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沒有神明？
林戒不知道。
孽地童子所說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卻又讓人不得不相信。
“這片土地荒蕪，沒落，充滿了罪孽，成爲了鬼地，因此我誕生了，從那腐朽的屍骸之中誕生。”
孽地童子的笑容，就如同月夜下的蛤蟆，裂開了嘴，露出了那濕滑可怕的血口，讓人見之心顫，不寒而栗。
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和土地公算是寄生關系，在這片充滿罪孽的土地上，得到了那具屍骸的滋養。
孽地童子誕生了。
“我誕生不久，李家先祖就死了，隻不過他吃了土地的心，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終日遊蕩在荒山之中，永世都要承受那種痛苦與詛咒。”孽地童子冷笑道。
林戒想到了關于李家先祖死後，屍身失蹤的傳說。
看來，他真的變成了怪物，所謂的長生隻是傳說而已，他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人類啊，一旦被欲念吞噬，就會變成妖鬼，隻會更加的醜陋與猙獰。”孽地童子道。
“這時候，他也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那時候我還不如現在這般強大，于是，我跟他做了個交易。”
林戒皺眉，很顯然，李家先祖妄用了禁忌之術，變成了妖鬼，至于孽地童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兩隻遇到了一起，肯定沒什麽好事。
果然，孽地童子接着道“他願意将自己獻給我，不過前提是我要幫他超脫，魂入地府，還要保佑李家世世代代。”
蘇晴聽得秀眉蹙起，一般家宅之中，連兇神都不敢請來庇佑，更何況是這種妖鬼？遲早會出大亂子。
“你答應他了？”林戒沉聲道。
“當然答應，這種一本萬利的好事爲何不答應？”孽地童子淡淡道。
“在一個月圓之夜，我當着他的面，将他一口口吞入腹中，滿滿壯大着自己的力量，直到最後……”說到此處，孽地童子戛然而止，猩紅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殘忍的得意之色。
林戒心頭一動，下意識道“你沒有信守承諾。”
“猜對了，我将他的魂魄也吞了下去，身死道滅，永不超生。”說着，孽地童子陰恻地笑了起來“人啊，欲念橫生，便要自食惡果，怎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呢？”
林戒聽得直搖頭，李家先祖并不值得同情，早已被懵逼了雙眼和心智。
種種行爲也早已超出了人類的道德底線。
可是李家的後人卻倒了大黴。
“年輕人，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人類都是一樣，最受不了的就是誘惑。”孽地童子咧着嘴道。
“李家每一代之中，都會有人爲了達到目的，将自己獻給我，他們的種種行爲，内心的肮髒思想，并不遜色于他們的先祖，你要不要一個個聽下去？”
“夠了。”林戒皺眉道。
這樣一尊妖鬼日夜蠱惑，怕是沒有誰能給抵擋得住吧。
“女娃娃，你以善惡論正統，可人類才是最大的惡土，隻要一點點的誘惑，他們比妖鬼更加可怕。”孽地童子冷冷道。
蘇晴沉默不語，的确，人類之中不乏這樣的存在，而且并非少數，平日裏道貌岸然，甚至高談闊論，言行舉止都離不開道德禮儀，處處以高士自居。
可真正面臨危險與誘惑，本性便會暴露無遺，有些堪比豺狼，有些甚如妖鬼。
人性，最爲複雜。
“其實人類，與我等妖鬼并沒有什麽區别，相反，更加的狡詐可怕。”
“年輕人，入我法門，誠心祭拜，今日可保性命。”孽地童子蠱惑道。
他讓林戒做出選擇，要麽臣服，要麽赴死，别無他法。
林戒雙拳緊握，額頭上有冷汗滲出。
可以說，他如今走在了人生中最大的十字路口，一念定生死。
強大的壓力，讓他神經緊繃，呼吸都有些困難，往事如雲煙，在他腦海中劃過。
塵土漫天，一位老者，枯老的手掌握着一根枯木枝在地上畫着。
一道道軌迹彼此相交，勾勒出各種奇異的符文。
一個小男孩蹲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着。
“爺爺，這是什麽？”
“符！”老者頭也不回道。
“符？”小男孩懵懂無知，一臉的疑惑。
“小林戒，這些符隻有你一個人見過，爺爺倒是願意你這輩子都記不住它。”老者輕聲歎道。
小男孩迷迷糊糊，似乎有些聽不懂。
老者看着他，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
“爺爺老了，再也不能護着你了，但是無論何時何地，你都要記住這句話。”
“什麽話？”
“人不與妖聚，龍不與蛇居。”
往事如煙雲散去，可唯有這句話，如烈日懸空，光輝燦爛，镌刻在林戒的腦海之中，久久無法散去。
“人有善惡，但心中所向，趨正避邪！”林戒搖了搖頭。
他一步踏出，未曾退縮，一切種種都表明了他的态度。
此時，他的目光無比澄澈，一旦做出決定，也無恐懼也無憂。
“好！”
孽地童子眼睛一亮，不由歎道“道心堅固，年輕人，隻要你今日不死，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話音未來，整個廳堂如同天翻地覆，在林戒眼中不斷旋轉。
“不好！”蘇晴一聲嬌喝，心生不妙。
“紅塵魍魅，盡歸塵土。”
一道奇異的念唱在兩人耳中響起。
孽地童子仿佛生了根，與這片土地相連。
林戒恍惚，似乎看到一根根觸須從地裏冒了出來，纏繞腳踝，他的精氣如同流水般緩緩流失。
甚至于，他都能看見，這片土地徹底失去了生機，如同葬土一般。
所有生活在這裏的人，都會慢慢老去，最終化爲塵土，就連魂魄都要被束縛于此，難入地府。
“雷公鞭。”
林戒咬牙，一聲暴喝，手中電弧閃爍，好似長鞭，抽打在那藤蔓根須之上。
刹那間，火光萬道，孽地童子雙目緊閉，不動分毫。
“糟糕，這妖鬼太兇，竟然沒用？”蘇晴面色慘然。
硬生生接了一記雷法竟然都不損分毫，這次真的死定了。
“死不了。”
突然，林戒一步踏出，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雙手探出，一手捏拳，一手覆地，雙手相合，做出了一個奇怪的姿勢。
“抱山印，雷公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