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梅老校長這種老人家,哪怕洞悉了危機和恐懼,卻無能爲力,隻能坐而等死。
逃又逃不掉,電話又打不出去,與外界又聯系不了。
便是想留一點線索下來,也還要通過偷偷摸摸的方式,不能被察覺,否則連那點線索都留不下。
江躍也不得不佩服這幕後黑手的算計能力,就他們這些人手,要把整個樓棟一步步控制下來,每天弄死一批人,炮制一批怨靈,收入靈幡之中。
但凡有一個環節沒算計好,局面恐怕都會失控。
而他們居然成功了,由此可見對方有多麽精于算計。
按這家夥的說法,16樓那位被分屍的文玉倩,是這棟公寓的第一頭鬼物。因爲死狀慘烈,怨氣極大,資質超群,所以它肯定是子母鬼幡裏七大母幡其中之一。
而且她還是那楊師的重點培養對象。
回想起來,柯總在16樓看到的鬼臉,看到的殘軀鬼影,甚至後面從天花闆上傾瀉而出的長發,應該都是這文玉倩。
想起老董,江躍問道:“你們把老董弄到哪裏去了?”
“老董?他可沒那麽幸運,那頭女鬼不會讓他這麽輕易死掉的。他用耳機線勒死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對耳機充滿怨念,一直用耳機折磨他……”
“所以,外面那些耳機鬼咒,就是這麽搞出來的?”
“你們是調查耳機咒語來的嗎?”那人驚訝反問。
看到江躍眼神兇狠,那人縮了縮腦袋,不敢再問。
點頭道:“我聽楊師說,耳機鬼咒要滿七七四十九道怨靈才夠。如果那老董可以在規定時間内完成,或許可以放他一馬。”
“七七四十九道怨靈?都收到這子母鬼幡裏麽?”
“不……”那人面露恐懼,臉上肌肉抽了抽,“這些怨靈不收入子母鬼幡,而是給那頭女鬼吞噬的……”
“吞噬?”鬼物吞噬鬼物?
“這子母鬼幡,母幡爲主,子幡爲輔。母幡的鬼物才是核心,如果需要,就算子幡的鬼物,也是随時可以被吞噬的。雖然楊師沒有明說,但據我觀察,母幡的鬼物要變強大,吞噬同類鬼物是最快的辦法。”
“這些天,母幡的鬼物吞噬了多少?”
“除了那頭最早的鬼物,母幡其他的鬼物目前吞噬能力都還不算太強,兩三天才能吞噬一隻。但最早那頭鬼物,一天可以吞噬兩三頭鬼物,一旦吞噬滿了七七四十九頭鬼物,恐怕整個星城都無人可制……”
“包括你那楊師?”
“不,楊師通過母幡可以操控它。它再強,還是無法擺脫母幡操控的。”
江躍頭皮陣陣發麻。
“目前爲止,它大概吞噬了多少?”
“我沒計算過,估計得有二三十隻吧。”
二三十隻,那離七七四十九的數字還有段距離。不過子母鬼幡這種鬼東西,的确邪門。
母幡的鬼物吞噬子幡的鬼物,這種大魚吃小魚的模式,完全泯滅人性。
更何況,這家夥不單單是炮制鬼物,連人家的屍體都不肯放過。屍體還要分屍重組,制成屍傀。
這種慘絕人寰,斷子絕孫的勾當,也不怕天打雷劈?
江躍先前跟柯總的屍傀交過手,知道這玩意的力氣大的驚人,破壞力極爲可怕。
正常人如果沒有覺醒,五個都未必打得過一頭屍傀。
最可怕的是,如果屍傀沒有情感,沒有意識,那它們完全就是行屍走肉,是行走的戰鬥機器。
不存在恐懼,不存在退縮的戰鬥工具,想想便讓人頭皮發麻啊。
如果現場有大隊人馬,全副武裝,倒也不怕這玩意。
可現在問題就在于,他和羅處就倆人。
手上雖然繳獲了幾把槍,羅處随身也帶了槍,也有一些彈藥。可要說對付這麽多屍傀,能否搞得定,可真是個未知數。
想到這裏,江躍目光狠厲,瞥向這一條條鬼幡,火把一揚,朝那鬼幡點去。
火把湊在鬼幡上,按正常情況,這種白幡乃是特殊紙質,應該是很容易點燃的。
可江躍的火把湊上去十秒鍾,卻是一個角都沒能燒起來。
這鬼幡竟然不怕普通的火。
那人見江躍這個動作,苦笑道:“你别費力了,子母鬼幡如果那麽容易被破壞,楊師怎麽可能如此看重?又怎麽可能随随便便挂在這裏?别說火把,就算整棟樓都燒了,這些鬼幡還是燒不掉!”
江躍莫名想起盤石嶺江家宗祠的法陣,飛出一道火鳥,噴出漫天火海,一路橫推過去,獸潮瞬間崩潰,化爲灰灰。
如果有那種可怕的靈火,這區區子母鬼幡的防火能力,又何足畏懼?
不過眼下遠水解不了近渴,必須找到眼下的解決問題的法子。
這些子母鬼幡破壞不了,就無法滅絕這些鬼物。
要一口氣滅掉這些鬼物,江躍也很清楚,這百分百是不可完成的任務。
如果不是有百邪不侵光環的庇佑,光是這些鬼物就可以瞬間将他們二人活生生撕碎,更别說反過去消滅人家。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硬剛肯定是不具備條件的。
今日的局面,要破局唯有智取。
江躍瞥了眼前這家夥一眼,看他眼巴巴一臉求饒的樣子,江躍冷笑道:“你放心,我不殺你,不過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自己造化了。”
說完,江躍一拳把對方打暈。
招呼羅處同樣把他給綁起來。
這麽一來,三十樓四個人都被綁了起來。
江躍一手一個,将他們提在手上,兩個丢在樓道口,還有兩個丢在另外兩個角落,分别丢在四個不同的位置。
每個人都綁在椅子上,他們想掙脫也絕無可能,更何況除了剛才這個被打暈的家夥,其他幾個要麽手腳打斷了,要麽中了槍傷。
羅處見江躍的舉動反常,心頭有些納悶。不知道江躍爲啥多此一舉,就這些惡貫滿盈的家夥,按羅處的邏輯,根本沒必要留着,留着反而有風險。
江躍則耳朵貼地,聽了片刻,面色凝重道:“羅處,情況很危險。這整棟樓的活人,都被煉制成怨靈,屍體炮制成屍傀。這些怨靈鬼物倒還好說,對咱們威脅不大。難纏的是那些屍傀。”
說着江躍将繳獲的槍支彈藥大部分給了羅處,他自己隻留了一把,還有若幹子彈。
畢竟,玩槍械羅處是羅處他們的強項,江躍也沒打算用自己的短處去跟對方拼火力。
且不說那麽多屍傀,數目之多根本不是這些子彈能消滅幹淨的,退一步說,子彈對屍傀的傷害力有多大,這還是未知數呢。
所以,江躍覺得,必須做多手準備。
羅處倒也沒矯情,把槍支彈藥一一收了。
樓下的埋伏要從一樓二樓來到三十樓,每過一層,都要清掃查探一遍,免得江躍他們藏在某一個樓層,被他們逃走了。
一層層掃蕩上來,顯然需要點時間。而且對方大概也有所忌憚,所以行動的速度也并不快。
這讓江躍他們有時間利用三十樓的桌椅沙發之類的東西,做一些障礙掩體。
這方面,羅處是内行,江躍隻負責出力。
做好這些準備後,江躍和羅處決定将火把熄滅。
在這種場合,如果你手持火把,無疑就是活靶子。
但同理,沒了火把,難免變成睜眼瞎。江躍倒是還好,以他如今的覺醒程度,視力之強,足可保證他夜視也不受太多影響。
羅處顯然是影響更大,不過經過嚴格專業訓練的人,克服這些問題,倒也問題不大。
江躍再次抓住羅處手心,在上面寫了起來。
兩人便用這種手心寫字的交流方式,無聲交流着。
片刻後,江躍壓低嗓子道:“腳步聲應該已經到了二十六樓。”
羅處點點頭,神情嚴肅,朝江躍打了個手勢,示意江躍出發。
江躍身體如狸貓一樣輕盈,這些布置好的障礙對他而言竟是一點阻攔效果都沒有,三下兩下就彈射到走廊盡頭。
看到江躍如此身手,羅處心頭也是感歎羨慕,手心微微捏了一些汗。
即便是當初在盤石嶺,羅處也未如此緊張過。
不過,眼下的局面,恐怕也隻有這一個法子,才有破局的機會。
否則硬拼的話,以他們的人手火力,肯定是不夠那些屍傀塞牙縫。
江躍竄到樓道口,樓道附近兩人還是原處掙紮,見到江躍出現,露出懼怕之色。
隻是嘴巴被堵得嚴嚴實實,根本發不出半個字來。
江躍一手提起先前問話那人,朝樓下飛快遁去。
他一口氣下了兩樓,來到了二十八樓。
而這個時候,他分明能聽到樓下也就是二十七樓,已經擠滿了屍傀,将樓道徹底鎖死。
屍傀之中,還混着幾個人,江躍細聽之下,也分辨不出屍傀當中到底混了幾個人。
畢竟,屍傀實在太多了,多到把樓道都堵嚴實了,走廊也都堆滿了。
每一頭屍傀喉嚨都發出嚯嚯嚯的低吼,聽上去就好像饑餓了很久的猛獸,對着獵物低聲咆哮着。
隔着樓層,江躍都能感受到一種撲面而來的嗜血氣息。
如果人類被這些屍傀圍困住,恐怕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被分而食之,到最後渣都不剩。
江躍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
現如今一樓二樓埋伏的人手和屍傀都上樓了,這一層層掃蕩上來,倒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它們已經走過的樓層,反而是安全了。
現在如果江躍能夠沖出這個包圍圈,下樓必然暢通無阻。
就算對方留了一些後手,隻要不是這種大面積潮水一樣的防禦,肯定攔不住江躍。
可難就難在,怎麽突破這密密麻麻的包圍?
對方的主意很明顯了,就是要人海戰術來堆死他們。
如果說先前對方隻是想借助常規方式幹掉他們,那麽當他們來到三十樓,制造出真正威脅之後,對方的策略也跟着變了,這是要全力以赴幹掉他們的節奏。
甚至他們都已經放棄了一樓二樓的陷阱。
由此可見,對方有多重視。
江躍自問,如果是單槍匹馬,突破重圍依然是有希望。
可不到萬不得已,要江躍丢下羅處這種老朋友逃命,他确實做不出來。就算逃出去了,心裏隻怕也會留下陰影。
隻要還有一線希望,那就要搏一搏。
江躍思忖間,已經來到走廊盡頭,推開其中一間公寓,将那人往衣櫃裏一塞,反正這家夥還在昏迷之中,不管江躍怎麽炮制,也不用擔心這家夥出什麽幺蛾子。
江躍将對方塞在衣櫃角落,用衣物被子擋住,而他自己也鑽到衣櫃裏,輕輕推上衣櫃門,照着這個家夥的樣子,啓動複制技能。
現如今,隻有行險一搏。
江躍調整呼吸,讓自己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這個時候,他也沒什麽可做的。
隻有等!
等對方搜索掃蕩到二十九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江躍的五感六識提高到了極緻。
耳畔明顯聽到屍傀的浪潮從二十八樓跟漲潮一樣溢滿了二十九樓,屍傀浪潮當中夾雜着人類的腳步聲,則一間一間公寓檢查起來。
看得出來,對方非常小心謹慎,生怕江躍他們躲在某一個樓層,借機逃脫。
所以緊緊守住樓道口,然後一間間搜查。
這麽一來,就不可能有漏網之魚。
門咔哒一聲響,有人推門而入。
率先沖進來幾頭屍傀,将門口堵住。
江躍适時地露出一些沉重的呼吸,發出一些看似不經意的動靜。
“誰?”
立刻有幾道手電射向衣櫃。
“是我,是我……”江躍語氣倉惶,輕輕推開衣櫃門,雙手高舉頭頂,主動走了出來。
複制技能毫無破綻,對方手電在他臉上照了好一陣,确認是自己人。
“你怎麽在這裏?”
雖然是自己人,可對方兩人卻沒有放松警惕。
“楊師呢?我要見楊師。我有緊急情況要報告楊師!跟子母鬼幡有關的!”江躍焦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