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易十六歲時,其祖叔病逝,臨終之前,讓不易往山中求仙,當初從那邋遢道人處,隻求得了十年壽命,如今已過九個春秋,這是最後一年了。
山中有仙無仙,一迂腐老頭怎會知曉,隻想讓林不易離開這故鄉之地,若應了邋遢道人所言命盡而死,也莫禍害了鄉裏無辜之人。
林不易自小聰慧,怎能不明白祖叔用意,葬了祖叔之後,便是收拾行囊,告别了族人鄉親,往深山大林之地而去。
…
時值七月初秋,天氣開始轉涼,林不易在遠離人煙之處,搭茅屋一間,伴水而居,一載歲月,很快就會過去了,死在這無人之地,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每日砍柴獵獸,日子過得單調枯燥得很,轉眼在此地便是住了半年有餘。
過了将近十年無病無災的日子,到這最後半年,林不易開始發現身體狀況日漸愈下,開始食不知肉味,精神萎靡。
自知壽命将盡,林不易爲自己挖好墓穴,隻待命盡之日往裏一趟,這一生便算是走完了全程。
這對于林不易似乎不是一件值得悲傷的事情,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雖然如果能夠繼續活着他也不會抗拒,但他就是不害怕死亡。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照常過着,白駒過隙,又半年時間這般悄然而逝。
林不易原本壯實的身體又變得十分消瘦,可力氣尚在,偶爾也有病痛纏身,但他,卻并沒有如期死去。
如此又過數月,林不易将滿十八歲。
有一日,追一白鹿出了那僻靜之地,夜半而不得歸,便在山中過了一夜,翌日天蒙蒙亮時,突然被慘叫之聲驚醒,尋摸之下,方知聲音自山下而來,連忙趕去,竟是一夥山賊正在屠村。
林不易自小嫉惡如仇,見此景,毫不猶豫便是出手,他力大無窮,那些山賊怎是他的對手,待天完全亮時,已殺山賊二十餘人。
此時林不易提刀立于村口,一身血污,頭發散亂,宛若魔神一尊。
在他之前,一刀疤男子跪在地上,滿臉驚懼欲絕,隻顧磕頭求饒,道着‘再不敢犯,改惡從善’之語,然林不易依舊是面色冰冷,臉色不動分毫,突起一刀無情斬下,便叫那刀疤男子頭顱落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将那頭顱一腳踩爛,林不易也不回頭看那些躲在暗處的村民一眼,提刀便是離開,待其走入一山麓小道,卻見一白發老翁堵在前方,那老翁一襲白衣,怎叫個仙風道骨,隻是眉間微鎖,似是來者不善。
“前輩有事?”林不易出聲問道。
方才山下之事,這老道人盡看在眼中,此子俠心雖有,然殺心更重,若是不加約束,日後必定成禍。
“殺賊雖可,手段過了。”老道也不拐彎抹角,直道出心中不爽之處。
“死便是死,還求個入土爲安?”
老道搖了搖頭,知此子偏執,一言半語無法說通,便又勸道:“我觀你印堂發黑,乃是将死之人,要不随貧道前往天叢山,或還能救?”
“前輩也真矛盾,厭我又欲救我?”
“隻是覺得你還未到命絕之時,至于願不願意,貧道并不強求。”
林不易并不猶豫,也無感謝之語,僅是抱拳一拜,道:“那便再随前輩走上一遭。”
老道人隻覺此子真異類也,收之爲徒,帶着他翻山越嶺而去。
某日,立于一絕頂之上,一覽衆山小,老道人拂塵一甩,環顧四山,對林不易道:“此方圓百裏,山賊無數,爲禍四方,何解?”
“不解。”
“爲何不解?”
“不遇則不解。”
老道人一笑,“若爲師定要你解呢?”
林不易目視遠方,面無表情,回道:“既是師父之命,那待我有命歸來,便屠此百裏惡山。”
老道人一愣,無言以對,後祭出一符,符化青鶴,載着二人遠遠而去。
…
天叢山,趙國一仙山,駐一仙門,名執天閣,道心執天命,保四方。
林不易随方可才來到這裏的時候,已是晚秋将冬之際,萬物蕭索,風打落葉。
方可才便是那收他爲徒的老道,老道在這天叢山身份不低,乃四大護法之一,地位僅次于山上祖師爺與大長老。
執天閣有外門與内門之分,而待遇是天壤之别,方可才對林不易倒是極好,上山便是内門弟子身份,有自己的修行洞府,衣食住行有人照料,每日隻管練功,其餘雜事一概無需親自去做。
方可才并不親傳林不易本領,來到天叢山後,便是不管不顧,留下了一本《求道令》後,隻讓他自行摸索,囑咐不準惹事殺人,不準随意下山,若是犯戒,便要逐出宗門。
林不易洞府周圍,還有其它九個洞府,這些皆是方可才的弟子,大師兄嶽大成已是不惑之歲,而小師姐甯霜序剛入豆蔻之年,雖是師承一人,但平日裏卻并無交往,即使修行之中有不解之處,讨教也需獻上靈石,感情可謂是薄如蟬翼,隻求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便好。
《求道令》晦澀難懂,林不易苦學七日,方才悟出那吐納竅門,又花十日學得氣歸一處,凝氣府于丹田,《求道令》中稱此爲道心境,有道心誠,氣府開的說法,至于如何做到‘誠’之一字,林不易雖開了氣府,卻是着實說不出個緣由。
一月時運氣做周天循環,三月第一氣府灌滿,修爲在道心境一重巅峰,待到開了第二氣府,便是道心境二重了。
洞府之内,林不易盤坐在石床之上,單手掐訣,而後伸出兩指往左掌心之上一抹而過,一條紅線,随之在其上浮出。
這條紅線,乃是他的生命線,粗細長短代表着他的壽命狀況,此時紅線又細又短,估計也就隻有一月之限。
“若能在一月之内将自身修爲突破至道心境二重,或能再得三月壽命,若是不能……”林不易自言自語。
可即使真能入了那道心境二重,僅有三月的壽命,也不可能在那三月之内,再将修爲突破至道心境三重的……
“終是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