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香的蔥油結合燒透的海米極完美的創造了一味鹵料,與韌糯爽滑的面條風雲際會,大名鼎鼎的陽春面,因十文錢的約定成俗,讓江南石井街坊的下裏巴人知道了美食的誘惑,同樣的也對美食也有了新的感悟,譬如蘇菜與浙菜碰撞,雖泾渭分明又相互融合。
魔都的本幫菜深受蘇菜的影響,陽春面早已是這裏的傳統,它不僅僅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魔都人的記憶,同樣的物美價廉,也讓來自遠方的羁旅與魔都拉近了距離,紙醉金迷之間總有幾分樸實,姜源就是其中的受益者。
也正是這小小的一碗陽春面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怎麽樣?姜源小哥兒,味道不錯吧。”周豐人眉飛色舞地問道。
祖籍雖然在浙江紹興,但幾十年的生活讓周豐人的骨子裏早已與魔都融爲一體,魔都的興衰與有榮焉,哪怕是小小的陽春面。
“嗯,味道不錯,我已經來了幾次。”姜源點點頭,爲了忙碌開業的事情,節衣縮食,這些市井小吃自然是他的首選。
“嘿嘿,那你可來對了,就這裏,也就是老魔都人能夠找到,年輕人都去追求新鮮事物了,很少人能夠在這裏駐足。”周豐人見姜源親口承認這裏的味道,更是興奮,如數家珍地介紹着他知道的一切。“這裏的老闆遵循傳統,蔥油、海米這是必須的,高湯熬足功夫,從不用味精或者雞精之類的工業用調味料節省時間,可能一些比較尊重傳統而又追求味道的店面都能夠做到,但每一碗面條都是手擀面,就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幾十年如一日,日日如此。”
“周先生說得沒錯,正是手擀面的味道,沒有一絲機器的味道,老闆滿滿的心意都在裏面。”姜源點點頭,自從發現這裏,他再也沒去過其他地方。
“是啊,這樣的地方越來越少了,多數都淹沒在歲月當中,唯有哪天翻閱塵封的記憶,才能記起它們,陳記陽春面不簡單。”也許周豐人經曆了太多的美味的消失,吃着陽春面不禁緬懷起來。
姜源沒有說話,鮮湯、勁道的面條正搔到他的癢處,熨熨帖帖的,心裏舒服着呢,眯着眼睛、仰着頭,正迎上一縷難得的陽光,整個心身都是懶洋洋的。
“呵呵,人上了年紀,就喜歡唠叨,回憶過去,姜源小哥兒不介意吧。”周豐人見姜源不說話,似自圓其說地解釋道。
“在家的時候,我就喜歡和老人家唠家常,不僅僅是老人家的生活經驗之談,還是一段曆史的真實印記,比之書上來得更值得珍惜。”姜源搖了搖頭,每逢寒暑假,他都喜歡和一些老人蹲牆根兒,下象棋。
“姜源小哥兒,說得沒錯,不過這年輕人就應該有年輕人的朝氣,小哥兒的獅子頭雖然美味,但價格貴不說,還限量,有點兒隔靴搔癢的意思,太古闆了,得改!”周豐人依然對姜源的獅子頭耿耿于懷。
“呵呵,周先生,我這可不是古闆,這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美食需要期待,如果太容易得到,豈不是一點期待都沒有了,吃起來總會覺得平白少了些味道,這可是你們這些食客的損失啊。”姜源微微一笑,淡然地說道。
誰知道他心裏有一萬個p啊。
“周先生,你看這陳記陽春面也有着自己的規矩,而且這裏的食客也約定成俗的遵循着某一種規矩,很少有人冒犯,大家吃得都非常開心,規矩從這裏來說還是很有用的。”姜源指了指周圍的食客輕聲說道。
規矩?什麽規矩?周豐人有些懵逼,雖然他不是天天到這裏,但也是這裏的常客啊,老闆與許多老食客都非常熟悉,從沒有人和我說過這裏的規矩啊。
“呵呵,周先生,不知道嗎?”
周豐人老實地搖了搖頭,他确實不知道,不用打腫臉充胖子。
“你看看,這裏的食客基本上都點一份面食,很少有人回碗,除非是一些愣頭青的新食客才會這麽做,難道你認爲所有人都是吃上一份都會吃飽嗎。”姜源一臉玩味地說道。
第一天到這裏吃,第一次見到這裏的老闆他就看破了這裏的秘密。
“爲什麽?”周豐人好奇寶寶似的看着姜源。
“因爲高湯、手擀面。”姜源喝了口面湯,繼續說道“高湯熬制的手段複雜,而且熬制不易,老闆每天隻能熬制那麽多,而且又不會摻水冒充;手擀面顧名思義,完全是手工制作,不借助機器,其中的勁道,你自己也知道,所以呢,老闆的精力有限,身體稍感勞累就會歇業,我想你曾經也經曆過這裏關門停業的時候吧。”
“老食客們爲了讓所有來的人都能夠享用美食,就有了不成文的規矩,每人隻點一份,不信你問問。”
周豐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雖然他每次來都會點兩份,沒人說什麽,但他在這裏的老朋友似乎都點一份。
“你怎麽知道的?”
“呵呵,因爲是一名廚師,隻有廚師才更了解廚師。”姜源高深莫測地說道。
“切,神神秘秘的,我猜不信呢。”周豐人的小孩子脾氣上來了。
“老馮,姜源小哥兒說得可對?”周豐人急急吼吼地抓過鄰座的一位食客問道。
老馮,光顧了陳記陽春面幾十年,可以說是風雨無阻,如果說這裏的資深食客,他可以說是首屈一指,這裏發生的事情自然知曉。
“小哥兒,你怎麽知道的,你每次來,咱們基本上都坐在一起,你從來沒問過,怎麽知道這裏事情?”老馮沒搭理周豐人,反倒是好奇地問起姜源來。
對于剛剛的姜源的神神秘秘,他是嗤之以鼻的。
“将心比心,其實食客與食客之間,食客與廚師之間心是想通的,越是傳統,越是默契,比如這裏,交流都是通過一碗碗陽春面開始的,再加之,仔細觀察,自然方寸之間的一切都很容易洞悉。”姜源眯縫着眼睛,他也很享受這裏的一切。
“高,實在是高,小哥兒也是一位很厲害的廚師吧,不知道你的餐廳在哪裏,有時間我可以去捧捧場。”老馮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贊歎道。
仔細想想,大家可不就是因爲這口陽春面才廣泛的交流的嗎,沒有任何人提議,約定成俗,與老闆形成了奇怪的默契,最後還是再一次契機中揭曉了答案,沒想到今天被一個年輕人點破了這一切。
更難得的是,他第一次來就遵守了這裏的規矩。
“老馮,我告訴你,他的店黑着呢,堪比十字坡,小心到時候你付不起賬被做成獅子頭。”姜源還沒表示,周豐人的怨念就已經燒破了天花闆。
“黑?難道是黃金做的?就是黃金做的我也吃得起。”老馮吹胡子瞪眼地說道。
“那行,咱們明天約起,怎麽樣?”周豐人幸災樂禍地看着老馮,忽然心裏的怨念少了幾分。
剛剛不過玩笑,周豐人知道老馮這家夥雖然穿得不怎麽樣,但是身家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少,隻不過平日裏不顯山漏水罷了。
“沒問題。”老馮滿口子答應下來。
“嘿嘿,那我在這裏先謝謝二位了。”有人捧場,姜源自然笑嘻嘻。
“姜源小哥兒,你看我又給你拉來了客人,明天能不能通融一下,而且我還是你第一位客人呢,難道還不能區别待遇嗎。”周豐人最擅長打蛇随棍上,同樣對于鹿鳴苑裏的獅子頭滿是執念。
“規矩,周先生,您不知道規矩嗎,難道你想自己吃的美食比别人寡淡幾分嗎?”姜源搖了搖頭,根本沒有爲周豐人破壞規矩的意思。
“少幾分味道自然可以啦,隻要您稍微通融一點兒就可以了。”缺幾分味道那也是人間極品啊,能夠多吃一個,這勉強還是能夠接受的。
“呵呵。”姜源實在是被周豐人的執着打敗了,不禁調了一下眉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周先生,破壞規矩那是不可能的,作爲第一位食客,你更應該遵守才對,不過你如果能夠幫我辦一件事,我可以請客。”
“請客,真的?”周豐人被突如其來地幸福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當然是真的,隻要你辦得到。”姜源鄭重地點點頭。
“說吧,什麽事情。”
“我開業之初和人打了賭,就是三天之内,賣出一百六十個獅子頭,第一天才十幾個,實在是有點兒慘淡,如果你能夠幫我拉到足夠多的食客,我就請客,你看怎麽樣?”姜源神神秘秘地說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周豐人興奮了,一百幾十人的人脈,小意思,今天不算,還有兩天時間,幾十人就能解決問題,他的小算盤打得啪啪的,作爲一個資深鑒賞家、收藏家來說,最不缺的就是人脈。
“那能不能算我一個?”老馮突然展示了一下存在感,弱弱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