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關系一向走得近,江躍忙開門。
“小江,快快!快去幫大媽看看。你何姐病了,就我一個老太婆在家,兩眼一抹黑啊。”
何姐是王大媽的兒媳婦,二十六七的年紀,跟江躍的姐姐江影日常話題較多,算得上是閨蜜。
王大媽的兒子,也就是何姐的愛人長期外派工作,導緻夫妻結婚幾年還沒來得及生下一兒半女,日常基本上是婆媳兩人相依爲命。
婆媳之間關系雖談不上情同母女,處得倒還算和諧。
“三狗,看家。”
江躍不容三狗拒絕,反手關上防盜門。
王大媽家客廳沙發上,斜躺着一個人,遠遠瞧那穿着,應該就是何姐。
走近一看,江躍卻有點兒蒙圈。
“大媽,這位是?”
王大媽直抹淚:“這就是你何姐,中午回來還好好的呢。”
“吃過中飯,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小江,你何姐這是害了什麽怪病嗎?”
江躍張口結舌,一時竟說不上話來。
眼前這個婦人看着足有五十出頭,皮膚松弛,一臉皺紋,斑斑點點跟橘子皮似的。
看這年齡可謂是直追王大媽,完全跟那個年輕美豔的何姐?
他第一反應是不是何姐在整蠱?化這麽一副妝容,還是幹脆玩起了掉包計,換了個人,故意逗王大媽?
細一觀察,卻又不對勁。
首先,這皮膚上的斑紋極度真實,完全沒有化妝過的生硬痕迹。這就可以排除化妝整蠱。
此外,何姐年輕時嘴角那顆标志性的美人痣還在。
何姐的衣服,何姐的首飾,包括何姐臉部五官之間的比例,以及輪廓上的種種細節,無一不再告訴江躍,這的确是之前那個性感靓麗的何姐!
非要下個結論,這應該是二十多年後,進入夕陽版的何姐!
這種感覺很荒誕。
就好像時光老人跟何姐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把二十年的時光一針注射給何姐,導緻她瞬間老化。
搭了一下脈,何姐的脈搏、心跳呼吸微弱,幾近于無。看上去應該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情緒激蕩之下,産生嚴重休克。
江躍掐了掐何姐的人中,也顧不得避嫌,給何姐做起了心肺複蘇。
“大媽,打了急救電話嗎?”
“打了,打了。我還打了報警電話。”王大媽心疼地直掉眼淚,“你說這孩子平日裏就愛漂亮,冷不丁的變成這樣,她往後可怎麽活啊?這樣子也沒法出去見人呐。”
江躍一時不知怎麽勸說,隻能埋着頭繼續做心肺複蘇。
沒經曆别人的苦,怎好勸别人淡定?
這事換作誰怕也淡定不了。
不知怎麽的,江躍莫名想起了三狗那條詭異的褲子,想起那個出租車司機,甚至想起夢中變老的母親。
果然,這個世界再也回不到正常的樣子了麽?
“呼……”
何姐猛地吐一口氣,幽幽醒了過來。
見到一張帥氣好看的臉蛋在面前焦急地晃來晃去,還以爲自己正在做一場美麗的春夢。
随即察覺是江躍雙手壓在自己胸前擠啊擠,正要尖叫,忽然想起了什麽。
“鏡子,我要鏡子,給我鏡子!”
江躍連忙,摁住她胡亂揮舞的雙手:“何姐,你先冷靜一下。”
要一個秒失青春美貌的女人冷靜,可不比讓太陽從西邊升起容易多少。
滴嘟——滴嘟——滴嘟……
就在這個時候,救護車開進了小區,駛到他們這一棟樓底。
很快,白衣天使就推着擔架上了電梯,找到了王大媽家。
何姐雙手死死捂住她的臉,腦袋不斷往沙發上撞,攔都攔不住。
她簡直當場死的心都有了,不住嚎啕:“我不要去醫院,讓我去死,我死了算了。嗚嗚嗚……”
尴尬的是,某個白衣天使還補刀,問道:“誰是病人的家屬?”
“是我。”王大媽上前。
“你是病人的什麽人?姐姐還是妹妹?最好是配偶,直系親屬也行。”
“你是病人的兒子吧?”
這話卻是沖着江躍問的。看病人的年紀雖然大了點,但是三十多歲生兒子,在如今也不算稀奇事。
婆婆變成了姐姐還是妹妹,隔壁小弟弟變成了兒子。
這話紮心了。何姐拼命要從擔架往下翻,哇哇哭嚎:“哇……嗚嗚嗚,我真的不想活了。”
王大媽手足無措,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解釋。
好說歹說,擔架總算下了樓。
何姐一直捂着臉,顯然是有點生無可戀。
剛出了單元門,準備上救護車,卻有兩個警員正好走近。
“是你們報的警?”
王大媽隻能硬着頭皮上前解釋實情,她當時情急之下,報了警。
說起來,這種事驚動官府,自來謹小慎微的王大媽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一旁的白衣天使們旁邊聽了一耳朵,當場忍不住強行扒拉開何姐的雙手,朝何姐的臉上打量起來。
“怎麽會這麽巧?”一名護士驚呼起來。
“天呐,這個情況,我們醫院的職工剛剛也有一起啊!”
還有一起?
江躍聞言,心中着實一動。朝停在路邊的救護車瞥了一眼,赫然是星城二院的救護車。
“大媽,何姐今天有沒有去星城二院?”江躍忽然問。
趁白衣天使們強行扒拉開何姐雙手的時候,江躍裝作不經意,朝何姐的掌心瞥了一眼。
王大媽先是一怔,随即道:“她今天一上午都在二院,探望一個住院的朋友。午飯前沒多久才回來的。小江,你怎麽知道?這……這不會是傳染病吧?”
這三個字極敏感。
在場所有人聽到這三個字,臉色都不自然地變了變。
倒是那個急救醫生搖搖頭:“不可能的!世界上目前根本不存在這種傳染病。如果是傳染病,根據他們的發病速度,你們家屬應該早就傳染了。”
倒是一名高高大大的警官,走向江躍:“小夥子,你爲什麽問她有沒有去星城二院?”
到底是警官,辦案嗅覺極爲靈敏。
江躍那句話稍微露出那麽一點小小的線索,别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即刻就把握到了。
“我聽醫生說她們二院也有一起這樣的事,也往傳染病這塊想了。所以問何姐有沒有去過星城二院。”
這當然不是實話,這麽多人在場,江躍不可能把心中的猜測當成線索來說。
那名警官饒有深意地看了江躍一眼,笑了笑,卻也沒有繼續追問。
轉頭對王大媽說:“大媽,這個情況還得去醫院查明原因,我們警方會全力調查各種線索。您也别着急,有病的話,咱們慢慢治。”
作爲警方,說起話來自然四平八穩。
救護車滴嘟滴嘟把人給帶走了,江躍考慮到王大媽一把年紀,恐怕照料不及,想跟着一起去,卻被那名警官叫住。
“小夥子,你留下,我正好有幾句話問你。”
江躍看了看周圍不斷聚集過來的人群,點頭道:“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說?”
“成!”
換個地方,倒換到了警局來了。
江躍心底無私,倒也沒覺得怎麽不妥。警民一家,他沒犯事自然也不存在擔心憂慮。
那名警官倒是客氣,請他在辦公室坐下,關好門,還遞了一瓶紅茶飲料。
聽他自我介紹姓韓,是一名隊長。
“小江,這個出租車的牌号,你認識吧?”韓警官從對面推來一張照片。
江躍拿起來瞥一眼,赫然是中午回家搭乘的那輛出租,江躍過目不忘,自然記得。
“韓警官,你想說什麽?”
“這個司機一個小時之前報警,說之前遭到乘客的襲擊。我們根據他提供的時間和路段,調出監控查看了一下,通過數據庫對比,他所說的乘客,是你。”
如果拉了一下手,就算襲擊的話,那這襲擊的定義也未免太搞笑。
“韓警官,這車我确實搭過。襲擊什麽的,完全是污蔑。”
韓警官笑了笑,不置可否。
事實上,報警人的資料他們肯定也會查一下。
這一查不要緊,報警人的前科還真是不少。
打架、偷盜、賭博、瓢娼、碰瓷……
各種爛事簡直可以編成一部爛人百科全書。
再看看這個小夥子江躍,彬彬有禮,一看就是有素質家庭出來的孩子。
對比之下,要說對方襲擊江躍,韓警官絕對信;要說江躍襲擊對方,韓警官不太能信。
“你把當時的情況說說看,我記錄一下。”韓警官和顔悅色。
沒必要玩什麽花樣,江躍一五一十還原起當時的情形。包括車上的所有對話,他半個字都沒改動。
聽到星城二院跳樓事件時,韓警官在記錄的筆,明顯停頓了一下。
這個細節,落在江躍這種洞察力超群的人眼中,無疑成了相關的佐證。
莫非,那會兒星城二院真出了什麽事?那得是多大的事,才能導緻整個路段都交通管制?
韓警官用筆頭敲了敲桌子:“你爲什麽會說那句,‘你攤上大事了’?這句話,對你有點不利。你說那句話的出發點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