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易觀他眼中堅定之色凝聚,便知其已然豁了出去,此時此地能阻止諸葛傑的人隻有幾丈開外的那幾位内門師兄,然他們對諸葛傑之殺意并不知曉,這段距離即使此時察覺了也無法出手阻止。
心中想着逃脫之法,諸葛傑卻已經将靈氣凝聚在手掌之間,咬牙往林不易天靈蓋怒拍而下。
腦海中飛速運轉,但這片刻間如何也無計可生,最後林不易隻得向别處大喊一聲……
“師父救我!”
諸葛傑瞳中明顯一慌,但瞬間也知是林不易之計,手中毫不停頓,下一息便落林不易天靈蓋上……
“轟!”
周圍地面枯葉被這一掌的氣浪掃開了些許距離,林不易雙眼瞪大如銅鈴,嘴角滑出一行血迹……
那邊看戲的幾人也被這突然發生的變故驚得瞠目結舌,後又連忙掠來,兩人将諸葛傑往後拉去,一人趕緊去看林不易狀況。
指探鼻息,已然死絕……
林不易剛入道心境二重,哪承受得住諸葛傑全力一擊?
那年齡稍大的壯碩男子猛地看向諸葛傑,怒斥道:“師弟你可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麽!?”
諸葛傑面色不慌,收手緩緩說道:“此事隻有我們幾人知曉,傳回山上你們也脫不了幹系,地上的靈石歸你們所有,往後,我還有好處。”
幾人面色猶豫,諸葛傑乃是方可才護法的親傳弟子,他口中說出的好處的确能讓人心動,而且林不易死在他們幾人眼下,的确也是說不過去,真相公開對誰也沒有好處……
諸葛傑觀他們神色,已知事成一半,便再添一把柴火,道:“此地已有如此多的屍體,再多一具又有何妨,沒有誰會将此事與我等扯上關聯,與其引火燒身,就不如你好我好。”
聽了諸葛傑的話,幾人相看一眼,片刻之後,那抓住諸葛傑的兩人也是松開了手,就現在的情況,隻要他們不說,就沒人會知道真相,至于林不易的死,也就是剛好經過此地,然後一同被人殺了而已。
見幾人接受了提議,諸葛傑心中冷笑,隻要日後再找機會将這三人解決,今日之事,也就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要不再穩妥一些,将這人埋了,反正每年都有不少弟子外出遇難而從此消失。”一人突然又出聲建議。
“沒錯,這樣更好,連解釋都省了,将他丢到那些惡獸出沒之地,過不了多久,屍體也都被吃食幹淨了。”又一人附和道。
諸葛傑聞言,覺此甚好,謝過幾人一句,便是行動。
他們擡走林不易屍體,往一處山澗之下一丢,之後便是回天叢山報告去了。
…
林不易成了一個死人被丢下山澗,但他卻不是完全死去,他的意識從死後就一直存在,不過是身體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罷了。
諸葛傑幾人之後的所有對話他也都聽在耳裏,這對他而言真是一件新鮮事,他死了,真的死了。
在那山澗之下,水流之聲嘩嘩,天陰地冷,倒是個适合惡鬼出沒的好地方。
但這裏的陰氣還是不夠重,留不住他的靈魂。
在他的身體徹底冰冷的過程之中,他覺得自己的靈魂越來越重了,接着便是緩緩沉入地底……
他可以死,但他不能這麽死,他想伸手抓住什麽但他抓不住,他之前對死後的世界是好奇的,但現在他還不想下去。
而就在林不易的靈魂不停往下沉的時候,他丹田之内,氣府之下的那尾紅色錦鯉,卻是突然動了起來。
這本是一個道心圖,但在其動了之後,便是成了一尾真正的錦鯉,遊動在林不易的丹田之内,可自由穿行于那些氣府之間。
這時林不易的靈魂突然定住,不再下沉了,甚至他的靈魂還擁有了自由行動的能力,他能夠感應到自己的身體所在,清晰的,仿佛想要回去就能回去,又能感應到來自下方的一種呼喚,呼喚他前往,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林不易低頭看着下方無盡黑暗,那裏應該有着一個靈魂的世界,可他不知道在進入那靈魂的世界之後還能否回來,他的好奇心與複仇心在糾結,但最後還是後者赢了,林不易知道,這是他體内的惡鬼們,迫不及待想要撕碎諸葛傑那惡毒的靈魂。
他往上遊去,靈魂回到了本體之内……
片刻之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身體有些僵硬,體溫極低,但正在緩緩恢複。
擡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裏的生命線還在。
他依舊是個死人,但他的生命卻與那丹田之内的紅色鯉魚共享了,作爲輪替紅鯉在他死後‘活’了過來,但又因爲身體是他的所以他還擁有着控制的權力,于是他的靈魂便又回來了。
他是個死人,可他的生命被紅鯉繼承,他的身體因此而複活,他的靈魂再融入進來,便有如寄生一般。
這是個奇妙的狀況,因爲這個狀況,他的靈魂能夠自由離開身體,當然這隻限于在陰氣重的地方,不然靈魂若被世間陽氣燒毀,那就是徹底的死亡。
“活死人……”
林不易自嘲一笑,不過他覺得這三個字很适合他,他本就是陰煞轉世,他的體内藏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數量的鬼,他就是個異類,是個妖怪。
但他不在乎,隻要能活着便好。
以前的他無所謂生死,因爲他對這個世間沒有留戀,來到天叢山後接觸了修道,覺得好玩,但也僅此而已。
現在,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有太多的謎團,糾纏着他的好奇心讓他瘋狂想要去破解。
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爲何是聚衆鬼而得此命?他的命是衆鬼的還是自己的或者是其中一鬼的?他與那邋遢道人僅是偶遇?這尾與他共享生命的紅鯉又是何物?那邋遢道人有何意圖?而他如今與紅鯉之間又是個什麽關系?
因爲這些謎團,他對生死有所謂了,而且,現在還有着一個肮髒的靈魂,在等着他去吃呢!
林不易從地面之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再往天叢山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