杜家操心了。”
“萬一鳴是萬副總管的公子,江躍你這要求跟對付嶽先生有什麽區别?”
“又沒讓你殺他。怎麽?連這點事都辦不到?”江躍語氣一寒。
“不,如果僅僅是提供萬一鳴的行蹤,我們一定能辦妥。”杜千明連忙搶着道。
同時瞪了杜一峰一眼:“你給我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人家小江已經對你夠客氣了。就你做的這些蠢事,換别人你早就涼了。”
“小江,萬一鳴平時比嶽先生高調多了,他經常出沒在星城很多場合。不一定要我們約他才行,隻要提供他的行蹤即可,對麽?”
“隻要提供行蹤,我擔保你老杜家不受牽連。”江躍淡淡道。
“不管你成功不成功,你和一峰這件事算是兩清了?”
“我隻是答應不殺他,兩清?杜總,你是不是把你兒子的命看得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