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華貿易商行董事長辦公室。苗輕侯和會計正在跟沈文孝交接三弟米鋪的手續。
三弟米鋪十六間店鋪,其中包括存貨,七個月的店鋪租金,家具,還地秤、台秤、杆秤,糧鬥等工具器皿雜七雜八,沈文孝兌下來的價格接近二十萬元。
兩家付訖兩清之後,沈文孝剛要離開,卻被苗輕侯喊住了。
“沈掌櫃,請留步。”
“苗董事長還有事兒?”
“三弟,出來見見沈掌櫃。”
三弟?那就是三弟米鋪的大掌櫃了。沈文孝心裏想,這個人不是快死了嗎?
沈文孝吃驚地發現,關世傑從董事長辦公室後面的套間走了出來。
“世侄,你怎麽在這兒?”
“沈老闆,多日不見了。”
“三弟,這是中央銀行本票十九萬六千元,你收好了。”苗輕侯笑着說。
關世傑拿過銀行本票揣入懷裏說:“謝謝沈老闆,祝你生意興隆,财源茂盛。”
沈文孝目瞪口呆地看着關世傑,好半天才琢磨明白,原來三弟米鋪背後的掌櫃是關世傑。莫不是大華貿易公司的苗家跟關家有親屬關系?不可能啊,沈關兩家是世交,從沒聽關家人說起,有這麽一門顯赫的親戚。
“謝謝二哥,你辛苦。”關世傑對苗輕侯說。
苗輕侯見沈文孝一頭霧水的模樣笑着道:“三弟米鋪的大掌櫃關世傑,是我的結拜兄弟。”
原來如此。沈文孝這才明白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不然的話,關世傑哪裏來的本錢開的米鋪?可三弟米鋪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如旭日東升一般,怎麽就出兌了呢?是不是有什麽圈套?
沈文孝揣摩了許久,也沒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他心裏隐隐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但轉念一想,僅憑三弟米鋪的這塊牌子,用不上一年就能連本帶利地賺個溝滿壕平。想到此處,他忍不住在心裏暗笑起來。
苗輕侯等沈文孝走後,又一次問道:“好好的生意,怎麽說不做就不做了?你接着做下去,用不了一年,整個北平城的米行都以你馬首是瞻。”
“二哥,眼下時局不穩,日本人蠢蠢欲動,他們的野心可不止占領了東三省。”關世傑非常隐晦地說:“我想帶着父母和妹妹去南方。我看你也早點做打算才好。”
“你是怕日本人打過來?不能吧?三弟你恐怕是杞人憂天了。”苗輕侯搖着頭說。
關世傑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到民國的,對這個時代幾乎是了如指掌吧?話已至此,也不便多言了。畢竟苗家的根基在北平,即便是想先撤離,也不是一兩個月能辦到的事情。
呂雲飛那裏也是如此,關世傑暗示過兩次,讓他盡早離開北平,但也也是油鹽不進,根本聽不進去。
關世傑下一步的打算是帶着家人先離開北平,直接去四川重慶一帶,找一個安全的鄉村安頓好家人,自己再尋找到共産黨,然後投身革命,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就在關世傑籌劃着賣掉家裏的房屋地産,帶着家人一起離開北平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也正是這件事兒,改變了他在民國的命運。
1937年6月7日上午10時,關世傑剛送走一個來看房的人,門外就走進來三個身穿黑色棉袍,頭戴氈帽的人、
“三位先生,也是來看房的吧?裏面請。”關世傑笑着說。
“你叫關世傑?”
“正是,你們有什麽事兒嗎?”
關世傑聽這個人說話的語氣不對,應該不是來看房子的,所以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們是軍政委員會公安處稽查大隊的,請跟我們走一趟。”
關世傑聽這個部門的名稱有點耳熟,猛然想起趙劍的父親就是這個部門的處長,心裏隐約感覺到有些不妙。但自己并沒有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兒,跟沈文孝之間的生意競争,還有出兌十六家米鋪都合理合法。就算要爲沈文孝出頭,總得找一個恰如其分的理由吧?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關世傑跟父母,還有兩個妹妹交待了一下,就跟這三個人坐上了一輛老式的别克轎車,向着東面的方向而去。
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把關世傑夾在中間,并且給他戴上了手铐。
關世傑被戴上手铐的一瞬間,接觸到了一個人的手。腦海裏蹦出了這個人的心裏話;看不出來,這小子跟上海富家子弟還有聯系。
這是什麽意思?關世傑想,難道民國的關世傑還有上海的同學,或是親戚朋友?他搜索了一遍民國的記憶,卻沒找到任何線索。
關世傑被帶到一個年代久遠的,大四合院裏的一個間房裏。房間裏坐着兩個身穿便衣,年齡都在三十多歲,目光犀利的人。
“你叫關世傑?”一個人問道。
“是。”
“第十中學的教員?”
“是。”
“知道找你什麽事兒嗎?”
“不知道。”
“你認識苗輕侯嗎?”
“認識,我們是高級中學的同學。怎麽了?”
“我問什麽,你答什麽。懂了嗎?”
“懂了。”
“你和苗輕侯一起炒過上海棉紗的股票?”
關世傑聽到這裏,心裏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在由上海棉紗引發的股災後,蔣介石派戴笠掌管的中統局前身複興社特務處調查此事,後來把徐懋昌等人抓起來調查,最後發現幕後指使人是宋三小姐和杜月笙,這件事兒才不了了之。
這個節骨眼正是戴笠受命調查股災事件的時候,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自己怎麽就把這一段給忘記了呢?
“是。一起炒過股票。”
“徐懋昌暗示過你家親屬,讓他買這一支股票?你家親屬姓什麽,叫什麽名字?”
關世傑明白了,複興社一定是查到苗輕侯投資了大宗的上海棉紗股票,追根溯源找到自己頭上的。
“我沒有親屬在徐懋昌家做事兒。”
“哦,那你怎麽知道這一支股票會漲到二百九十元?”
“長官,是我瞎猜的。”
“那你說說,你是怎麽瞎猜的?爲什麽能猜得那麽準。”
“我爹借了尚和堂錢莊一筆錢,元月3日前必須要還清,還不清家裏的房子就讓錢莊收走了。我一着急,就拿着五千元想去交易所碰碰運氣,正好遇到同學苗輕侯,他也要買股票。
他問我看好了哪一股,我想起大公報、晨報和申報上登過一個頭版消息,上面有一張徐懋昌大婚時的照片,照片上有宋三小姐和杜月笙。我就想,徐懋昌的父親是棉紗大王,最近棉紗的價格也在上漲,我就對苗輕侯說,看好了上海棉紗。
我着急賺錢,就撒謊說自己有内幕消息,讓苗輕侯來投資,我拿幹股。據我所知,棉紗的價格一直很穩定,即使投資失敗,苗輕侯也賠不了多少錢。”關世傑侃侃而談。
這一番話半真半假,報紙上的事情是苗輕侯告訴自己的,也隻有這個理由還能說得過去。
“你們去查一下苗輕侯和尚和堂。再給上海方面打個電話問問,徐懋昌認不認識這個人。”
“是!”
三個人黑衣人齊刷刷地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