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城很大,要在這樣的一座大城之中找一個人并不是很容易,好在林不易要找之人還算是個大人物,花了點小錢之後總算是打聽到了。
丁德義原本是在城南邊開客棧的,幾年前生意做得很大,便是又在城北邊也開了一家分店,然而城北邊有這個行業的地頭蛇,被分一杯羹自然不滿,用了些手段,讓丁德義不僅分店開不成,就連城南的店也受了牽連,不久之後便是倒閉,如今隻能夠在一條略顯偏僻的街道角落裏,開了一間小酒肆謀生。
又過幾年,丁德義病逝,現在這家小酒肆的老闆,是一對年輕夫婦,老闆娘是丁德義的女兒,而老闆,是一個名叫周旭的青年,夫婦倆勤勤懇懇,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前段時間剛有了弄璋之喜,日子過得十分的不錯。
林不易和子醜兩人花了不少功夫找到了這家小酒肆,在裏面喝了點酒吃了點肉,出來的時候,混元淨世錄中的靈魂,已經安然歸往陰間。
“真是個美好的結局,是不是?不易哥哥。”
出了酒肆,子醜很開心,雖然她很讨厭這座北雁城,但這裏,還是有能讓人開心起來的事情。
林不易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是挺好的。”
子醜似乎不是很滿意林不易的表情,又道:“不易哥哥還真是一個冷漠人。”
冷漠人?什麽是冷漠人?他的确是無太會适應周圍的環境而提供适合的情感,生而爲人,喜怒哀樂似乎是基礎成分,但這些,他幾乎都沒有。
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就不算是一個人?如果将心髒還給了暴虐,他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鬼……
鬼也沒什麽不好的,林不易想,不過他又突然覺得,若是能體驗到生爲人所具備的情感,也不算是白來這世間走一遭了。
問題是,他又該如何,才能體驗到?
走出了小街又有長街,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雪,更冷了,子醜緊了緊身上的棉襖,這小家夥沒有修行過卻能跟着他在這樣的天氣裏翻山越嶺,身體其實也很不錯。
天色晚了,這個時候再回北孤山是不可能的,今晚,隻能住在這北雁城了。
随便找了一間客棧住下,子醜從窗戶看到有人在買冰糖葫蘆,連忙就跑下樓去了,林不易則是盤坐在地闆之上吐納修行,丹田之内的氣府,雖然這段時間忙于渡鬼,修行不足,但第五個氣府卻是依舊即将灌滿,這與他昏迷的時候鬼婆婆喂食的珍稀靈藥有很大關系。
不過,如果他的修爲突破了道心境第五重進入了第六重,那麽就會出現一個問題,《求道令》放入書架這一卷功法的往後幾篇,他并沒有,而如果沒有修行功法,他就開不了第七個氣府。
可天叢山,如今的他,還能夠回去嗎?
子醜拿着兩串冰糖葫蘆回到了房間,不過看林不易進入了吐納狀态便也不打擾他,她将門關好,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拿出混元淨世錄放在桌上,一邊吃着冰糖葫蘆,一邊翻着那一頁頁的羊脂白玉。
她的眼睛漸漸的變成了黃金顔色,通過那對黃金瞳,她能看到混元淨世錄中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昆侖虛的沙羅姥姥掙脫水月迷霧,終于入了生死境。
冥海蓬萊山的陰陽道君三千迷夢在七天前仙逝了。
青丘七狐之一的狐白夜奪了青丘道源,叛出青丘而去。
東海那頭龍還在睡。
中原久迩國有天人降生。
瑤池聖母入了太初境,天地間又多一位長生者……
盯着混元淨世錄看了半個多時辰,子醜漸漸的也困了,沒想到修道界這段時間竟是發生了不少事,要将這些都全部記下,對她而言,可是件辛苦的差事。
收起混元淨世錄,子醜又看林不易一眼,後者依舊還在閉目修行,叫了一聲沒有應之後,她就自己爬上床睡覺去了,心想着這修行可真無聊,覺得婆婆不讓自己幹這種無聊的事情真是太對了!
而子醜睡去的時候,林不易卻是張開了眼來,剛剛子醜張開了黃金瞳的一刻,她的靈魂明顯的發生了變化,有一股氣在其内流動,神秘莫測。
林不易看向床上睡去的子醜,想了想還是打消了去偷看混元淨世錄的念頭,那東西應該遠不止渡鬼這個能力,但好奇歸好奇,若是惹惱了那小家夥不幫自己尋找鬼魂,麻煩可就大了。
“這小家夥,也不是個普通人啊。”心中嘀咕一句,林不易便是站起了身來,從窗戶往外跳去。
上了客棧屋頂,夜風凜冽,雪越下越大,一眼望去,萬家燈火璀璨無比。
深吸一口氣,他竟是在屋頂之上坐下,而後喚出道心圖。
夜色朦胧,紅鯉自那山海圖中遊了出來,遊向夜空,沐浴在天地與飛雪之中。
林不易保持着平緩的吐納節奏,不知不覺的,他身後的那一副山海圖内,竟是如外界一般下了雪,紛飛亂舞,真假莫辨,似夢似幻。
而待得道心圖中的群山染了白色,林不易突然張開了眼來,而原因,是他手中的印訣被一股無形之力給化解了……
眉頭微微一皺,林不易也不知究竟是怎麽回事,這種從吐納狀态中被強行退出的事情,還是他修行之後的首次。
紅鯉從上方回到了他的身邊,繞着他遊動。
它還在吞食着這片天地的‘意’,沒錯,道心圖中之所以會下起雪,完全就是它吞食之力的緣故,除了萬物生靈,它還能吃風食雨,并不是取外物存其間,而是吞食其意,後知一萬畢,便可創造。
看着身邊的紅鯉,林不易突然又明白了自己退出吐納狀态的原因。
那是他的求道令與道心圖相斥了,求道令并不是一卷适合他道心圖吞食之念的功法,别說是他隻修行了前幾篇,就算通篇學會了,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他需要換一卷功法了。
“吞食的功法……”
紅鯉穿過他的掌心,聽着他低低自語。
“這個世間,會有此等功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