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搖山之事轟動了整個趙國,林不易的名字再度被人提起,這個不久前剛剛在道心論中勝出的天叢山天驕,轉眼間又成了半人半鬼的妖邪之輩,其間起落之大讓人唏噓不已。
而天叢山也是因此事遭到了趙國修道界的口誅筆伐,一時之間成了衆矢之的,最後甚至自動撤下了趙國第一山的名号,而且往後十年,都不允許再參加趙國道心論,在修道界的地位可謂是一落千丈。
有道是除惡務盡,林不易雖然被人救走,但趙國修道界卻是不肯就此善罷甘休,林不易的通緝畫像在短時間内遍布了全國,甚至周邊鄰國爲了自身安全,也緊跟趙國進行全國通緝,就怕那不辨人鬼的家夥藏匿在自己的領土之中。
畢竟幾百年前的趙國邪靈事件,已經是令人談之色變,不得不謹慎小心,決不能再養癰贻患!
…
天将暮,雪亂舞,半梅花半飄柳絮。
冬來了。
趙國的冬天異常的冷,特别是北方,每年冬天,對于這裏,那都是一個莫大的考驗。
說的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貧富差異極大的北雁城,便是将這句詩诠釋得淋漓盡緻。
這是趙國的最北邊的最後一座城,再往北一萬裏,過了流離海,便是中原了,那是個大地方,不是趙國這樣的小國可以相提并論的。放眼望去,入眼的盡是成片的荒山,爲了阻擋惡獸入侵,北雁城外築起了高牆,而在這些荒山之中,便是有一座名爲北孤山,此山惡獸尤爲之多,且兇猛異常,一些冒險出城尋找獵物的獵人,也是絕不敢靠近此山。
此時在此北孤山之上,一片山岩叢中,便是錯落着幾間小茅屋,大雪覆蓋,看上去分外凄涼。
一齒豁頭童的老妪自大雪之中走來,步伐詭異,身上不沾半點雪花,到了茅屋下推開了門,怪的是這風雪竟也刮不進那破爛茅屋之中,老妪将門掩上,屋裏便傳出一稚嫩童聲。
“婆婆,您回來了。”
那是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露出的一張小臉之上多有刀疤傷痕,頗爲醜陋,唯獨雙眼異常清澈明亮,惹人喜愛。
“嗯。”低低應了一聲,老妪問道,“那小子怎麽樣了?”
“他還沒有醒,但身上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女童回道。
老妪聞言不再問話,脫了鞋走過地闆,小茅屋内也就那麽大的地方,幾步就來到了火爐旁邊,那裏躺着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已經睡了一個多月了,不曾睜開過一次眼睛。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子醜,這個人就是個好例子,你可千萬别學他,婆婆說的話那都是爲你好,你隻要聽着,記着,照着做着,便是對的。”老妪道。
被喚作子醜的女童點了點頭,“子醜當然聽婆婆的話了!”
“嗯,”老妪又道,“去倒一碗水來。”
子醜很快倒來了水,老妪從袖中摸出一株紫色草藥,其上有一黑色果實,摘下後塞進了那青年嘴裏,又用水灌了下去,草藥剩下的部分,她便随手丢進了火爐之上燒開的水壺裏。
而青年服下了果實之後,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黑色,如鬼魂般飄搖不定。
老妪伸出一指點在青年眉心,低語說道:“睡吧,睡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抹黑色終是安定了下來,青年的臉色也是因此恢複,不再像之前一般蒼白,多出了幾分紅潤。
子醜往火爐裏添着柴火,這時有着一顆火星子就跳到了青年的手上,瞬間的痛感,終于讓這個青年的身體稍稍顫了一下,而後便是睜開了眼來。
記憶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片刻後才又逐漸恢複,他想起了自己叫做林不易,也想起了之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他還是他,他還沒有被體内的鬼給吞噬。
手掌撐着地面坐了起來,吓了旁邊的小女孩一跳。
“婆婆,他醒了!”
“醒了好,醒了好。”
林不易看向那老妪,這個将他救下的人,便是以前曾見過一次的神秘鬼婆婆。
“釋放自我的感覺,怎麽樣?”鬼婆婆出聲問道,“可看到了你想要看到的東西?”
林不易回憶一下,第二次使用了引鬼之術的确是比第一次順利了許多,可他最終從自己體内的深淵中也不過是看到了一雙眼睛而已。
“我爲什麽沒有被吞噬?”林不易道,他本該在完全撕開深淵裂縫之後,成爲一個真真正正的惡鬼的才是。
鬼婆婆一笑,沒有回答,後又問道:“當鬼的感覺好嗎?”
哪有什麽當鬼的感覺,他根本就沒有之後的任何記憶,林不易擡起手看向掌心,突然心髒一頓,那裏的生命線,竟是完全走完了……
走完了,他就該死了,可他現在,卻并沒有死……
林不易看向那鬼婆婆,心想這件事應該就隻有這個人能夠給他解釋。
“你現在的确是還活着,但活不久,你現在的生命,來自于一顆長生種,離了這顆長生種,你便會死。”鬼婆婆道,說罷從火爐上将燒開的水壺提下,裏面的開水因爲之前的草藥已經變成了淡紫色,倒出一碗,放在林不易旁邊的地闆上,“涼了喝下去。”
“什麽是長生種?”林不易問道。
“長生種,就是擁有着無盡壽命的一顆種子,這片天地自混沌初開之時,便是誕生了十二顆,一直以來,都是仙家之争,腥風血雨,皆由它起。”鬼婆婆道,“現在這長生種老婆子我是暫時借你用一段時間,作爲代價,在這段時間裏,我說的任何話,你都不許反抗,隻能聽從,做得到嗎?”
林不易略一猶豫,便是點了點頭,人都要死了,便是沒什麽好糾結的。
“很好,聽話的孩子就是好孩子。”鬼婆婆很滿意這個答複,又道,“那現在向我跪下,磕三個頭,拜我爲師,我要讓你,在我的手下,當個渡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