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窗邊,張子民正看着窗外出神。
這裏不同于城市有喪屍的隐性哀嚎,隻有點空山竹語的意味,顯得很空曠很安靜,假設不是一些讓人頭皮發麻的事件,這裏絕對是個好地方。
雖然算不得末日中的世外桃源。但的确是個給文青曬曬太陽發發呆的好環境。
前提是周圍要有一個或幾個值得信任的朋友。而不能是個相當詭異的婦女!
“她真的很詭異。”
現在她就在站在身後好奇的看着張子民,所以張子民持有這種觀點。
想松弛也松弛不下來,又不能拿她怎麽樣。總不能因爲詭異就把她吊起來打吧?此點恰好就是張子民和這個地方的區别,甚至是勇往直前的力量來源。
傍晚的陽光越來越斜,就快落日了。
詭異婆娘在張子民的身後道“是不是覺得這地方很唯美?”
張子民驚悚的樣子回頭看她一眼,“你腦子沒病吧?你咋會覺得這地方唯美?”
張子民是故意沒禮貌的,目的是看看她對“腦子有病”這詞的反應?
假設她本身、或者她兒子是神經病的話,興許她會對這句有特别反應。
然而她沒有顯露太多表情,也一起走過來窗邊,指着遠處的某個曠野“如果你春夏交接時來,能從這位置,看到那地方滿樹開紅。但現在它們卻因花落而萬枝顯空。冬春風大,也更會顯得蕭瑟,随風滾滾的意味。”
張子民很确定她真的腦子有病,因爲她正在這個末日的寂靜嶺上、即将落日的現在吟詩。再文青也不可能文青到這步的。
但也不能爲此把她吊起來抽,這讓人有點沮喪,不知道怎麽辦?
張子民不留在窗口了,走開去旁邊坐下,她這才開始關閉窗戶,并拉上三層窗簾遮嚴了。
觀其行,聶風是個藝高人膽大的存在。現在張子民不禁想,如果是他,他面對這詭異婆娘的時候會怎麽幹?
這婆娘除了有點詩意外還有點江湖情緒,一副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模樣,不多問張子民什麽,找了個小蠟燭在桌邊點燃,然後在微弱光芒裏和張子民對坐。
不過她也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像是住這地方很久了?”
張子民開始引導談,想看她會不會在這問題上撒謊。
換任曉蕾或唐麗的話,興許會反問“你想聽我說什麽”?
不過這婆娘的回答很怪“我以前做導遊的……喜歡到處走,旅遊旺季時總是很忙,不能顧家,兒子扔給對門兩個鄰居老人帶着,每月給兩個老人三千塊。”
“所以呢?”張子民有些懵逼。
“所以有段時間兒子對我很陌生,把老兩口家裏當做他家了,哪怕我偶爾回去時,他和我玩一下後就會說‘我要回家去吃飯了’,或者‘我要回家去睡覺了,媽,明天見’。”
她低聲道。
張子民大皺頭。
她接着道“你知道一個媽聽兒子這麽說的時候,心情什麽樣嗎?”
“不知道,我沒當過媽。然後呢?“張子民對她好奇了。
她有些回憶的神色,仰頭看着天花闆上道“後來有段時間,哪怕是旅遊淡季我也很少回家了,居無定所,在外面租房子住。懷着功利心坑了兩個菜鳥男,但後來,我又栽在一個絡腮胡渣男手上,錢被騙光後,我就隻有回家了。”
“回家後把兒子接過來自己管,他非常排斥我,對他影響非常非常大,但我沒辦法,因爲我沒錢繼續支付兒子的托管費了。隻能自己領。”
這是她最後的說辭,就此一副不打算說話的樣子了。
張子民神色古怪了起來,“恐怕會有反轉?有常人無法猜到的轉折?”
她看了張子民一眼,想了想道“有的。老兩口像是對我兒子有感情,提議繼續領我兒子,說小孩也吃不了多少,免費。”
張子民遲疑少頃道“讓我猜猜,老兩口自己無後,年紀也不小了。于是你又懷有功利心了,讓你兒子去籠着他們,你想到恐怕是老兩口将來的房子歸屬?”
她竟是笑了笑,又問道“你還真的說對了,我是不是很渣?”
張子民歪着腦殼想了想,“有點渣,但目前爲止至少我覺得你是正常人而不是神經病。”
她楞了楞,注視着張子民很久。
是的恰好她那比較市儈的功利心,而不被張子民認爲她是精神疾病。
不過她那樣養兒子,養成問題少年一點都不會意外。加之她不是本地人而住在這個地方,現在張子民肯定她兒子真出事了,災變前就在那後牆塌了的精神病院中強制治療。
現在的問題是她是不是十三魔頭之一的母親。
如果是,又該怎麽辦?
接下來暫時停止了交流,有些東西張子民不急着問,盡量還是自己觀察爲主。
算是時間,現在外面應該連僅有的一點光亮都沒有了,全然黑暗。
婆娘起身離開了一下,回來時帶着兩瓶水果罐頭,問張子民“你要殷桃味還是蜜桃味”。
這還有得選?
胡亂的拿了個櫻桃味的,确認了沒開封過。張子民就快速打開吃了。
她還問張子民要不要酒,說是自家釀造的土酒。
“我不喝。”張子民搖頭。
于是她自己倒上了老白幹,自己喝。
吃罐頭期間,張子民的腳于桌子下面被她碰了一下。
不确定是故意還是無意的,于是張子民幹脆直接問“你是不是想看看我對觸碰的反應驚悚程度?以便判斷我這人?”
她沒有回答,一邊吃罐頭,時而喝一口老白幹,每一口下的量還不少。顯示出她對酒精的大條,興許曾經的刺激導緻她用酒來麻痹自己?
酒的氣味的确是這地方的土酒,曾經米莎家就有這樣的酒。
而米莎家恰好就在這裏的隔壁一棟,非常近的位置。
“對了,你孤身一人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和我這樣的坐着喝酒,你不害怕嗎?”
她忽然好奇的樣子,臉色在燭光的承托下顯得更詭異了些。
張子民注視着她道,“不論如何神勇,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但内心的恐懼從來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人們面臨壓力和恐懼時,選擇成爲什麽樣的人?我之所以在這鬼地方、和個酒鬼女坐着交談,是因爲一裏外有個水塘,裏面有一塘子冤魂,你知道這事嗎?“
她出現了些色變表情,下意識側頭看了窗戶方向一眼,像是明知看不見也想知道窗外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近在咫尺的小蠟燭、那泛黃的微暗光芒閃動了一下,有種在冷風中搖擺的意味。但這不是因爲寂靜嶺的冷風,而是因爲她略顯得粗重的呼吸。
坦白說,配合她的神态,這閃動的蠟燭也險些把張子民吓得跳起來。
不論人類還是動物,害怕的源泉在于未知,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卻不能爲此做點什麽。
沉默了少傾後,她道“我也發現了,那塘子有古怪,我隻是……不知道誰做的。”
“我該相信你的說辭嗎?”張子民好奇的問。
“我讓你相信了嗎?”她有點不高興,“我讓你在這留宿,給你吃罐頭,是因爲你是救援隊。卻不表示我就會配合你。”
張子民略微松一口氣的樣子,“你總算有點正常人表現了。”
她楞了楞,“很少有人說我正常的。”
張子民也楞了楞,“很少有人像你這般說話的。”
她湊近一些以更低的聲音道“你之前在街道巡邏喊話的時,看到東邊挨着我這一棟,那房子的鋼門是變形的了嗎?”
張子民點頭,“發現了,該看的細節我都看過了。”
她再道,“那你注意了嗎,那道變形的鋼門的門前有顆歪脖子樹?”
張子民皺眉,這的确有。并且她指的實際就是米莎家。
張子民定了一下神問“你這是導遊似的吓唬遊客、以便互動嗎?”
她正色搖頭道“沒有,我隻是陳述了一個現象而已。我懷疑,這地方的所有詭異都是息息相關的。”
想責備她口胡,但話到嘴邊張子民又忍了。
一定程度上她說的有些道理。她不是這裏的人,事實上她天南地北的到處走,見過的人和事多,這種人才是不容易有精神類疾病的人,蔽塞,不和人接觸的人才是這類疾病的重災區。
不妨把她的話理解爲這相對排外又蔽塞的小地方的原土著,才是相對封建迷信的一個群體?
順着她的話想也就有點通了。
難道是……一場有邪教思維的風水局或者獻祭?
那顆歪脖子樹,加之災變的環境,被某些精神極度時常的瘋子視爲了某種啓迪,從而衍生出了池塘事件?!
到底是什麽情況,不能依靠猜,需要調查。這就是留下來的目的。
這個目的導緻越有壓力、越害怕,體内某種元素就開始不停發散,不是真正的力量,卻像是某種力量的起源?
這種感覺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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