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快步沖下斜坡,來到溪澗邊上,朝水面瞧去。
水面清澈見底,确實有如一面鏡子,能将倒影照得纖毫畢現。
隻是,水面隻有江躍的倒影,并無許純茹說的另一張陌生面孔。
見江躍對着水面照并無反應,其他人也都紛紛走到溪澗邊上,探頭探腦對着水面照了起來。
“沒人啊。”
“茹姐,你不會是眼花了吧?”
許純茹面對衆人的質疑,不由氣結:“我看得清清楚楚,怎麽可能眼花?難道你們以爲我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嗎?”
許純茹氣惱之下,一腳踢在一顆小石塊上。
小石塊被踢飛,撲棱一聲,跌入溪澗當中。
嗤嗤嗤!
讓大家完全意想不到的是,那石塊跌入水中,蕩起一層漣漪之後,竟滋滋滋響了起來,同時還冒起一片煙霧,就好像一塊燃燒中的煤炭忽然被丢入水中似的。
這一幕讓大家都驚呆了。
站在溪澗旁邊的人,不由自主就朝後面退開幾步。
他們也拿不準,這到底是石塊的問題,還是溪澗的水有問題?
一般的石塊跌入水中,頂多也就激起一圈圈漣漪,便不可能再有其他反應。
怎麽在這地方,居然出現這種事。
“你們看!”
忽然俞思源目光驚奇地盯着許純茹。
準确地說,是盯着許純茹的鞋子。
大家穿的都是統一行軍靴,可許純茹的行軍靴腳頭前,赫然出現一塊明顯變形的褶皺。
看上去就好像被火燒過似的。
許純茹自然也發現了這個變故,驚訝無比地脫下靴子來查看。
江躍湊過來道:“剛才是用這隻腳踢的石塊?”
他先前面朝溪澗,背對着許純茹,背後沒長眼睛,不知道許純茹什麽情況。
“剛才還是好好的,就是剛才踢了一下,就變成這樣了。”
許純茹語氣很是沮喪。
“瞧,那邊還有一塊!”
韓晶晶指着幾米外的斜坡,躺着一顆更大一些的石塊,便先跑過去。
“别用手碰!”江躍連忙提醒道。
韓晶晶自然不會那麽莽撞,工兵鏟将那石塊鏟了起來,走下斜坡,緩緩将鏟面沉入水中。
那石塊跟着被水面淹沒。
嗤嗤嗤!
又跟油鍋見水似的,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同時一陣陣白眼不斷冒出來,周邊小範圍的水面咕咕咕咕竟然沸騰起來。
衆人都是大驚失色。
一塊拳頭大的石塊,竟然可以讓冰冷的水面沸騰起來,這得是多麽高的溫度啊?
也就是許純茹剛才僥幸是用腳踢的,而且接觸時段隻那一瞬之間,不然的話,隻怕一隻腳都要燙掉半隻。
看她那鞋子變形的程度就可以知道,剛才那一踢有多危險。
“這……這是什麽石頭啊?”
韓晶晶将工兵鏟收回,将那石塊又撇回草叢中。
同時将工兵鏟往草叢一扔,雙手一個勁地搓揉。
隻這麽一會兒工夫,這石塊就将熱量傳導到工兵鏟末端,竟導緻韓晶晶感覺到燙手。
要知道,這工兵鏟本身就是特殊材質打造的東西,本身非常扛高溫低溫,卻在這麽幾個呼吸之間,就被熱量傳導到燙手,而且那石塊還被浸沒在水裏!
就算是燃燒的煤炭,也絕無如此誇張的熱量吧?
再說,這石塊表層平平無奇,泛着黯淡的青灰色,完全看不出像是正在灼燒的樣子。
“大家注意點,别讓皮膚碰到了。”
江躍提醒衆人,自己則走進那塊石頭邊上,仔細地打量起來。
從外觀上,這石塊确實看不出什麽深淺。
當然,江躍此前确實也沒見過這種石頭。
可古怪的是,那石塊躺在草叢中,那碧綠一片的綠草,卻好像一點都不受這石塊侵蝕似的。
這卻有些離奇反常。
如果說這石塊高溫可怖,這周圍一片草叢,又怎麽會不被破壞呢?
植物的耐高溫能力并不見長啊。
這地方,當真是處處都透着讓人難以索解的詭異。
江躍很想将這塊石頭給帶出去,不過看這東西如此邪門,根本沒法上手。
這要是誰不小心用手碰到一下,隻怕不消幾秒鍾,那手就能撒上孜然蔥花直接食用了。
上面那些巨石,冰冷透骨。
而這小石塊,又燙得出奇。
可偏偏這一帶的植物草叢,卻絲毫不受影響。
這完全颠覆了衆人的認知常識,仿佛這一切壓根就不屬于蓋亞星球的生态圈,用陽光時代那一套知識,完全無法解釋這一切。
這讓江躍不禁想起了陸教授。
陸教授來這地方調研,該不會就是因爲這地方出現了極大的變異,出現了陽光時代絕不可能出現的各種生态現象?
現在僅憑猜測,一切都很難找到答案。
“大家振作起來,先離開這裏。”江躍招呼一聲。
杜一峰頗有些不舍地瞥了一眼那塊石頭,他剛才已經掏出手機拍了一通,那不舍的眼神表明他同樣打着帶走此物的心思。
可惜,他也沒轍。
身上現有的這些裝備,還真沒有能帶着這石塊的。
跟着走了幾步,杜一峰忽然叫道:“等等。”
衆人驚愕不定地看着他。
“江躍,你看周圍這些草,好像不受這石頭的高溫影響。如果我們用這些草,編制一個袋子,是不是可以帶着它?”
杜一峰越說越興奮,他覺得自己簡直太機靈了。尤其是江躍都沒想到這麽好的一個點子。
許純茹卻有些心理陰影:“一峰,一塊破石頭,你确定要冒這種風險?”
“呵呵,茹姐,這你就外行了吧?我敢說,蓋亞星球原有的各種礦藏,絕沒有這種石頭。我聽說,現在各地都出現了一些原石,裏頭含有蓋亞星球原先沒有的元素,非常珍惜,小小一塊,千金難買。”
“千金難買?千金是多少?一千萬?”
“呵呵,晶晶,這可不像你的想象力啊。我說的千金,可不是虛報,而是切切實實的一千斤黃金,你自己算算多少錢吧!而且,我這還是保守估計。”
市面上一斤黃金,大概小二十萬。
一千金,那就是差不多兩個億?
衆人在心裏一盤算,都是大感吃驚。一塊石頭,有這麽值錢嗎?
江躍卻反應平淡,值兩個億也好,兩塊錢也好,他的關注重點壓根不在這上面。
不能活着離開這裏,就算值二百個億又頂個屁用?
韓晶晶則有點不以爲然,在黑市交易會上,也出現過原石。
而且,那塊原石還被江躍給收了。
那東西雖然價值不菲,卻也好像不值得冒這麽大風險吧?
不過看杜一峰好像興趣滿滿的樣子,大家也不好說什麽。終究這一趟是跟着杜一峰的任務來的。
杜一峰見大家眼神古怪地看着他,笑道:“我這可不是貪财,我的任務跟這叢林之旅有關。就算我找不到那些失蹤的人,帶些标本線索回去,也算是滿足其中C級的任務吧?”
這個理由很強大,讓人很難反駁。
而且這個理由完美之處在于,就算其他人也對這石頭感興趣,也不好意思跟他争了。
終究,這一趟是他杜一峰的任務。
杜一峰不是一個巧手,看他割草編織的樣子就知道手藝有多拙劣,俞思源好心上前幫忙。
忙活了好一陣,總算弄出了一隻簡單的小袋子,雖然不好看,但總算能夠将石塊兜住。
拎在手中,倒也不沉,大約二三斤重。
唯一的缺點就是必須得騰出一隻手來拎着,沒法放在其他地方,也沒法挂在身上。
這玩意邪乎得很,玩意擦到了身上的肌膚,燙傷可就麻煩大了。
杜一峰拎着此物,很是得意。
可其他人看來,杜一峰拎着這麽一個玩意,卻跟拎着一個炸彈沒什麽區别,搞得大家下意識就跟他保持着一定距離。
“杜一峰,你拎好點,可别晃出來。”韓晶晶一點都不客氣,主動發出警告。
“放一百二十個心,兜得緊緊的,絕不可能晃出來。”
衆人沿着溪澗一直走,走了足足有一刻鍾,這條溪澗仿佛根本沒有盡頭,走來走去,仿佛是在沿着一條沒有邊際的公路前行,完全走不到頭。
“杜一峰,不是說這叢林之旅才一百多畝地嗎?我們這都走半個鍾頭了,繞一圈都綽綽有餘,怎麽感覺還在原地打轉?”
杜一峰其實心頭同樣納悶,隻是沒有主動說出來罷了。
俞思源卻道:“是不是要跨過這條溪澗才能找到出路?”
韓晶晶卻幽幽道:“就怕這地方,壓根就沒有出路吧?”
沒有出路?
大白天的,衆人都被韓晶晶這一席話驚出一身冷汗。
兜兜轉轉這麽久,看着腳下都是路,實際上好像又都不是路,純粹是瞎轉悠。
韓晶晶繼續道:“之前不是說有兩批旅客進入之後失蹤嗎?工作人員進入同樣不知所蹤嗎?說不定,他們就是迷失在這叢林裏?”
“不可能!再怎麽樣,咱們沿着沿路走回去總可以的吧?”杜一峰道。
許純茹忙道:“一峰,你的标本也采集了,照片也拍了,任務上總算也有個交差了吧?照我說,咱們現在就從原路返回吧?”
“我贊成。”俞思源心裏早就發毛了,聽許純茹這般提議,頓時附和。
“我也贊成。”韓晶晶難得跟許純茹一個立場。
“贊成個屁!我不贊成!”杜一峰沒好氣道,“這是我的任務,我說了算。你們要是害怕,可以原路返回。在外面等我們。回頭我跟江躍出去跟你們再彙合。”
他特意強調“我跟江躍”,這意思很明顯,江躍現在是屬于我的,你們要出去可以,别想打江躍的主意。
“杜一峰,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你自己頭鐵,别拉着人家江躍啊。”韓晶晶頓時不樂意了。
“你懂什麽?這是我跟江躍之間的事。”杜一峰平時一般很少跟韓晶晶擡杠叫闆。
可這回,他卻一點都不客氣。
“這麽說,你要是去死,難道還得拉上江躍跟你陪葬不成?”韓晶晶氣哼哼道。
“韓晶晶,你這烏鴉嘴就不能說點好的?你不盼着我好,也不能詛咒人家江躍啊。”
“想聽好聽的?抱歉,沒有!”韓晶晶沒好氣道。
許純茹也勸道:“一峰,你的任務我們大夥也看過了,你能找到一些線索,C級肯定是達到的,回了星城,交差是沒問題的。爲什麽非得繼續冒這個險情呢?”
“茹姐,官方給咱們四個等級的任務,肯定是有用意的。如果我們随随便便完成一個低等級的,交差是可以交差,未必就能通過考核啊?要保證穩妥,依我看,至少得是C+級才行啊。”
杜一峰這小算盤打得倒是挺好。
許純茹歎道:“你這叫貪心不足。”
“行了,行了,風涼話誰都會說。你們勸我見好就收,說不定到你們頭上,比我還過分呢。”看得出來,杜一峰壓根沒打算妥協。
“江躍,你說呢?”杜一峰把問題抛給了江躍。
他了解江躍,知道兩人之間有交易約定,以江躍的爲人,肯定不會反悔。
江躍不置可否,歎一口氣:“我覺得,你們都太樂觀了。現在即便想走回頭路,也未必走得通。”
衆人心神一凜,紛紛問道:“什麽意思?”
“你的意思,我們就算按原路返回,也走不出去?”
“不可能吧?這一路過來,我特意做了記号的,沿着記号走,絕不會錯的!這一點我很有把握。”
江躍也不辯駁,指了指杜一峰手裏拎着的草紮袋子。
“一峰,這東西也扔了吧,差不多快燒着了。”
杜一峰低頭一看,草紮的臨時袋子,竟已經冒起了一些煙霧,看起來底部已經不知不覺有燃燒起來的勢頭。
“怎麽會這樣?”杜一峰連忙撒手。
其他人更是連連躲避,生怕被擦到皮膚。
那草紮的袋子裹着石塊,在衆人的注目下,竟不可思議地迅速燃燒起來。
轟!
也就是幾秒時間,一團炙熱的火光轟然而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化爲了灰燼。這燃燒之力,簡直快得吓人。
要是杜一峰提溜在手上沒有及時丢下,這時候會是個什麽情況可想而知,想想就一陣陣後怕。
别說杜一峰,其他人個個都是一臉的心有餘悸。
那石塊在灰燼中顯露出來,竟一點都沒有因爲燃燒而影響外觀的青灰色,本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