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是初春,但是對于蘇言卿來說,卻沒有一絲暖意。二月的春風猶如一把把剪刀,直往薄薄的棉襖裏鑽。
蘇言卿跪在庭院當中,擡頭望着剛剛生出嫩芽的楊柳,孱弱的身子隐隐有些發抖。腹中的餓意直擊他的内心。
自嘲的一笑,蘇言卿的小身子骨俯下頭,盯着被踏實的黃土地,思維逐漸放空。
也許,他怕是最倒黴的一個穿越者了,剛魂穿進入這具同名同姓的孩童身體,就差點兒再次被自己的祖父打死。
“咣當”一聲,大院門被推開,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飛跑進來,後面還跟着一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卿哥兒,卿哥兒,你快起來!你的病還沒好!娘不能讓你這麽跪着!”
進門的婦人看着跪在庭院内的蘇言卿,既沒有哭嚎,也沒有多言,上前就扶起蘇言卿往一旁牛棚臨時搭建的房屋而去。
“王氏,你敢!怎麽,我蘇慶陽教訓一下子孫,還要看你這個婦人的臉色了?我讓他跪着,他就得給我跪着,我讓他跪一個時辰,他就得給我跪一個時辰。”
正房,一道厚重的男聲傳進庭院,讓王氏的腳步一頓,但随即沒有任何停留,扶着蘇言卿向牛棚搭建的房屋而去。
“啪嗒!”
摔門的聲音從蘇言卿的身後傳來,他知道是自己的祖父蘇慶陽從正房内出來了,不由看了一眼王氏。
“娘,我願意跪着!”
“跪什麽跪!咱不跪!有種你們蘇家就休了我!”
蘇言卿看着自己強勢的母親,寒冷的身子不由得一暖。
“王氏,你說什麽?你是要氣死我啊!”
“小三房,你說什麽呢?你既然嫁入蘇家,生便是蘇家的人,死了也是蘇家的鬼!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卿哥兒不跪,你們的飯食以後怕是沒有着落了!你倒是沒什麽,你可是還有四個兒女呢!”
這道聲音聽起來倒是溫溫的,但是其中壓抑的怒火可見這人心思更爲歹毒。
這道聲音的主人随着門簾掀開,出現在蘇言卿的眼中,是自己的祖母蔣氏,此時看着他們這邊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嘲諷似的拉住了蘇慶陽的衣袖,并對蘇慶陽使了使眼色,示意蘇慶陽院門外有外人在,别動手。
蔣氏五十來歲,身着一身褐色細布薄棉襖,梳着大背頭,在頭後挽了一個發髻,發髻上别着一根木钗,顯得整個人倒是極爲幹淨整潔,隻是此刻望着蘇言卿母子的臉,有些不善。
“卿哥兒做錯了什麽?你們作爲他的親祖父親祖父讓他跪在庭院?卿哥兒身子本就弱,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有你們這麽做祖父祖母的嗎?”
意外的,王氏竟然直接與蘇慶陽和蔣氏杠上了。
自己這個母親這麽強勢的嗎?以前我記得不是這樣的啊?這行事風格,怎麽都像是我那個老媽?
蘇言卿看着抱着自己的母親,王氏此刻的行事風格,怎麽都讓他懷疑是前世自己的老媽。
“娘!”
“卿哥兒,沒事啊!娘知道分寸!”
王氏低聲對蘇言卿說了一句,再次直視着蘇慶陽和蔣氏,等着兩人的回話。
而此時,在院門外,也聚集了不少左鄰右舍,其中就屬他們蘇家對面的一個老婆子聲音響亮,這是陳老婆子,與蔣氏本就不和,再加上蘇慶陽和蔣氏對蘇言卿這一房一直不好,所以這些圍觀的左鄰右舍倒也敢講話。
“就是,哪有這樣的祖父祖母?誰見過這麽對待自己親孫子的?”
“可不是咋滴?蘇華農雖然是在這卿哥兒出生的時候去世的,但是跟卿哥兒可一點兒關系沒有,蘇華農可是在卿哥兒出生前去世的,卿哥兒因爲蘇家二房嘴碎,這不一直讓他祖父祖母看不上,以爲這孩子克死了自己親爹!這不,這兩人害怕小孩克自己,對這蘇家三房不好得很!”
“可不是!我也聽說了!”
“就算是這樣,親祖父親祖母也不應該如此對待三房,我看就是想讓三房做牛做馬,那卿哥兒的老爹可在天上看着呢!”
“......”
陳老婆子挑釁似的看着蘇慶陽和蔣氏,念念叨叨的,聲音還不小,蘇言卿和王氏這方也能聽個一清二楚。
就因爲這個?
蘇言卿是無語了,暗道古代的人就是這麽迷信嗎?
“你們說什麽呢?啊!說什麽呢?一個個嘴這麽碎,也不怕死了進拔舌地獄。”
蔣氏這一聽,可不樂意了,瓜子也不磕了,拿起掃把就想院門而去,實爲潑辣無禮之極。
“回來!幹什麽!害怕笑話不夠看的!”
蘇慶陽從三房一家身上收回,連忙喊住蔣氏,他自認讀了幾年書,可不會讓自己的媳婦兒做出太出格的是,雖然現在他也很出格,但是奈何他從未這麽認爲過!
“哼!”
王氏一聲冷哼,帶着幾個兒女直接回了屋内。
其實說是屋内,不過是牛棚臨時搭建的,甚至都不如一間茅草屋,四處透光不說,二月風還直往屋内吹。
“王氏,您今日這麽不給爹面子,你以後日子我看你怎麽過?”
剛剛進入屋内,一道刺耳的猶如牛喘的聲音便在庭院内響起。
庭院内,一個猶如得了肥胖症跟王氏年齡相仿的婦人似笑非笑的站在院中,一個瓜子殼一個瓜子殼的都扔在了蘇言卿剛才跪着的地方。
“三弟妹,這卿哥兒做錯了事,爹罰他也是應該的!你不該插手啊!爹一直教導我們,書乃是聖賢之物,是萬萬不能糟踐的!這卿哥兒糟踐了書,被罰跪一個時辰而已,你這一鬧,我看你們以後怎麽吃食?”
蘇慶陽此刻因爲心煩,又不想因爲此事在左鄰右舍前露面,省的丢了讀書人的臉面。但是蔣氏見二房杜氏出來幫嘴,一臉陰笑的站在院内。
“王氏,你們這一房,今日晚飯沒有吃的,你們就餓着吧!禮儀不分,教子無方!哼!”
蔣氏似乎因爲杜氏的幫忙,氣也出了,說完這句,竟然轉身回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