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小聲說“是家師所畫。家師……自從被張家逐出來後,就與帶着小的搬進了這間屋子,後來有一天,家師忽然心血來潮,就畫了這副畫象,挂在了牆上,并每日三拜,相當虔誠。”
葉晨曦又看了地上的團蒲,想來這少年沒有說慌,心頭說不出的滋味,有愧疚,還有不好意思,又問“你師父呢?”
“家,家師雲遊在外,還未回來……仙子有什麽事,可以托小的轉告……”
葉晨曦說“你不用怕我。我已經聽說了令師的境遇,深感愧疚,這才特地前來,給他化解身上的詛咒的。”
少年呆了呆,小心翼翼地問道“仙子此話當真?”
劉甯唬着臉“我家小姐騙你有什麽好處?趕緊把你師父叫出來,辦完了事,我們還要趕路。”
少年這才松了口氣,趕緊說“家師确實不在家,他早上就出去賣籃子去了。現在還未回來。”
“賣籃子?”
“嗯,我們師徒如今隻是散修,做什麽都要靠自己,幸而家師還有一手編制籃筐的手藝,每日都要花些時間編制些藤筐之類的去集市上賣,換些飯錢回來。”少年越說越難過,他是師父從外頭撿回來的,深知師父生活的不易,可師父盡管生活艱辛,卻從未苛待過他,反而把掙來的靈石全給他,讓他在家修煉。
葉晨曦鼻子微酸,更加愧疚了,說“把你師父叫回來吧,放心,不會耽擱太久的,我并無惡意,隻是想替他化解身上的詛咒而已。”
當年如畫詛咒張大時确實詛咒的有些狠,還害得如畫掉了修爲,難怪詛咒術能管這麽久,這都快三十年了,居然還一直生效。這張大頂着倒黴透的黴運居然過了三十年,也是難爲他了。
少年聽葉晨曦不似說假,這才激動地說“那仙子請稍候,我馬上去叫師父回來。”一溜煙就跑了。
葉晨曦本來讓他發枚傳訊符的,可轉念一想,張大都窮成這樣了,怕是連傳訊符都用不起的。心中一歎,心情竟然有些堵。
少年走後不久,劉甯便發現又有人來了,并且還是清一色的化神後期巅峰修士,神識外放了出去,很快就說“又是客棧裏的那個男修。”
話剛說完,陳靖宇三人已經進入了屋子,因爲屋門并未關,三人瞧到了屋子裏的葉晨曦,二話不說就踏了進來,大馬金馬地站在葉晨曦面前,毫不客氣地道“你當年把張大害得這麽慘,怎麽還不善罷甘休?”
“道友誤會了,我今兒來找張大,并無惡意。”葉晨曦解釋。
陳靖宇惡狠狠地瞪着葉晨曦“你以爲我會信嗎?”
“那我也沒辦法。”葉晨曦冷淡地說,并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拿着一壺酒喝了起來,發現陳靖宇三人擋在這兒,阻隔了光線,便說,“閣下擋着我的光線了,麻煩讓一下。”
陳靖宇嗤笑一聲“這又不是你家,我憑什麽要讓?”
劉甯臉色一亮“那在下就隻好請三位出去了。”說完,雙手一抓,施展法天象地術法,雙手變成巨掌,抓着陳靖宇的衣領,就要把他丢出去。
陳靖宇是化神後期巅峰,雖然也強悍,可到底比不得通玄修士的實力,但陳靖宇出身大家,面對通玄修士的劉甯也絲毫不露怯,在劉甯的雙手伸過來之際,忽然冷哼一聲,指尖一彈,一道火焰刀出現在手中,對着劉甯那張虛無大手砍了去。
陳靖宇居然是火系術法,并且,他的火系術法還有些名堂,劉甯也冷笑一聲,手腕一抖,巨掌上自動出現了一道冰藍色的鍛面手套,原來這是冰绫絲混合着天蠶絲制成的手套,剛好能夠克制一切火系術法。
陳靖宇的火焰刀砍在劉甯手上,劉甯紋絲不動,揪了他的衣領,把他丢出了大門。
兩個人影剛好出現在門口,陳靖宇的身子也恰好滾落在二人腳下。
那二人忽然後退數步,生怕受到波及。
與陳靖宇一道來的兩名友人大怒,齊齊拿出法寶攻向劉甯。
“住手。”葉晨曦大叫,“這是人家張家的地盤,你們要打就出去打。”
劉甯身形微頓,不動聲色地看着二人。
二人有些猶豫,究竟是去扶起陳靖宇呢,還是繼續與劉甯幹架?
與此同時,門外兩名修士一前一後奔了過來,一名身穿灰衣的修士忍着怒氣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可是覺得張某被逐出了張家就覺得張某好欺負了是吧?”
陳靖宇從地上爬起來,忌憚地盯着劉甯,說“你不要誤會,我們是特地來解救你的。以免這女人對你下毒手。”
葉晨曦站了起來,看着來人,臉上閃出震驚之色。
“你就是張大?”葉晨曦輕聲問。
張大看着葉晨曦,臉色大變,後退兩步,警惕、戒備、懼意、怨恨在臉上交織而過,最後又化爲強忍的平靜。他握着拳頭,沉聲說“不錯,我就是張大。拜閣下所賜,我這些年來一直過得不如意。您可是滿意了吧?”
張大已經從徒弟嘴裏得知,當年那個打劫他又把他詛咒得如此慘的女魔頭居然找上門來了,說是要化解他身上的詛咒的,張大一方面恨意綿綿,一方面又萬分期待,他這些年來的黴運已經讓他幾乎崩潰了。要是能夠化解那是再好不過了。但又怕這是陷阱,一時間猶豫不決。但他那弟子卻對他說“師父還是回去瞧瞧吧,我覺得那人好像沒什麽惡意。”
張大深吸口氣,盡管懼怕居多,還是決定回去一趟,反而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隻是才一回來,就發現有人在他家中打架,真是忍無可忍了。他被張家分出來後,還好,給了他這麽一個屋子,要是連這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了,他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看着眼前這個滿面皺紋蒼老得不像樣的老者,葉晨曦震驚得無以複加,當年張大不過四十上下的年紀,精神十足,意氣風發,爪牙随侍,三分威風七分威嚴,不過三十年間,竟然就變成了皮膚黝黑,模樣蒼老滿臉布滿皺紋的老叟,眉宇間帶着被生活所迫後的滄桑疲憊,一身還帶着補丁的灰衣也已洗得發白,整個人雖然不至于窮困僚倒,卻也與當年意氣風發威儀加身的張家大爺相去甚遠。
張大見葉晨曦隻一味盯着自己,心中憤恨也消失了,想着這些年來的種種不如意,他應該是恨葉晨曦入骨的,可因爲當年那個詛咒,他又不敢恨她,反而還得昧着良心,天天供奉她的畫象,一日三拜,這才勉強化解身上的黴運。這些年來,因爲心頭憋着口氣,不但無法專心修煉,就是養活自己都成問題。要不是他還有一門編籮筐的手藝,街坊鄰居大都同情他,給予了不少幫助,還不知過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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