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荒界,大明國内。
青龍山下的兩裏外有一村莊,名爲魏家村。
魏家村在此已紮根千年之久,整個村莊靜谧而優美,岩石壘牆,卵石鋪路,前臨清溪,背靠青山,不失爲一難得的安居之地。
此刻已是黃昏過去,一間石砌瓦房中,十二歲的呂颠滿臉皆是愁容、憂心,都說少年不知愁滋味,而如此複雜的神色,出現在一個孩童的臉上,着實是顯得有些怪異。
可事實上呂颠本就非常人,自他懂事起,腦袋中總會蹦出一些奇怪的信息。
比如第一次拿到書,他就能認字,并莫名其妙的就理解了書中的含義;見到門鎖,心頭就浮現出一系列的開鎖手法,以及數十種簡易的開鎖工具;遇見壞人,腦中立即就會想到幾種整人的壞主意,甚至分析出别人的一些緻命弱點,等等。
更怪異的是,小家夥居然還知道隐藏,像是一種莫名的本能,又像是有人在時刻提醒着他,告訴他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因此,至今他的身上出現的種種神異之處,仍舊是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就連其父母也毫無所覺。
此刻他之所以犯愁憂心,是因爲父親呂飛雲已經半年未歸了,呂飛雲是青龍城蕭家的一個護衛,“穴竅境”圓滿的武者。如此修爲在蕭家護衛中,隻能算是個普通高手,按理說,一般是不會被派出去執行任務的,也就不會有什麽生命之危。
但上次呂飛雲回來時,臉色很不好看,呂颠人小鬼大,晚上偷聽了父母的談話,知道了一些内情,這次父親久久不歸,他的心中愈發不安。
“唉!看來父親是真的出事了,隻可惜我武道天賦奇差,練武七年,才打開了六個血竅,連武道第一境的血竅境都未入門,根本就做不了什麽。可父親若真出了什麽事,母親怕是……不行,我必須得做些什麽,至少……”正想着,突聽屋外傳來一陣怪異的“娃”叫聲。
當即想也不想,便打開窗戶,一個魚躍就竄出了窗外,這個時候天色已然大黑,村裏人也都已入睡,村中靜得有些可怕、陰森。
這就有些太過異常了。
本來一個幾十戶人家村子,又有如此多的人氣,是不該在夜晚讓人感到陰森可怖的。
然而,近年來,魏家村卻是怪事連連,不是有人突然猝死,就是有人轉眼之間變成了呆子,甚至還有人一夜之間性格大變,變得兇殘成性,見人就往死裏打殺、撕咬。
更可怕的是,有時在夜間還會見到會行走的草人,草人所過之處,陰風凄厲,男女慘叫之聲忽隐忽現。
這麽多的詭異之事,皆一連發生在村裏,豈能不令人感到驚悚?幾乎是除了小孩子之外,村中之人無不整日處在恐懼之中。
不過也有人例外,那就是住在村西頭的包金銀。
此人據說是二十年前從外面搬來的,至今依舊是個光棍漢,說來也是奇怪,這包金銀二十年來,似乎歲月的流逝與他毫無關系,依舊看起來是四十左右的年紀,還是那副猥瑣之樣,從未有絲毫的改變。
包金銀無兒無女,無牽無挂,村中的怪事對他沒有丁點的影響,每日照樣見人就嘻嘻哈哈,有機會就偷看女人洗澡上茅房,見到村中的寡婦,順手就摸胸襲臀,可謂是猥瑣至極,也極其的沒心沒肺。
但毫無疑問,包金銀在魏家村是個神秘之人,從不爲生計煩惱,每日還不缺酒肉。
此時的村西頭,也就是包金銀的住處,同樣是靜得有些詭異,那是一間仿佛被遺棄的草屋,草屋的周圍陰風陣陣,樹葉沙沙作響,更顯陰森可怖。
突地。
“啪啪啪……啪……”伴随着陰冷的清風,以及樹葉密集的聲響,一陣怪異的聲音突然傳來,轉瞬又恢複了寂靜,片刻之後,又是一陣“唰唰唰”的草木之聲傳出。
如此靜得瘆人的夜裏,出現如此怪異的聲響,若是有人在此,必定會感到毛骨悚然。
“唰唰唰……”草芥響動之聲再一次的響起,聲源卻是出自一低矮的小土丘之處,在土丘之下的草叢裏,正有三個短小的東西緩緩的爬動着,夜色與草叢的遮掩下,看不清究竟是什麽。
就在此時……
“猴子,早上你真看見包蛤蟆進城了?你可别撒謊,不然咱三人可就慘了,據說包蛤蟆暗裏兇狠得很,連魏三叔那麽厲害的獵手,都奈何他不得,更不要說咱三個了。”
“是啊,猴子,你可千萬别騙我和狗蛋,那會要人命的。”
“行了,狗蛋,狗子,我呂颠是什麽樣的人,你們還不知道?如此大事,豈是可以開玩笑的?”
哔了狗了,三個短小的東西竟然是三個小孩,而其中一個小家夥正是呂颠,如此可怕的夜裏,又正逢魏家村怪事連生之際,三個小東西要有怎樣的心髒和膽魄,才敢在此時出現在此地?
當真是初生小兒不怕鬼啊!
“好!猴子,我們相信你了,走吧,去包蛤蟆的家中,看看到底有何神秘之處。”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家夥爬起身來,步伐卻是沒有他的話聲那麽堅定,走的很慢,步子很短,顯然是要等着兩個同伴一起,以壯心中的膽氣。
身後的呂颠和另一個小家夥也不慫,一翻身站立起來,跟上前面的小子,就飛速的往包金銀的草屋而去。
三人中,呂颠奔行的速度是最快的,步子也是最輕的,顯然,在輕功上,他很有天賦。
不一會,三小來到草屋前,卻發現房門上挂着鐵鎖。
“靠!包蛤蟆真不識擡舉,太不知道配合了。”說話的小家夥一臉的郁悶,似乎别人就該敞開大門等他來光顧。
“嘿!狗子說的是,這包蛤蟆真他丫的不是東西,盡弄些繁文缛禮,焉知我等人物,豈會在乎如此種種?這鐵鎖實在是多餘,多餘啊!”這另一個小小家夥一邊說着,還一邊搖頭晃腦,看樣子平時讀過些許的書,此時裝腔作勢的亂用一通,樣子極其搞笑。
呂颠見此,不由翻了翻白眼,繼而嘴角卻是一翹,俊臉上露出了痞痞的笑容,轉頭看向兩個小夥伴,很是得意的道:“嘿嘿!包蛤蟆以爲上了鎖就萬事大吉,殊不知在小爺眼裏,這鐵鎖就如同虛設一般,趁此機會,也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本事。”
說着,隻見他從兜裏拿出一根細小的竹簽,往那鎖芯裏一陣搗鼓,幾息後,“啪”的一聲輕響,鎖,就這麽被打開了。
“啧啧,猴子這本事當真是拉風啊!”那叫狗子的孩童偏頭看向狗蛋朦胧的臉道,“狗蛋,明兒咱們也和猴子學學這本事,看着很羨慕人呢!”
被叫狗蛋的孩童重重的點了一下頭,極是贊同的道:“是極是極,這活兒必須要學到手,聽說城裏的大美人就喜歡有本事的男人,我狗蛋……呸呸,我魏真驚才豔豔,人又俊美潇灑,将來不娶他十個八個的大美人,那就是天理不容啊!哈哈哈!”
“高,狗蛋你實在是高,我狗……麻蛋的……我魏明白還沒想到的事情,居然被你搶先一步了,但……娶一群美人這事兒是必須的,唯一要注意的是,咱們還得分贓均勻,萬萬不可吃獨食啊。”魏明白向魏真豎着大拇指道,一副很是認真的樣子。
呵!這兩個小子,丁丁都還沒有手指大,竟然就知道想女人了,還真是人小鬼大呐!
卻在此時,呂颠笑罵道:“草,你們兩個聽好了,娶美人的事,必須得先讓我挑,還分贓均勻呢,這事沒得商量。”說着,他不待兩人反應,就已推開木門,大步進入了草屋。
“丫嘞個小猴子,果然是狡猾,快,咱們也進去……”魏真罵了一聲,與魏明白一前一後,緊跟着呂颠進入了屋中。
兩人一進草屋,就見呂颠正拿着火折子,看着前面發呆,奇怪之下,皆是順着呂颠的目光看去,下一刻,竟也跟着呆愣了起來。
卻見對面木制的牆壁上,居然吊着上百個小小的草人,每一個草人皆有衣褲套着,看起來很是陰森詭異。
可三個小家夥卻是無知無畏,雖是感覺怪怪的,卻是毫無恐懼之色,僅僅是愣了片刻後,就已回神。
“他娘的,這包蛤蟆搞啥幺蛾子?這些草人……不對,狗蛋,狗子,你們仔細看,這些草人身上的衣褲,是不是有點熟悉?”呂颠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一臉驚異的看着牆壁上的草人,愈發的覺得這些草人有古怪,但又想不明白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嘿!這有什麽好看的,包蛤蟆本來就神神秘秘,不像個正常人,他做什麽事,咱們自然是搞不懂的喽。”魏明白說着,眼珠骨碌碌的一轉,又道:“草,這屋中除了這些草人,也沒什麽奇異之處,真是晦氣。奶奶的,小爺要拉粑粑,拉哪兒呢?不管了,你們随便玩兒,我先給包蛤蟆準備點大餐。”
話畢,這小壞東西不等呂颠兩人回話,便原地脫開褲子,而後就是一陣悶雷細雨,頓時,屋中臭氣熏天,令人作嘔。
“丫嘞個呸,狗子你太惡心了,呃……”呂颠死死捂着鼻子,實在是忍受不住這滿屋的惡臭,和魏真同時幹嘔起來,随即就要沖出屋去,卻又被魏明白驚異的喊聲叫停住。
“猴子,狗蛋,快來,有發現,重大發現。”魏明白驚喜不已喊道。
呂颠拿着火折子,與魏真一同看去,就見魏明白的褲子還在腳彎處,正彎着腰,撅着光溜溜的屁股,在那裏往地面搗鼓着什麽。不一會,隻聽“哒”的一聲,一塊石磚被魏明白提了起來,露出了一個不深的暗格,暗格裏藏放着一個方形木盒。
“快,狗子,趕緊打開看看盒中究竟是何寶物。”魏真直接忽略了屋中的惡臭,忘記了嘲笑魏明白光着下身,屁股裏還夾着污穢物,直驚喜得蹦跳到其身旁,雙眼熱切看向那很是古樸的木盒。
“好!看我打開盒子……”魏明白也是一臉的激動,小臉在呂颠手中的火折子照耀下,漲得通紅,說着,正要打開盒子,這時呂颠一聲輕喝傳來。
“等等,小心裏面有要命的機關,讓我先來看看。”其實呂颠也不知心裏何以突然有此顧忌,似乎是與他腦子中的古怪有關。
魏明白被他的話吓了一跳,頓時雙手一顫,險些将盒子掉落在地,當下像是捧着什麽大恐怖似的,趕緊将盒子遞給了呂颠,顫聲道:“猴……猴子,給你了,你……你也小心點兒啊。”
呂颠點了點頭,将火折子交給魏真,揮手示意兩人退遠一些後,才仔細觀察起木盒來,發現上面有着一個暗鎖,便随手拿出竹簽,開始凝神試着打開。
這鎖似乎有些複雜,呂颠竟像是被難住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旁的魏真和魏明白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了呂颠。
突然。
“啪”的一聲輕響,鎖終于被打開,呂颠先是呼了口氣,這才将開口對着一面牆壁,輕輕一掰盒子……
咻!
但見一道烏光一閃而逝,瞬息間沒入牆壁,留下一個細細的小孔,在小孔的周圍有着一個黑圈,且正緩緩的向外擴張,像是有股力量在腐蝕着牆壁,顯然,這是一枚威力極大的歹毒暗器,足以讓一個強大的高手當場身死。
“嘶……”
“嘶……”
魏真和魏明白看得直倒抽涼氣,後者更是吓得臉色蒼白,冷汗“嘩嘩嘩”的往下掉了一地,半晌後才吐了口氣,打着冷顫道:“麻拉個塊塊的,還好……有……有猴子在,不然小爺今次怕是要做鬼了。”
“奶奶的,還以爲盒中有何了不起的寶物呢?沒想到隻是本令人頭疼的書,真是晦氣,也幸好狗子沒事,不然老子燒了包蛤蟆的窩。”魏真說着,稚氣的小臉上露出了後怕之色,還有一絲濃濃的冷意,在他看來,燒了包金銀的房子,就是最有力的報複了。
呂颠沒有理會兩人,此時他的舉動顯得有些怪異。
也許是一種莫名的本能,隻見他先是從盒子中拿出了那本書,并快速的将盒子重新鎖上,然後将之放回了暗格中,恢複了暗格原來的摸樣後,才翻看起了手中的書。
這一系列的舉動看似掩耳盜鈴,實則并非無用之功,即便是包金銀回來發現了什麽,也懷疑不到魏家村的人,因爲村裏沒有人能打開木盒上的暗鎖,并躲過盒中的緻命暗器。
唯一的破綻就是魏明白拉下的污穢物,但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欲蓋彌彰的掩飾?如此幼稚的做法,包金銀也會猜想,這肯定是有人故意爲之,目的就是爲了誤導他,讓他懷疑魏家村的小孩子。
可一個小孩子焉能打開盒子上的暗鎖?
此時魏真與魏明白見呂颠看起了書,皆是苦笑不已。
别看兩人喜歡裝讀書人,事實上“書”這東西對于他們來說,那是令人頭疼的東西,所以一見盒中之物是本書,兩個小家夥頓時就大失所望,失去了所有的興緻。
二人卻是不知,呂颠翻開書的第一頁時,就見到了四個大字,“天書二卷”,開始他還不覺有什麽,可越是往後翻看,心下越是震駭。
“天書二卷”,這居然是一本仙法秘典。
與此同時,他終于知道包金銀屋中的草人是作何用的了,甚至連村中的詭異事件,也都是包金銀的手筆。
包金銀竟然拿人命來試驗法術,而且還是用普通人的性命,可謂是心黑手辣,滅絕人性,如此喪盡天良、窮兇極惡之人,整日就在自己身邊嘻嘻哈哈,想想都令人感到後背發涼。
天書二卷中記載着“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術”,雖非是鼎鼎大名的“天罡地煞變”,不過這其中的神通法術,就算是大羅金仙也要垂涎三尺。
眼下不是研究天書的時候,呂颠将其藏進了懷中,當即在魏真兩人疑惑的目光中,将牆壁上的草人通通打包帶走,準備拿出去燒掉。
粗略的看了部分“天書二卷”後,他知道這些草人取自墳頭草,若是再有村中之人的精血,或是發絲什麽的,隻要包金銀一旦施法,後果将不堪設想。